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常有資格參加瀚土城公爵主持會議的人只有各個軍團的統帥以及首席百夫長,最多還能有一位總掌旗官,加上公爵的首席副將和首席掌旗官,人數絕對不可能超過三十人,這也是整個瀚土城軍團統帥的核心人羣。
但是這一次,來到廣場前的人除了軍團長和首席百夫長,甚至還有各個軍團的旗團長,聖樹騎士,王家騎士乃至每一個軍團內的履歷十年以上的百夫長們——會議的人數從原本不足三十人擴大到了將近四百人!
這絕對是一個很可怕的數字,幾乎可以說今天不論安森講了什麼,等到明天早上每個士兵都會一清二楚,然後以最快的速度傳遍整個瀚土城——對於一個軍隊來說未必是什麼好事,不僅僅是對軍心,更是對每一個士兵的內心和忠誠都是無與倫比的考驗。
只有格林·特恩和愛德華兩個人才明白小王子究竟打算幹什麼——這根本就是要徹底攤牌,讓原本還能有機會“裝傻充愣”的某些人最初最後的選擇,究竟是支持曾經領主的貝里昂,還是支持如今的瀚土城公爵安森?!
整個廣場上一片死寂,只能聽到風吹動燕尾旗的聲音——整整兩千名近衛軍團的士兵圍成一圈,將整個廣場都封鎖了起來,除了參與者之外,安森推掉了所有前來請求覲見的權貴和富商們。
這場會議的結果,將會關係到他接下來的成敗——小王子特地在開始之前狠狠吃了一頓,然後讓府邸的僕人們爲他打扮梳洗,換上了一身嶄新的罩衣和大氅,原本沾染了鮮血和污穢的甲冑也被擦得乾淨透亮。
一切的一切。都是爲了這場會議的結果——他要讓這些士兵們徹底跪伏在他的腳下,讓他們看到一個充滿活力,並且不可戰勝的統帥,讓他們明白只有跟着自己纔有未來。纔有希望!
而格林·特恩自然也不遺餘力的爲小王子準備着,甚至已經做好了最後的準備——如果這些軍官們到最後仍然“執迷不悟”,整整兩千名近衛軍團的重裝士兵和王家騎士們,就會用最直接的手段讓他們明白什麼是“忠誠”!
曾經有底線並且心懷憐憫的都城司令官已經死在了馬爾凱魯斯山丘上的王宮大門前,現在的格林·特恩是一個能夠爲了“忠誠”。爲了達到自己的目的可以不惜一切的獨臂騎士。而眼下的局面,也已經不允許他有任何所謂的底線和猶豫了,能不能保證安森成功加冕,是他唯一需要考慮的事情!
“你爲什麼會在這兒?”
空蕩蕩的街道,只剩下一片廢墟的宅院和些許殘骸的花園——曾經屬於一個瀚土城的著名富商與商會,但這傢伙是貝里昂的支持者,在第一輪清洗的時候就被砍了腦袋,至今仍舊掛在某座瀚土城的哨塔頂端。
至於這座曾經奢侈的府邸在被摧毀之後,大部分剩下來的瓦礫和梁木都被周圍的居民們搬走用去修建自家的房子,只剩下一座還算漂亮的花園。沒有人打理之後正在一點一點的變成一處荒蕪的池塘和野草堆。
換上了一身普通罩衣的希雷爾·萊特蘭奇彷彿像是那逃家出走的少女似的,坐在只剩下半邊的石頭長椅上,悠閒的看着那已經水草叢生的池塘——但在看到她那紫色的長髮之後,恐怕任何人都不可能認得錯。
“我們的首席掌旗官大人,不是也有去參加會議的資格嗎?”明明是在看到池塘,淡淡開口說着的希雷爾臉上卻掛着玩味的笑容:“爲什麼要放着那麼重要的會議,跑到這麼偏僻的地方來,找我這麼一個傭兵呢?”
“因爲我覺得你很重要……好吧,還是說點兒實際。”看到對方那斜橫過來的目光,愛德華不得不無奈的聳了聳肩膀:“因爲我知道安森殿下會說什麼。我也知道格林·特恩會說什麼,我也知道那些騎士們和貴族們會做出什麼樣的決定……參加這樣的會議實在是太過無趣了。”
“你怎麼會知道——你又不在會場,那些人又不可能在事前就告訴你他們會做什麼決定。小王子和首席副將大人或許會聽你的鬼話,但你又怎麼能確定結果如你所料?”
“道理很簡單——你也沒有看。用不着一大早起來,也知道明天的太陽肯定還是從東方升起,從西方落下——不需要知道原理,因爲這是一種規則,事前就被規定好的。”愛德華微微一笑。
“就像這場會議一樣?”女傭兵依然注視着池塘的水面,看着上面倒映出來的。愛德華那得意的表情。
“就像這場會議——想象一場話劇,你知道開頭你也知道結局,或許因爲演員不同致使過程有些許變化,但結果不會改變,我對知道的東西沒有興趣。”黑髮騎士的目光慢慢移到女傭兵的身上:“現在是你比較令我好奇?”
“哦?”希雷爾的嘴角輕輕一揚:“尊貴的首席掌旗官大人對我如此好奇,我是不是應該表現的受寵若驚一些呢?”
“用不着,告訴我原因就可以了。”愛德華的聲音慢慢平靜下來:“爲什麼……爲什麼你還不離開?”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那我就說的更明白一點兒——瀚土的戰爭已經結束了,我也給了你們白銀之血雙倍的佣金,你們可以離開了。”愛德華目光很是決絕:“我們已經不再需要那麼多的軍隊了。”
“是嗎,但是在我看來恰恰相反。”女傭兵慢慢轉過頭,同樣毫無畏懼的看着愛德華:“你們現在應該需要很多軍隊,還有優秀的士兵纔是——馬上又會有一場大戰了,不是嗎?”
“這不是你們的戰爭。”
“有哪一場戰爭是我們這些傭兵的戰爭?”希雷爾忍不住自嘲的笑了笑。那雙和愛德華一樣的漆黑色瞳孔中閃爍着某種異樣的光彩:“還記得你在璨星城和我提過的條件嗎?”
“你說你能開出比任何一個僱主都要慷慨的價錢,而且比所有人都穩定。”站起來的希雷爾和愛德華幾乎是平視着:“當初的那個壞小子,現在也成家了呢。”
“而壞小子說過的話也永遠不會變——哪怕現在,我也爲自己在號角堡那一夜後悔。”愛德華嘴角揚起:“我保證會給你們比任何人都豐厚的酬勞,我保證勝利屬於我們,但我不保證你們能夠活下來。”
“這用不着你來保證。”希雷爾輕輕哼了一聲,拱起小鼻子的模樣透着一絲小女人的驕傲:“我們自己能保證自己的性命。”
“這點我絕對相信。”愛德華笑着點着頭,還沒有繼續說下去,門外一陣匆匆的腳步聲就打破了這片刻的平靜,喘着粗氣的銀髮巫師馬可·塔斯克一臉驚恐的站在那兒,還掛着一抹慘笑:“抱歉打擾了二位,但是我真的有一件非常重要的情報要告訴尊敬的愛德華威特伍德大人!”
“我在聽。”愛德華的表情慢慢冷了下來:“凱旋式又出事了?”
“不,不是凱旋式。”銀髮巫師的表情無與倫比的嚴肅,還帶着些許恐懼:“是聖樹騎士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