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兩千人的瀚土城軍團士兵們,僅僅只用了一刻鐘都不到就搜查並且控制了整個王宮的絕大多數位置——每一處塔樓、,每一處宮殿、甚至是王宮的花園之中都有站崗查哨的衛兵們。
而貴族們躲避棲身的塔樓也被找到了——僅存的兩個百人隊王宮侍衛們根本沒能堅持多長時間,而那些自詡“勇武”的貴族青年,也很快在成排的長矛與利刃面前選擇了投降,甚至比上一次在瀚土城發生的一切還要順利,甚至連稍稍能夠構成阻礙的反抗都沒有遇到多少。
究其原因的話,還是因爲格林·特恩曾經衛戍軍團司令官的身份——他對這座王宮實在是太熟悉了,除了極少數隱秘的密道之外,絕大多數的佈置他都是瞭若指掌。而且僅僅是一座王宮而已,兩千名士兵都能夠將這片土地全部鏟一遍了。
也許是因爲一切都太順利了,甚至讓格林·特恩感覺到有些索然無味,一步一步艱難的朝着王宮更深處走去——幾乎所有的走廊都已經被控制了,根本不用爲自己的生命安全擔心,也用不着想着會不會遇上什麼可怕的敵人。
而現在,唯一有敵人的地方,就只有賀拉斯陛下的寢宮——格林·特恩的表情相當的難看,那個房間內到現在都還沒有傳出來任何的動靜,聽起來似乎時間好事,但只要想到貝里昂還沒有死,他就越是擔心會不會再出現什麼可怕的“意外”來。
他特意沒有讓士兵們跟來——哪怕是爲了尊重他們的陛下,也絕對不能讓這些士兵踏入賀拉斯的寢宮!更不用說這裡發生的事情,更是絕對不能外傳,否則……那後果絕對是所有人都承擔不起。
而還沒等到他走到那裡,就看到了另一個熟悉的,他原本以爲自己錯過的傢伙——躺坐在血泊中的愛德華·威特伍德,正在那兒蓋約·瓦倫斯的屍骨旁大口大口喘着氣,似乎是極端疲憊的模樣。
“看來不用我再多問你爲什麼會在這裡了?”格林·特恩很艱難的用胳膊夾住了柺杖,伸出了僅有的左手:“恭喜你。”
“沒什麼可恭喜的——甚至可以說。有些遺憾。”愛德華很體諒的握住,然後後背靠着牆壁站了起來:“很多事情如果……算了,都是廢話,你也肯定不想知道。”
“安森殿下在裡面嗎?”
“還有貝里昂——但是殿下不准我們進去。他要和貝里昂單獨結束這場紛爭,不過我猜可能是另有隱情。”愛德華搖了搖頭:“算了,反正就算貝里昂想要刺殺,我們的王子殿下也不會傻到不知道喊救命的,只要在外面等待就可以——這場戰爭已經結束了。”
“還沒有結束。在那扇門後面的人還沒有走出來之前,就都不算結束。”格林·特恩低垂着頭,眉頭死死皺着:“你也許會說我烏鴉嘴——但我更願意相信眼見爲實。”
…………“放棄吧,貝里昂你這個喪盡天良的混蛋,你已經輸了!”小王子已經不知道這是自己第幾次咆哮了,卻連半步都不敢走上前去:“蓋約·瓦倫斯已經死了,你的支持者也已經被斬盡殺絕,你已經是孤身一人了!”
“孤身一人?這不就是成爲國王的宿命之一嗎?”貝里昂的聲音無比的平靜,甚至比他一開始的時候還要平靜:“至於輸了,這點我可無法苟同——只要你一死。我就是國王的唯一人選,我怎麼可能輸了?”
“畜生……”死死咬着牙,渾身上下從頭到腳都在顫慄着,按在劍柄上的右手卻始終強忍着拔出劍刃的衝動,必須要強烈的剋制着自己,才能不至於徹底失去理智。
到了這一刻反而是貝里昂更加平靜——他已經沒有退路了,但手中卻握着一張王牌,抓住了安森死穴的王牌。正如同在棋盤上明明是對方一路佔優,但自己卻看住了他的王棋,令他左右爲難。
被繩索捆住的阿黛爾嬌軀顫抖着。癱坐在貝里昂的腳旁,強忍着不哭出來,貝齒死死咬着下脣,明媚如水晶般的眸子裡泛着水色。
不論如何堅強。阿黛爾依然還只是個少女,一個懷揣着有朝一日自己會嫁給某個年輕有爲騎士夢想的公主,聰慧和外貌,並不能讓她真的無所畏懼。
雪亮的匕首不停的在她那修長而又白皙的脖頸上來回遊走着,只要輕輕一下,小公主就不得不和這個世界說再見。去和父親作伴了。
而阿黛爾直至這一刻才發現,自己居然是那麼怕疼,那看起來小巧精緻的匕首,居然也是能夠奪走別人生命的可怕武器。
但真正心若煎熬的人依然是安森——只要自己稍稍有些動作,貝里昂都會毫不猶豫的霸刀刺下去。也許他會這麼做,也許他不會,但是安森不敢去做這個賭博,哪怕只是一種微乎其微的可能,他都不敢去做,也絲毫不敢去做出那樣的選擇。
至少這一次,貝里昂確實拿捏住了自己的死穴——在翰土待了這麼長時間的安森,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對和自己血脈相連的人有多麼的依賴。
父親已經去世了,阿黛爾就是自己的全部——只有這個和自己血脈相連的人,纔是自己真正在意的人,纔是自己能夠絕對相信的人。沒有任何原因,因爲她是自己的親人,也是自己唯一的親人,自己在這個世界上僅有的親人。
明明是曾經那麼討厭她,厭惡這個滿腦子都是胡思亂想,還特別討父親喜歡的傢伙,總是那麼愛捉弄自己……但是到頭來,能夠那樣捉弄自己的人,也只有她而已。
只有阿黛爾,自己不用任何提防;只有阿黛爾,自己可以毫無顧忌,只有她,只有她……
“感受到了嗎?這就是當初我親愛的哥哥賀拉斯加註在我身上的痛苦——我從未想過要傷害他,但他卻能毫無顧忌的傷害我,傷害我們的父親,做出那樣可怕的事情,一切都只爲了奪走原本不屬於他的東西!”
“哦……或許正是因爲不屬於他,所以在他的眼中才會這麼迷人吧?”貝里昂失聲一笑,帶着無言的嘲諷:“哪怕他依然是我的哥哥,我親愛的哥哥——到了死也不忘了用盡方法提防我!”
站在原地的小王子卻沒有聽這些充滿了詛咒和怨恨的話語,緊閉着雙眼痛苦的掙扎着,那纔是真正生不如死的感受。
自己要停下來了嗎?這就是自己的結束,明明已經走到了這一步,難道還要等,還要繼續等下去嗎?
自己和他們許諾了這麼多東西,如果都無法實現的話,結局會怎麼樣——愛德華還會那麼忠心耿耿嗎,格林·特恩還會繼續爲自己效勞,亦或者被貝里昂收買?
“有一件事情你說對了,親愛的貝里昂叔叔。”
“哦,什麼?”
“國王,都是孤獨的——因爲我們不可能有朋友,有能夠所謂交心的朋友,也不存在可以毫無顧忌的人。”一點一點的擡起頭,小王子平靜而淡然的目光看着小公主:“阿黛爾,對不起你,我一直都……也許如果你不是女孩兒而是男人的話,也許我能避免很多很多錯誤,也許我當初稍微聰明點兒,稍微有點父親的寬容和大度,就不會像現在這樣後悔了!”
“安森……”小公主終於哭出來了,淚水滴落在了匕首上。
“所以。”安森的目光無比的真誠,甚至跪了下來:“我知道這一切難以啓齒,但……”
“請你去死吧,阿黛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