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着水花一路走來的託蒙德身上,似乎帶着某種難以名狀的氣勢。幾乎就在他手中長劍劈下來的同時,愛德華挑起劍芒朝着託蒙德面門刺去!
“鐺——!鐺——!鐺……”傾盆大雨似乎依舊沒有停歇的意思,大浪席捲的咆哮聲中,兩個人打鬥的聲音幾乎是可以忽略不計了,甚至除了極少數的幾個,根本都沒有多少人看到這一幕,兩個揮舞着相同武器的人捨命廝殺着。
海盜船的甲板上早已是空無一人,完全成爲了他們兩個人盡情揮灑的舞臺,在漆黑的暴雨中依然反射着刺眼光亮的兩柄長劍,不斷地交織着,碰撞着,淬火金屬劇烈摩擦濺起的火星總是在雨中一閃而逝,卻又一次次的不斷出現;兩個身影也如影隨形般,在跌宕起伏的甲板上若疾風一樣跳起了舞蹈!
愛德華開始有點兒頭疼了,對方明明是一副要拼命的樣子,但是卻出乎意料的很有耐心——每一次的揮劍都帶着同歸於盡的氣勢,步步緊逼;但只要自己一旦露出半點向前邁步的意思,這傢伙就會像刺蝟似的縮起來,慢慢的和自己對峙。
倒不是說沒有信心,而是這種打法讓他極其的不習慣。不管是自己嚴防死守,還是故意露出點破綻,託蒙德都毅然不動,每一步似乎都在遵循着某種規則;而且對方顯然也同樣精通這種騎士劍術,如果自己捨命一擊,他肯定是不會客氣的。
但此刻真正痛苦的是託蒙德,這位侍衛隊長剛剛幾次交擊就看得一清二楚了,這個叫愛德華的侍從那幾手劍術根本不算怎樣,只不過相當紮實而且熟練;但是他的直覺簡直明銳的像頭野獸,速度快的就好像能看到自己下一步似的。
每一次的躲閃動作都完全迥異而且毫無套路可循,靈活的像只野猴子;卻又無比謹慎的等待着,尋找着一擊斃命的機會。
最重要的是——託蒙德發現自己居然被他拖住了,面對着愛德華那粗糙簡陋的劍技自己竟然都被迫防禦,自己竟然被這樣一個低賤的小侍從逼迫到了這樣的地步,那種無可忍耐的憤怒卻又必須壓迫的內心,越來越讓託蒙德怒火中燒!
“你怎麼就不明白呢,即便你活着到了岸上又能怎樣,難道你覺得米內斯特家能放過你這條狗命?”憤怒的託蒙德大聲咒罵着,將長劍舉起擋住了愛德華的又一次劈砍,隨手拔出了插在桅杆上的投槍向他刺去:“你就不該活下來!”
依舊無比淡漠的愛德華錯步躲開刺來的鋒利槍尖,飛速輪舞的鋼劍斬向託蒙德的脖頸,卻被對方用劍脊粗暴的撞開了。黑髮少年一步撤開,雙方再一次陷入了對峙之中。
但是託蒙德卻一把將投槍朝着愛德華狠狠擲出——果然他比自己還要着急,念頭在腦海中一閃而過的黑髮少年還沒等躲開飛來的投槍,整個船像是要傾覆了似的整個仰了起來!
“是瘋狗浪,瘋狗浪來襲!”不知道是哪個水手歇斯底里的大喊着:“快找個東西抓住啊,不然就死定啦!”
不僅是這艘海盜船,就連橡木桶號的甲板上也傳來陣陣驚呼聲,原本就陷入廝殺的水手和海盜們,場面變得更加混亂了,所有人都在驚慌失措的尋找任何可以抓住的東西。
翻仰的海盜船傾斜幾乎接近垂直,堪堪躲過的投槍正好刺進了他身側的甲板裡。愛德華趕緊抓住槍桿,感受着正在海浪上迅速爬升的船體那可怕的震動。而託蒙德就要倒黴多了——根本沒有來得及找到借力的地方,慘叫着掉下去,正好撞在了弩炮的擋板上!
兩艘船幾乎是齊頭並進,強行撕開了前面的海水,緊緊抱着桅杆的艾倫,依舊心有餘悸的張大了眼睛,看着那些被巨浪衝下甲板的水手和海盜們。那滲人心脾的慘叫聲,恐怕也只有地獄中的呼喊才能相提並論。
這樣想着的少女顫顫巍巍的站穩了身體,慢慢鬆開了桅杆,再一次舉起了手中的佩劍,目光卻無比擔憂的看向另外一艘船——愛德華那傢伙,應該不會出事吧?
幾乎被巨浪衝了個通透的愛德華有些吃力的用雙臂支撐着身體,頭痛欲裂以至於有些昏昏沉沉的,慢慢從甲板上爬起來,拾起鋼劍支撐着身體,警惕的打量着託蒙德的身影。
“光輝十字的意志真是讓人難以猜測不是嗎,呵呵呵……或者說像我們這樣卑微的凡人,想去猜測神的意志本來就是最褻瀆的異端行爲?”
扭曲而又似乎還有點兒抽搐的歇斯底里的聲音,讓愛德華毫不費力的找到了目標——渾身是血,衣服也破破爛爛的託蒙德,不停的大口喘息着,兩腿顫抖着站在那兒。
他的腦袋似乎磕破了,右側的腰部上還被一塊斷裂的橫木貫穿,左手以一個詭異的角度掛在肩膀上輕微晃動着,顯然是剛剛撞斷的。身體的疼痛讓託蒙德只能靠着依靠着身後的船幫直立着身體,神經不斷傳來的刺痛讓他的表情也越發的扭曲了起來。
換做任何時候愛德華都會毫不猶豫的撲上去,一劍結果了他。但是現在……黑髮少年有些無奈的站在原地,看着已經半死不活的託蒙德緊緊攥着開關,將弩炮對準了自己。
“誰也不可能揣測神的意志,因爲那絕不是人的思維可以想象的。”愛德華一邊應付着託蒙德的話,目光迅速尋找着自己可以躲閃的路線:“但是今晚死的人,絕對不會是我。”
“看來你不光是卑賤,還很狂妄!”被撕裂的腹部淌出了太多的鮮血,讓託蒙德的面色看起來更蒼白了,顫抖的右臂卻頑強的操控着弩炮:“別想着能躲開,像個騎士一樣站在那兒,我還能給你一個痛快的!”
“我說了,今晚就算這條船上會死一個人,那個人也絕對不會是我。”愛德華依舊無比的平靜,甚至帶着幾分嘲諷的眼神瞥向託蒙德:“或許你可以試試看——但是千萬要小心了,只要我活了下來,那麼死的那個人就一定是你!”
“那你就給我去死吧——!”託蒙德歇斯底里的放聲嘶吼着,猩紅的眼珠裡每一根血絲都透着殺意。唯一完好無損的右臂無比堅定的掰開了機括!
滑輪帶動着齒輪發出刺耳的摩擦聲響,這個醜陋的戰爭機器所被儲存起來的能量,被纖細的金屬弓弦全部匯聚到了卡槽中,完整的灌入冰冷無比的弩箭,在巨大的轟鳴聲和震顫當中撕裂了空氣,宛若死亡的呼嘯撲向站在原地的黑髮少年!
就是現在……愛德華拔出了插在甲板上的投槍,腳下脆弱的橫木立即斷開,黑髮少年整個人掉進了下面的船艙裡面,仰着頭瞪大眼睛看着那根鋒利的“鐵棍”從面前飛過,剎那間彷彿時間都靜止了。
“怎麼……”憤怒的表情瞬間變成了驚愕,託蒙德眼睜睜的看着弩箭落空的一瞬間,然後那驚愕立刻化作了恐懼——落空的弩箭衝向的位置,正好對準了橡木桶號上,依然在拼命戰鬥的艾倫·克溫。
只是剎那間的事情……原本應該鎖死的艙門突然竄出一個瘦削的身影,從艾倫的身後直接將她撲倒在了地上。
“轟——!!!!”
橡木桶號的主桅杆上傳來巨大的轟鳴聲,連帶着整個船身都在晃動着——冰冷的金屬弩箭橫着貫穿了整個桅杆,被席捲而來的狂風炸裂的木屑四下飛濺。
“韋伯?!”被撲倒在地的艾倫,這才發現剛剛救了自己的人居然是那個小教士,昏倒在地而且渾身上下都是傷。又是驚慌又是擔憂的少女趕緊把他抱了起來:“快醒醒、快醒醒啊!”
掉進船艙的愛德華擰了擰痠痛無比的脖子,掉落的瞬間正好撞到了後頸,手腳到現在還有些發麻——如果不是命大,剛纔那一下子自己絕對死定了。慶幸自己命大的黑髮少年,輕輕做了一個深呼吸,然後握着鋼劍重新跳上了甲板。
靠着船幫奄奄一息躺在甲板上的託蒙德,眼神灰暗的看着一步一步走過來的愛德華,竟然卻又笑了起來。
“怎麼,覺得自己命大活下來了?卑賤的侍從,是不是特別的慶幸,高興的都快哭出來了?”不停咳血的託蒙德依舊咧嘴笑着,蔑視而又殺意滿滿的眼睛盯着愛德華:“你以爲活着離開是件好事?米內斯特家會不擇手段的殺了你,你僅僅是逃過了這一次而已!”
“對,但是今晚死的人不是我。”愛德華看着他,舉起長劍,劍尖頂在了他的胸口:“死的人是你。”
“要殺我就快動手——你那噁心的黑頭髮和黑眼睛,我多看一眼都覺得噁心!”
“噁心,你覺得噁心?”愛德華也笑了,蹲下來,手中抓着劍柄,一點一點將劍刃刺進他的身體,卻又不至於太深——慢慢的,將他的身體切開:“讓我告訴你一件事吧。”
“你知道我復活之後,最高興的是什麼嗎?”輕聲問着,愛德華手中的利刃劃開了託蒙德的肋骨,聽着他那“咯咯咯…”吐血慘叫的咳嗽聲,自言自語着:“我的頭髮,我的眼睛,依然我最熟悉的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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