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滿樓的生意做得不錯,因爲有荊南候世子入股的名頭在外,那些地痞流氓宵小之輩倒也不敢在此生亂。段柏綺每日都忙碌不已,但她知道大仇終會得報,心安了許多,看起來倒是更加精神了。
如此又過了兩月,入了春,大軍終於開撥回京。
這日乃是大軍回京的日子,威遠將軍帶領的大軍雖未大勝,好歹也守住了陽平,又將倭人趕出了粵東,爲此還整整離家七載。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所以百姓們都蜂擁上街迎接他。
匆匆回府洗去一路風塵,還未來得及與妻女說上幾句話便有宮中內侍來傳口諭,請他入宮。自然,跟隨他征戰七年的卓天銘也受邀同去。
慶功宴定在明日,所以今天榮正帝只是隨意與他父子倆聊聊這幾年的戰況。
三人坐在御花園的亭子裡隨意說着話,榮正帝聽說了倭人在粵東搶掠的惡行,直皺眉頭。自前朝起,倭人便時時來擾,偏生大榮將士均不善水戰,倭人又狡猾陰險。數百年來都拿他們沒辦法。
雖然現下倭人暫退回桑島,但大家心裡都清楚,待他們重新整頓,休養幾年,怕是又要來犯了。榮正帝苦惱地揉着自己的額頭,喃喃道:“若是有什麼一勞永逸的法子……”
“啓稟陛下,卑職有法子!”卓天銘聽到他的自言自語,暗地咬了咬牙,還是跪下抱拳說道。
“哦?”榮正帝還記得他,是個騎射出衆的小子,當下笑着問道:“有什麼法子且說來聽聽。”
卓天銘已經感受到自家父親的瞪視了,但是話已出口,他只得硬着頭皮繼續。“卑職在粵東時就曾留意到,有不少店鋪裡販賣大榮不出產的香料珠寶,卑職喬裝查探後發現,竟是倭人與這些鋪子有生意往來。”
榮正帝更爲好奇,“既是如此,爲何倭人還要來犯粵東?”
卓天銘解釋道:“前朝便禁海商,我朝亦然。官府雖對大榮子民開的鋪子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若是抓到前往大榮經商的倭人便要關押,但倒賣各國貨物賺的銀錢不少,那些倭人還是赴之若騖,偷偷摸摸地行事。不過有時候被抓的太多,倭人居住的桑島本就出產不足,那裡又多發地龍,若是日子過不下去了,便也只能進犯大榮。”
“你的意思是……”榮正帝大概瞭解了他的想法“開設海商,讓倭人正大光明地賺錢?”
“是!”卓天銘懇切道:“倭人不過是一介島國,就算舉國之力前來攻打也只會如此次一般堅持不了幾年。而若是開設海商,大榮可以從他們身上收商稅。他們來往各國販賣貨物,也可以讓大榮的產物走出去,讓大榮沒有的產物走進來。”
“聽起來似乎可行。”榮正帝暗自思量一番,但仍有擔憂“若是倭人賊心不死,用在我大榮賺的銀錢慢慢發展勢力,並且從他國招兵買馬再來進犯那該如何是好?”
卓天銘也已考慮過這個問題,當下開口道:“卑職查探過,與倭人有生意往來的都是些小國,並且路途遙遠,陛下不必爲此憂心。而且倭人也並非好戰之輩,若是能光明正大在大榮經商,他們必不會願意征戰。不過以防萬一,卑職覺得可以在粵東設下一處駐防的軍營。可以挪用一部分倭人的商稅來當軍晌。”
見他考慮的也算周全,榮正帝也覺得也許這真是個法子,當下笑道:“想不到你身爲武將,卻也懂這些。若是此法可行,當記你首功。”
說着笑着向卓不凡道:“卓愛卿兒子教的甚好啊。”卓不凡連忙自謙幾句。
榮正帝又留他們用了晚飯,這才放他們回府。父子二人各自騎在馬上,沉默不語。終歸是卓天銘沉不住氣,開口道:“兒子自作主張了,請父親責罰。”
卓不凡本只是擔心這傻兒子胡言亂語惹怒陛下,見他確實能說出些就連陛下都信服的道理,心裡哪裡還有氣。自家兒子能幹,當老子的面上也有光。
只是……“你今日與陛下說的那些,不是你一個人想到的吧。”他還是瞭解自家兒子的,終歸是習武之人,心思不細。雖說能想到大概的法子,卻不一定能注意到那麼多細節。
“是,父親英明。是我將此事說與霍家兄妹幾人,他們提到的。”其實主要是嘉卉提到的,他只覺得開設海商也許可行罷了。想到那個聰慧的姑娘,他心中忍不住生出幾分自豪。
卓不凡看了他一眼,道:“又是那位嘉卉姑娘吧,能救溺水之人的那位?”在粵東自家兒子就用那法子救了不少落水之人。他也大概能看出自家兒子對那姑娘有愛慕之情。看來得找個機會去看看那姑娘,若是合適便與霍翰謙那廝先定下。以前兩家還玩笑說過要給卓天銘和霍茵姍定娃娃親,現下雖然姑娘換了一個,但若是真成了也是美談一件。
卓天銘還不知他爹已經將他的終身大事提上了日程。仍在不停地誇嘉卉如何聰穎穩重,端莊懂事。
而嘉卉這邊也發生了件不小的事。這段時日比較忙碌,她竟是有些忘了霍卓謙的妾室梅姨娘。算來如今她的身孕已有五月,肚子已經非常大了。
老夫人看她肚子比尋常孕婦大些,還高興定是孩兒健壯。而疑心她假孕的嘉卉卻更堅定了心裡的想法。八成是往肚子裡塞東西時沒留神塞多了。也不知她使了什麼手段說服了老夫人,除了診出她‘懷孕’的那位李大夫,竟是不讓其他大夫靠近。所以才能瞞了這麼久。
她進府後,老夫人派了兩個得力的丫鬟去照顧她。只是她推說不習慣,只讓她的陪嫁丫鬟近身伺候。甚至洗衣鋪牀都不肯假手他人。但她只一個丫鬟,再能幹也終究有疏忽的時候,這日老夫人派去的丫鬟打掃屋子時就意外在牀下找着了一條帶血的褲子!
她是‘有孕’之人,兩個丫鬟自然嚇壞了,以爲她身上哪裡不好竟然有小產徵兆,當下火急火燎地去稟報了老夫人。老夫人連忙召她前去問話,大家都跑去查看情況。嘉卉自然也在。
這梅姨娘也是個膽大包天的,竟然跪倒在地哭訴說是前些日子霍茵柔推了她一把叫她摔了一下,當天她就流血了。她怕得罪尤氏所以才隱瞞不報,梨花帶雨的求老夫人不要再計較。
她如此一說,自是惹怒了尤氏,痛斥她胡說八道,霍茵柔才三歲如何能將她推倒!她也馬上一副受驚委屈的樣子哭着說是她胡說,是她自己摔倒之類的,叫老夫人和霍卓謙憐惜不已。霍卓謙也狠狠斥了尤氏一句,霍茵柔嚇得大哭,他也一副不耐的樣子。
嘉卉看着眼前的鬧劇,煩的頭都疼了。當下對老夫人道:“外祖母,現下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既然姨娘身子不舒服,還是請大夫來看看吧。就請常來府裡的王大夫,他老人家醫術好。”
那梅姨娘連忙道:“多謝卉姑娘關照,只是妾身已經請李大夫看過了。他一直照顧妾身和孩兒,妾身信得過他。”言下之意倒是信不過王大夫了。
“子嗣是大事,馬虎不得。”嘉卉看了她一眼,跪地向老夫人請求道:“外祖母如此重視這孩子,定要萬分小心,還是請王大夫來瞧瞧吧。”
尤氏大約也察覺了什麼,當下也領着霍茵柔跪了下來,磕頭哭道:“老夫人,請王大夫來瞧瞧吧!梅姨娘既說是柔兒推倒了她,若她腹中孩兒真有什麼萬一,我們母女還如何做人!?”
梅姨娘也跪倒在地,不過卻是求老夫人不要去找王大夫,這反而讓老夫人和霍卓謙都起了些疑心,當下便命人去請了王大夫。
之後的事便順理成章了,這王大夫是出了名的德藝雙馨,自然不會胡說八道。給面色慘白的梅姨娘把完脈後,直接一臉古怪的對老夫人說道:“咳,老夫人,恕老朽直言,這位夫人並無身孕。”
梅姨娘雖嚇得臉色慘白,但腦中又生一計,當即倒地痛哭,“啊我的孩兒!我的孩兒你死的好慘,怪娘沒本事啊,只能當個妾,護不住你嗚嗚嗚……”惹得本來震怒的霍卓謙又將怒火對準了尤氏母女。
嘉卉聽這梅姨娘還想要攀咬別人,這一見美人腦子就進水的霍卓謙竟還真信!當下氣得不行,直接走上去按住梅姨娘:“姨娘,許是王大夫診錯了也不一定,還是請他看看肚子吧!”
當即狠狠扯開了她的衣裳,掏出了一些棉花布巾之類的東西,冷笑道:“姨娘莫非是棉布成精不成?怎的孩兒卻不是人呢?”
旁人本被她嚇了一跳,現下看到這情景更是個個震驚,老夫人甚至都昏了過去。嘉卉壓不住心中怒火,不顧孝悌狠狠瞪了二舅父一眼,抱起仍哭個不停的霍茵柔扶起尤氏走出了屋子。
若不是這是她舅父,她真恨不得給他兩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