與此同時, 正被她倆談論着的穆特王子,正坐在江源之的對面。
他們當時救回兩人後又回到了樗州,住在知州府休養。老知州聽說公主被劫持, 嚇得魂都飛了, 一把年紀還帶着人在山上尋找。如今救回了公主這才安下心來。
反正身份也已經暴露了, 所以穆特自然卸下了僞裝好好把自己收拾乾淨了。畢竟也是堂堂王子, 身上自有一股王族的威嚴貴氣, 兼之宛胡男兒的俊朗健壯。叫因爲心中不安而無心梳洗用膳,此時蓬頭垢面,萎靡不振的江源之心中生出了幾分怯意。
努力定了定神, 江源之嚥下一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開口問道:“公主……還好嗎?”
當日那邢三忽然搶走了公主, 嘉卉又在他面前被撞傷了頭, 他自然也是嚇壞了。尤其是……邢三搶走公主時周身的氣勢和殺意, 讓他陡然生出了恐懼。也第一次開始懷疑這個人是否真的是來幫助他了。
“她沒事。”穆特簡短地回答了他的問題,依舊定定看着他。
江源之避開他的眼神, 盡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爽快些。“請轉告公主,說江某對不住她。”沒能,救出她。
穆特點頭,“你確實對不住她,她認識你也真是倒黴。”
江源之好歹也是大家公子, 上京裡即使皇子王爺哪個也都是謙遜客氣的。他何曾被誰用話這麼噎過, 當下心中也十分不滿, 冷哼道:“哼!公主要嫁給如此不知禮的宛胡人, 當真是命苦!”
穆特挑眉, “漢人的‘禮’,我也略懂, 雖也有好的地方,但大部分不過是糟糠一般的東西。偏生你們漢人還當個寶揣在懷裡,實在可笑。不過是祖宗積了德,生在了富饒的地方。吃飽了穿暖了,腦子閒得慌想出了這條條框框束縛人的規矩。我且問你,大榮莫非沒有偷盜搶劫?大榮沒有燒殺奪掠?”
江源之有些惱羞成怒,“你……你宛胡不過蠻荒之……”
“是,我宛胡蠻荒之地。土地不肥沃種不得莊稼,只能牧些牛羊。要是老天爺不賞臉,沒準就要餓死。”穆特無所謂地笑笑,“但我宛胡兒女活的自在瀟灑,想笑就笑想哭就哭。活的坦坦蕩蕩,不會在背後使什麼卑鄙手段。”
被他用嘲諷的眼神注視,江源之有些沉不住氣。怒道:“我與公主情投意合,只不過聖命難爲,只得出此下策,這不是什麼卑鄙手段!反倒是你強奪他人……”
“哦?情投意合?”穆特打斷他,好笑地勾起嘴角,如鷹般銳利的眼神射了過來。“真是可笑之極。敢問公主與你是青梅竹馬呢還是一見鍾情?是給你寫了情詩還是送了信物?莫不成是因爲被你擄掠劫持了一番所以對你許下芳心?”
“我……”江源之當然無法回答他的逼問,但三皇子對他說的那些話是如此肯定,這怎麼可能不是真的!?
“是有人對你說了公主愛慕你嗎?”穆特此時已經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了,“你居然相信?”
“我知道那人是誰,你好歹也是上京權貴的公子哥兒,你覺得公主如果真的愛慕於你會告訴那人?你應當知道公主數年前便已經定下是我的未婚妻子了,你們漢人不是講‘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嗎?她覺得她會違背嗎?”
“這……”
“你再想想公主被你劫持之後,可曾對你流露出一絲柔情蜜意?”
“我……”
看着一臉茫然的江源之,穆特失望地搖頭。“你知道嗎,按照宛胡的規矩。兩個男子如果同時看上一個女子而女子不知如何抉擇時,兩個男子將以決鬥的方式來決定誰與這女子在一起。”
穆特起身走出房門,只留下一句輕飄飄地話重重地壓在了江源之的胸口。
“我有絕對的自信能贏你,但,你不夠格。”
門口守着的是幾個宛胡勇士,雖然完全聽不懂自家王子說了什麼。但也大概聽出那漢人無言以對,個個都帶着笑衝穆特擠眉弄眼。
“笑個屁!”看着他們的蠢樣,穆特心情也好了幾分,輕踢了其中一人的屁股一下,用宛胡話道:“看好這人,要多加小心。提防他被救走或者滅口。”
“是!”
雖然公主和嘉卉都被成功救了回來,但此事並沒有就此了結。大家都清楚恵王那邊肯定會派人來營救或是滅口,所以對江源之看得很緊,甚至因爲擔心漢人中有內奸而特意讓宛胡那二十個勇士來擔任守衛。
公主和嘉卉被劫持的太過容易,那些下在各處的迷藥也說明隊伍中可能又內奸。畢竟是一千多人的隊伍,要找出內奸是誰還真不容易。
既然公主沒有跟江源之‘私奔’,那麼這內奸極有可能對公主下毒手。所以這幾日嘉卉都儘量與公主形影不離,並時時關注公主的那幾個宮女,畢竟這些宮女也很有嫌疑。
此事自然也秘密呈報了聖上。聖上的旨意是先送公主前往宛胡國都,所以休整了一段時日後隊伍還是繼續出發。而江源之卻是萬萬不敢隨便留在樗州的,在宛胡勇士們的看守下也跟着上了路。
因爲有前車之鑑,所以隊伍更加小心謹慎。好在之後再沒發生過什麼事,行了三日後,隊伍翻過了樗山,這就算是到了宛胡地界了。
這裡距離肥沃的草原還遠,但也已經讓自小生活在繁華擁擠的上京的嘉卉和公主驚歎不已了。原來世界上還有這麼廣闊的藍天,這麼遼闊的草原!
碧青的草原一路延伸,除了左右被樗山山脈阻隔外。正前方是一望無際的遼闊,在最盡頭的地方和藍天連接在一起。
天是那麼那麼的藍,偶爾有幾朵雲彩悠閒地飄過,或者是幾隻蒼鷹在高空上俯瞰這些人類。有帶着青草氣息的風吹過,讓人心胸舒暢。
這就是草原啊!
回到草原,宛胡勇士們頗爲興奮的樣子,就連胯.下的駿馬也都躍躍欲試地想要狂奔一番。若不是穆特瞪視着他們,他們可能真的會去撒歡兒跑馬的。
不能跑馬也無妨,有人帶頭唱起了宛胡的歌謠。與大榮以金石絲竹伴奏的樂聲不同,宛胡人只用嘴便可以唱出動人的樂曲。有人高聲地唱,如向天地宣泄。有人低低地和,如向愛人傾訴密語。雖然是完全聽不懂的語言,但那動人的曲子也讓人聽得入神。
這是一首讚頌草原的曲子,宛胡幾乎人人都會。穆特也跟着低聲哼唱起來,草原,養育他們,賜給他們食物,水,健壯的小夥,動人的姑娘的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