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會到荊南侯府拜訪,自然是因爲聽說了卓天銘回京之事。他貴爲皇子,又有登上大寶的念頭,自然培養了不少眼線,消息靈通。
自秋獵被榮正帝訓斥後,他倒是老實了不少。但那紙團上御筆書寫的幾個字時時浮現在他眼前,叫他心中惶恐。前朝暴虐,徐家先祖帶兵起義,方得了這大好河山。徐家往上數三代也不過是平頭百姓罷了,是以君王都以‘仁’爲本。而他的所作所爲,肯定是叫父皇看不上眼了。
他這幾個月都安分守己,不敢再多做動作,但心裡還是暗暗盤算着。如果父皇能將皇位傳給他自然是好,如果不能……他便是用盡手段也會坐上那個位置。他,是爲那個位置而生的!
眼下最重要的便是與各方權貴打好關係,深得聖眷的荊南候府和征戰歸來的威遠將軍府都是不錯的選擇。雖說這兩家似乎都是站在太子那邊,但他總有辦法爭取到他們,哪怕只有一家。
聯姻是最好的法子,他也請父皇旁敲側擊地問過荊南候,只是霍家以霍茵姍年齡太小推拒了。若是再等兩年他又等不了,太子可是已經有兩個嫡子了,他不能輸在子嗣上。寧國公府那邊又不能太不給面子,步千梅也差不多到年紀了,雖說性子還是有些嬌蠻任性,但最起碼也得讓她當個側妃。這還是靜貴妃許諾日後事成會將後位給步千梅寧國公府才同意,畢竟堂堂一個國公府的嫡小姐,怎會甘願做個側妃。
上京裡年齡合適的姑娘也有許多,但家世都比不得寧國公府。正妃比側妃出身低這可實在有些尷尬。說來只有霍茵姍和杜家的二女兒合適,但杜家長女已經嫁了太子,站在太子那邊了。而霍茵姍……看來還是得想法子討得霍茵姍歡心,若是她自己喜歡,荊南候府總不能攔着了吧。
若是拿不下霍茵姍,他就只得娶步千梅了。想到那女人的樣子他就忍不住搖頭,若是這等兇悍妒婦當了他府中主母,他家裡那些美人估計不是被打死就是被趕走。
他時常來荊南候府拜訪,所以自然知道霍茵姍的喜好。這次來訪帶的禮物是一個大食盒,裡頭放了七八種點心,都是宮裡的御膳房做的,個個都精緻美味。
在花廳裡稍坐了片刻,嘉卉他們便匆匆趕來了。
看見卓天銘,三皇子故作吃驚的樣子“這位……可是卓兄?真是許久未見了,七年前本王落水還得多虧你救了一命啊,想來還未曾當面感謝你呢。”他落落大方,似乎已經忘了卓天銘是‘怎麼’救了他的。
卓天銘可沒忘!作爲他唯二親吻過的人,三皇子就是他的噩夢!當下只是敷衍笑道:“王爺客氣了,舉手之勞而已。”
看他表情有些不對,三皇子也有些尷尬,便也沒有繼續糾纏,將手邊的食盒打開“原來府裡竟有這麼多人聚着,還好本王多帶了些點心,大家一起嚐嚐吧。”他拿起一塊玫瑰酥餅遞給霍茵姍“茵兒,快嚐嚐這玫瑰酥餅,你定會喜歡的。”
“多謝恵王殿下。”霍翊晟搶在霍茵姍前頭接住了那塊點心方遞給霍茵姍,心裡恨不得咬死他,誰許你叫茵兒的!誰許你遞東西給我妹妹的!誰許你一天到晚跑我家來的!想對我家茵兒做什麼!哼,家裡一堆美人還想娶我妹妹!?呸!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
心裡已經癲狂,面上卻還是溫文爾雅的樣子“不知恵王殿下光臨寒舍有何要事?”言下之意就是沒事快滾。他倒是知道三皇子時常來府裡拜訪,只是他忙於公事,並不知道是怎樣的情形。也是之後招待過三皇子幾次才猜到這人心中盤算的,這混蛋,竟然想要勾引茵兒!還好他家茵兒聰明懂事,沒有被這混蛋用吃食勾走!
“無事便不能來拜訪嗎,說來年幼時表姑甚是疼愛我,我自當常常來孝敬她。”三皇子笑眯眯地扯出了徐氏。霍翊晟拿他的厚臉皮沒法子,只得虛與委蛇。
幾人隨意客套着,霍茵姍和卓天芙忙着吃點心,只有一個人懷着與衆不同的心思。
段柏綺一直跟在他們後頭,所以三皇子沒注意到她。可她卻一進入花廳便注意到三皇子了。心心念念那麼久的人突然出現在眼前,她卻有些迷茫不知接下來該怎麼辦。
她方纔進門前便看見有佩刀的侍衛守在門口,此時絕對不能貿然行事,況且……她微微苦笑了下,她一介弱女子,手無寸鐵的……又能做什麼呢?
明明有着血海深仇的人就在眼前,她卻無能爲力,只能握緊拳頭,暗自咬着一口銀牙。看那人一副謙謙君子的樣子,只恨不得把口中帶血的唾沫吐到他談笑風生的臉上!
徐,承,景!
嘉卉察覺到了什麼,側過頭看了她一眼。倒是被她扭曲的表情嚇了一跳,心中快速閃過什麼念頭,身形微微一動,擋住了她。這個段姑娘……絕對不是那麼簡單,方纔說要給三皇子當姬妾,也是另有目的吧?她的眼中,滿是恨意!
段柏綺站在卓天銘身後,嘉卉要擋住她,自然就會和卓天銘捱得近些。卓天銘不知所以,見嘉卉湊到他身旁,只覺心中一動,嘴角都忍不住想翹起。她的手與他的手……離得真近,只要微微一動便能握住。卓天銘心裡貓爪似得,臉上不動聲色,彷彿在專心聽三皇子他們說話,手卻有些蠢蠢欲動。
近了,近了!馬上便能握住了!正當快要觸到時,霍茵姍笑着遞了塊點心過來“卉姐姐,你愛吃的如意餅!”卓天銘迅速收回手,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右手藏到背後輕輕摩挲,心裡有些淡淡的遺憾。不過很快便又振奮起來,看着專心吃點心的嘉卉勾起脣角。他不着急,因爲他勢在必得!
三皇子在荊南侯府與霍翊晟你來我往的客套了一下午,話都沒有和霍茵姍說上一句,最後只得離開。待上了王府的馬車後他煩惱地揉了揉額頭,卓天銘已經回京,他若是想娶霍茵姍就更不容易了。好在他長久接觸霍茵姍以來,知道她是個長不大的小孩心性,腦子裡根本未曾考慮過兒女私情。卓天銘就算是青梅竹馬,也沒那麼容易得手。
三皇子滿腹心思打道回府,剩下的幾人除了霍茵姍和卓天芙外也都各自暗懷心事。
嘉卉找了個藉口拉着段柏綺到了自己房裡,翻出了一小瓶傷藥遞給她“手都叫指甲摳出血了吧?自己上藥。”段柏綺沒想到她敏銳至此,嚇白了一張小臉,強笑着解釋“我這是因爲……”
“不必解釋。”嘉卉打斷她,自顧自地倒了杯茶水給她“我不會逼問你,你自己願意說的時候再說吧。我知道你對我們幾個沒什麼惡意,我們對你亦然。只是你若是要做什麼‘大事’,請不要連累我們。”嘉卉大約猜到這姑娘是和三皇子有什麼仇怨,三皇子是什麼樣子她自認還有幾分瞭解。這麼一個弱女子都尋上京城來伺機報仇,怕是什麼血海深仇吧。心裡忍不住微微嘆息。
想了想她還是忍不住提醒“三皇子府中守備森嚴,平日裡也有護衛跟着,你一個弱女子恐怕……”她搖了搖頭,壓低聲音道:“有些話不當說,你聽了便忘掉。三皇子不是安分守己之輩,身爲龍子鳳孫,自然也肖想那個位置。只是太子仁德,陛下還是屬意太子的。三皇子若要爭那位置,自然是……”
後面的話她沒再繼續,但段柏綺也不是愚蠢之人,也聽懂了。張嘴囁嚅了片刻,有淚珠撲簌簌滾落下來,她用力抓住嘉卉的手,泣不成聲。真的嗎?她的大仇,真的,還有得報的一天嗎?
嘉卉安慰地輕拍她的手“你若是信我,還是回家去吧。”她待在上京嘉卉終究不安心,怕她貿然行事,她倒是不在乎三皇子的死活。但只要有心便能查出此女跟荊南侯府和威遠將軍府的關係,到時候定是會被拖累。她早已打定主意,會誓死護住荊南侯府!
段柏綺含淚搖頭,她哪裡還有家可以回啊!但她也能明白嘉卉的擔憂,當下跪倒在地給嘉卉磕了個頭,“多謝卉姑娘大恩!姑娘放心,我並非愚蠢之輩。這條命,我不會拿去以卵擊石,我還要留着這條命看徐承景的下場!”
“卉姑娘,請您聽一下我的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