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掛着黑底盾槍旗幟的馬車穩穩的停在了小教堂的外面,羅倫斯爵士翻身下馬將車廂的門打開,一舉一動依舊如磐石般的穩健。
黑色的長裙配上白色的蕾絲花邊,和艾倫那玲瓏卻又矯健的嬌軀十分的相配,披散着金髮的少女從馬車上跳了下來,朝着身側的騎士笑了笑:“可以等我一下嗎,羅倫斯叔叔?”
“安傑麗卡夫人肯定不希望您耽誤時間的。”中年人仍然是那副堅實的表情,一直不動的面頰突然鬆弛了些許:“不過既然已經晚了,那就讓她再多等一會兒吧。”
艾倫調皮的吐了吐舌頭,歪着小腦袋走向了教堂被打開的門。站在馬車旁的羅倫斯爵士始終沒有將視線從少女的身上離開,目光是前所未有的慈祥。
大概是因爲還未到早晨禱告的時間,教堂內冷冷清清的,只有一個孤零零的身影坐在最前排的長椅上。不知道爲什麼,艾倫突然有些小小的緊張,明明距離那個人只有幾步路的距離而已,雙臂悄悄的背在了腰後。
愛德華依然坐在那兒,但是艾倫很清楚他已經知道進來的人是自己了,這個壞傢伙……少女嘟着嘴,突然有種甩頭就離開的衝動,卻還是咬牙切齒的走過去,卻沒想到他忽然站起來了,臉上還帶着一抹凝重的神色:“艾倫小姐,您也是來祈禱的嗎?”
艾倫突然侷促的臉紅了一下,卻還是沒好氣的說道:“我馬上就要離開了,今天中午就要返回海牙堡去,和母親大人一起。”
“所、所以我是來想問問……你願不願和、和我們一起回去。”金髮少女只感覺面頰熱得發燙,卻依然堅持着要將剩下的話說完,還帶着一股滿不在乎的語氣:“反反正、就算你和我們一起走的話也不會太佔地方,母親大人肯定不會讓你睡甲板就是了!”
“這麼快就要回去了?”愛德華有些驚愕的看着艾倫:“您好像纔剛剛過完自己的成年禮,難道不打算再留一段時間嗎?”
“沒關係的……反正來的目的都已經達到了。”艾倫忍不住把目光移開,挺了挺小胸脯彷彿很隨意的說着,卻還是不自覺的把滾燙的面頰藏在了胸口:“父親大人,他一定也很想讓我趕緊回去……”
“我想不會吧——恕我冒昧,但是奧托子爵應該更希望看到您能夠找到心上人一起回去的,就這樣回去了豈不是……”
“你這個明知故問的混蛋……”艾倫的面頰紅得好像成熟的蘋果了,渾身顫抖的少女終於徹底爆發了出來,對準那張永遠不急不慌的臉憤怒的咆哮着:“在成年禮上做出那種事情之後,你還要我帶誰去海牙堡啊!!!”
羞憤難耐的金髮少女剛剛要將手伸向腰間的肩膀,就被愛德華一把摟住了肩膀,嬌弱的身體不停的掙扎着,但是那動作卻綿軟又無力,浸滿了水色的大眼睛可憐兮兮的望着這個可惡的傢伙。
“我很感謝你願意邀請我去海牙堡,艾倫——雖然奧托子爵見到我的第一眼就會拔劍決鬥,但我依然願意。”愛德華的嘴角揚起了一個無比自信的弧度:“一旦成了我的珍寶,就算是光輝十字降臨,我也不會撒手的!”
“亂說話的傢伙,誰、誰是你的珍寶……”
“但是請原諒我,這次不會和你回去的。”愛德華的表情逐漸趨於正常:“都靈馬上就要對璨星城宣戰了,萊昂納多騎士長準備讓我擔任他的副將——這是非常大的信任,我不能讓他失望,如果沒有他我不可能走到今天這一步。”
“必、必須要去嗎?”艾倫的臉上露出了幾分驚慌:“我聽說多米尼克的巫師全都是一羣可怕的魔鬼,還有……賽拉哥哥,賽拉哥哥就是被巫師殺害的。”
“別忘了,那個巫師就是被我親手砍了腦袋。”愛德華安慰似的笑了笑:“這個世界上或許真的有能夠置我於死地的存在,但是一羣在小黑屋裡唸書念壞了腦袋的蠢貨,間歇性精神病狂人絕對不會是其中之一!”
“所以……我親愛的艾倫,相信你的騎士能夠滿載榮譽而歸吧。”愛德華鬆開了手,轉身朝着教堂的大門走去:“畢竟就算要去見奧托子爵,我也得有些拿得出手的東西才行!”
“愛德華!”看着他從自己身旁徑直走向門外的身影,面色擔憂的金髮少女想要大聲喊出來讓他站住,但最後聲音卻小到只有自己才能聽得清:“一定要……活着回來啊。”
……………………靠着馬廄上,睡眼惺忪的護欄打盹的小古德溫,一看到愛德華來了趕緊拍了拍面頰,走到旁邊把繮繩解下來——這個商人出身的小男孩兒已經越來越像一個真正的侍從了,一舉一動之間完全看不到半點嬌貴氣。
“愛德華大人,剛剛有一位叫路斯恩的大人來過了。”看到準備翻身上馬的愛德華,小古德溫像是突然想起來似的說道:“他說有事情讓我轉告您。”
“路斯恩·米內斯特……”愛德華的腦海裡立刻浮現出了某個金髮青年的僞善笑容:“他讓你告訴我什麼事情?”
“他說是僱傭兵的事情,讓您去負責處理一下。”小古德溫在身上翻了翻,將一個小紙條遞給了愛德華,打開來之後便是一行漂亮的花體字映入他的眼眶,嘴角忍不住略微翹了翹。
和別的貴族領主不同,米內斯特家族的領土非常狹窄,拋去海馬港之外根本沒有多少可以耕種的土地,再加上米內斯特家族還要承擔起領導王國艦隊的職責,甚至主動參與到海洋貿易當中,大量的財富都投入到了海上,因而家族當中並沒有許多騎士或者私兵,作爲一方豪門,這點可是相當罕見的。
但也同樣是因爲遠洋貿易的緣故,米內斯特家族和西海岸的許多商貿港口關係非常好,再加上多米尼克王國,這兩處僱傭兵興盛的地方就成了他們最佳的選擇,並且和很多僱傭兵團的中介人都有所聯繫,米內斯特家的慷慨和良好的信譽,使得在國王港也能偶爾遇見有僱傭兵負責護送的商船出現。
當然,關係再好依然是不可能打折的——僱傭一支僱傭兵的費用往往能夠維持兩倍數量的軍隊了,相較於多米尼克的傭兵們“不挑食”,願意接受等價的貨物抵軍餉,西海岸的僱傭兵們是除了真金白銀一概不要,逼死過不少僱主,簡直鑽進了錢眼兒裡。
順着路斯恩在紙條上寫的地點,愛德華找到了靠近國王港的一處“夜鶯酒館”,看得出整間店都已經被包了下來——因爲針對多米尼克的暴動和排斥依然沒有停止,不少多米尼克人的生意依然過得艱難,這家店就是其中之一了。
店門口站着兩個身材粗壯的大漢,穿着身簡易的護甲,手裡拿着大型圓盾和能夠當短矛用的重標槍,腰上掛着的不是彎刀就是短柄斧——全都是在都靈很難見到的打扮。
翻身下馬的愛德華也不多話,隨手將一枚銀幣扔給了站在左邊的那個傢伙:“白銀之血傭兵團是嗎,我要見你們的團長。”
那個大漢把銀幣在嘴裡搖了搖,然後十分不耐煩的把門打開,有些害怕的小古德溫十分緊張的抓着愛德華的衣角,寸步不離的跟在他後面,帶着些許畏懼的目光打量着那個足足比三個他還壯的“門衛”。
酒館裡早已經是一片狼藉,到處都是圍着圓桌放浪形骸的傭兵們,開懷大笑着享受餐桌和吧檯上的各種酒水食物,明明只有一兩步路,卻簡直就像是在一片嘈雜集市中穿過似的,小古德溫已經被嚇得面色發白了——他想起來了那些欠債不還的貴族老爺們,在自家店鋪裡面鬧事的場景,和這個還真有頗多相似之處。
穿過一羣鬧事的酒鬼,酒館大廳最奢華的軟榻上坐着兩個男人——左邊的那個看起來稍微要斯文一些,見到愛德華過來還主動打了個招呼;右邊的那位則要“風流瀟灑”的多:端着酒杯慢慢品味着,身旁四個女孩兒正在謹小慎微的給他捶背捏腿,捧着酒壺和餐盤伺候着,好不享受。
斜着眼瞥了一眼走過來的愛德華和跟在後面的小古德溫,這位“風流瀟灑”的大爺把酒杯扔給了身後的女孩兒,淺黃色的酒水潑得她滿臉都是:“你最好趕緊告訴我們你的名字,幹什麼來的,否則我現在就讓你出不了門!”
“想必您就是著名的‘刺蝟’德萊克先生了,白銀之血的團長之一。”愛德華開口說道:“我聽說白銀之血一共有三位團長,還有一位哪裡去了?”
“這不關你的事!”
“事實並非如此。”愛德華的臉上露出了一抹冷笑:“兩位先生,在下愛德華·威特伍德,聖樹騎士團的弟兄,作爲萊昂納多·貢佈雷爵士的副將前來和諸位協商一些關於勞資問題的事宜——你們瞧,這就和我有關係了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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