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去吧,我們會想想辦法的。”緊皺着眉頭的路斯恩·米內斯特開口說道。目光的餘角朝着海圖室旁邊的長椅上瞥了一眼,就看到坐在那兒的艾倫始依然還在盯着自己的臉看,只好趕緊收回了目光,故作鎮定的朝傳令兵擺了擺手。
“明白,我會轉達給他們的。”有些不知所以的傳令兵下意識的看了一眼長相和路斯恩略有些相似的艾倫,就趕緊告退了。海圖室內一下子又恢復了安靜,只剩下艾倫和路斯恩兩個人一聲不吭的相顧而視着。
“你就打算怎麼辦?”艾倫終於還是坐不住了,畢竟坐在那兒的人是自己的兄長,而且路斯恩也幾乎沒有拒絕過自己,多少也應該主動一些:“從號角堡回來的那位船長已經等了整整一天一夜了!”
“做什麼?”明知故問的路斯恩擺出了一副困惑的表情,想要把話題從這上面移開:“你纔剛剛到這裡,要不然先去休息一下,我們再好好討論關於……”
“可是時間已經來不及了!從號角堡到這裡至少需要兩三天的時間,說不定多米尼克的艦隊已經包圍了號角堡,愛德華他有危險!”面色焦躁的金髮少女根本按耐不住自己急迫的心情:“甚至說不定他現在已經……已經……”
“那是不可能的,這傢伙從遠征軍帶走了整整一個百人隊的老兵,剩下的兩百多人也都堪稱是精銳,三百多名士兵據守在一座島嶼的城堡裡是不可能這麼快就淪陷的。”儘管不願意承認,但是在看到艾倫眼神當中那急迫而又擔憂的神色之後,路斯恩確實感覺到心底有種泛酸的感覺,但越是這樣他就越不能讓自己表現出來。
就在早晨,號角堡被圍攻的消息隨着被愛德華派回來的戰艦迅速的在整個遠征軍當中傳播開來。駐紮在城堡裡的愛德華,正率領着麾下區區兩三百人頑強抵抗着數千多米尼克大軍的進攻,號角堡隨時都有可能陷落。
剛剛纔到的艾倫一下船就聽到了這個消息,原本還抱着好好數落數落某個“忘了自己”,連一封信都沒寫過的傢伙的金髮少女立刻慌了神,有些驚慌失措的直接闖進了路斯恩的房間,讓他趕緊派兵救援被圍困的愛德華。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艾倫表妹。愛德華也是我的朋友,我很關心他。”面對着已經心急如焚的艾倫,路斯恩十分耐心的勸說着:“但是我們也要相信他,相信他是不會這麼輕易就被打敗的。”
“更何況,在戰鬥開始之前愛德華就很清楚自己的任務是什麼,他的使命就是爲了防止敵人的主力從東線救援璨星城,爲遠征軍爭取時間,正如同我也很清楚自己的戰場在何處——現在這場戰爭已經進行到了極其重要的關鍵時刻,任何的疏忽和魯莽都會徹底毀了一切的成果!”
“我的使命,是在這裡封鎖璨星城的海岸線——我不能冒着封鎖線出現漏洞的風險,派遣艦隊去救援號角堡,那樣我就會辜負萊昂納多·貢佈雷大人對我的信任,還有霍拉德祖父對我的信任,他們失望的眼神是我最不願意看到的東西。”路斯恩長長嘆息着:“而我信任愛德華,信任他能夠完成自己的使命,將璨星城的主力大軍擋在號角堡,爲我們爭取時間。”
“……就因爲這樣,你就要眼睜睜的看着他去死?”
艾倫有些不可思議的看着路斯恩,嘴脣有些顫抖,默默的站起來右手按在了劍柄上面:“你剛剛說,現在不能分兵去救援號角堡因爲那樣會使得封鎖線出現漏洞……什麼的對吧?”
“雖然這麼說很遺憾,但事實就是如此。”路斯恩儘量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悲痛一些,伸手想要安慰一下自己的表妹,剛剛擡起來的右手卻被艾倫直接打落了。略有些尷尬的他目光躲閃的低下頭:“還是讓我們向光輝十字祈禱,祈禱號角堡不會被攻陷吧。”
“既然這樣的話,如果前往救援的不是遠征軍的士兵就可以了,我說得對嗎?”艾倫突然開口問道。
“倒是這樣沒錯,可是那些南方領主的軍隊只聽從萊昂納多大人一個人的命令,我根本指揮不動那他們。”下意識回答着的路斯恩突然想到了一個可怕的情況,驚恐的擡起頭:“艾倫你該不會是想要……”
“既然你不願意,總有人會願意的。”面色冷淡的艾倫瀟灑的回頭,淡金色的馬尾從路斯恩的面前甩過去:“如果沒有志願者的話,我就一個人去把他救出來!”
“艾倫,你快回來!”被金髮少女給嚇壞了的路斯恩趕緊想要衝出去攔住她,但是等到他氣喘吁吁地跑到甲板上的時候,外面的站崗的守衛卻告訴他艾倫已經離開,跟着一起走的還有克溫家的幾名騎士和侍從,似乎是朝着戰場前線去了。
“該死的,光輝十字在上!”焦急的路斯恩面色徹底黑了下來——對於愛德華的死活他沒有半點兒關心的意思,可艾倫卻是自己的表妹,也是安傑麗卡姑媽唯一的孩子,要是讓她知道自己眼睜睜看着艾倫去送死難道會輕饒了自己?!
儘管已經嫁入克溫家,然而安傑麗卡夫人在米內斯特家族的地位就從未真正動搖過——在路斯恩的父親過世之後,更是成爲了僅次於霍拉德侯爵的家族掌權人之一,這位一直極其強勢的姑媽也是路斯恩在家族當中努力爭取的對象。
“去把艾倫離開的消息立刻轉告給前線的奧托·克溫子爵,另外如果艾倫在遠征軍當中招募志願者,一應開銷全部由米內斯特家族承擔!”心急火燎的路斯恩連忙吩咐着自己的隨從:“無論如何絕對不準讓艾倫表妹遇到任何危險,想辦法攔住她,或者別讓她走,明白了嗎?!”
“可,可萬一……”
“沒什麼萬一,她是我的表妹,是我米內斯特家的血親,克溫家的繼承人!”路斯恩直接吼了出來,鮮血上涌的他大口大口的喘息着,目光糾結的盯着遠處波瀾不驚的海面,徹底沉默了。
…………“艾倫小姐,您真的已經想好了嗎?”走上船頭,羅倫斯爵士默默地站在金髮少女的身後,表情同樣十分的沉寂:“奧托大人……您的父親絕對不會允許您做這種傻事的。”
艾倫有些自嘲的笑了笑,藍色的眸子倒映着遠處波光粼粼的海面:“是啊,我就是這樣的傻瓜呢……父親肯定不會願意的。”
“要是讓那個傢伙直到我準備去救他,一定會搖着頭說不用了,然後在心底嫌我多管閒事給他添亂吧?”艾倫的微笑當中還帶着小小的得意,彷彿是遇上了什麼開心的事情似的:“父親也許也會說類似的話,但只要我堅持就一定可以的。”
“我會想辦法說服父親的——或許這很困難,但我會盡我所能。”艾倫低沉的輕聲說道,目光慢慢的轉向身後,和這位中年騎士對視着:“你會保護我嗎,羅倫斯叔叔?”
中年騎士沉默了一下,看着少女那期待的眼神,最後也只能無奈的低下額頭來,語氣堅定的開口:“以光輝十字的名義向您保證,沒有人能夠傷害您。”
艾倫開心的笑了,意氣風發的揚起那雙湛藍的眼睛,金色的髮絲在溫暖的海風中輕柔的飄舞着,殷紅的嘴脣帶着自信的弧度揚上了面頰。
討厭的愛德華·威特伍德,這次輪到我來救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