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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夜,六夷首領引兩萬六夷士卒攻打羯胡嫡系製造混亂,而冉瞻趁機命心腹打開北門,接納遼東軍入城。數萬遼東軍洶涌而入,守軍猝不及防,各處城防迅速被遼東軍接管。
原本正在廝殺的羯胡將士突聞遼東兵至,忽然一聲呼嘯再也顧不上與六夷廝殺,紛紛向城外逃去,誰知卻迎頭撞上負責攔截的遼東軍,除了少數幸運者外,其餘十數萬胡虜被俘。
除了少數羯胡貴族自殺外,其餘王太后劉氏、後趙天王石弘、尚書右僕射程遐、從事中郎李鳳、尚書裴憲、刺史郭太等一大批羯胡高層被遼東一網成擒。
此戰得張賓、冉瞻、六夷相助,遼東軍損失很少,前後加起來只有不到兩千傷亡,卻一舉奪取了羯胡都城,號稱河北第一雄城的襄國,可謂是戰果輝煌。
天明時分,遼東軍平息了城內混亂,各處胡虜已被分開關押。
待大局已定,衛朔方在溫嶠、莫含、謝艾、賈堅等遼東文武陪同下進入襄國城。
走在血跡斑駁的街道上,看着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石弘,衛朔心潮起伏,倒不是他樂意欺負小孩子,實在是這是華夏傳統。想象歷史中原帝王被胡虜欺侮情景,他心底剛剛升起的一絲憐憫,頓時消失的無影無蹤。
稍稍思慮了一下,衛朔便下令將石弘、程遐、郭太、郭祥等先暫時看押起來,等日後與石勒、石虎等其他羯胡一同押到洛陽受刑,以祭奠洛陽死去的百姓。
處理完胡虜、漢奸,衛朔打算先去張府拜訪一下張賓。據他所知張賓已是病入膏肓,之前他強撐病體爲遼東做事,全靠一口氣在撐着。如今任務完成,心底那口氣猛然泄去,身體徹底垮了下去,眼下已到了彌留之際。
“恭迎大司馬!”
站在張府門口迎接衛朔一行的是冉瞻,自昨夜協助遼東完成對襄國的佔領後,冉瞻就來到了張賓府上。一來張賓身體不行了,而張氏族人又亂成一團,需要他暫時坐鎮張府;二來他原本就是張賓發展的眼線,待在張府等候大司馬召見,倒也名正言順。
衛朔站在張府門口,靜靜打量着肅立面前的冉瞻,心中滿是欣喜。他完全沒想到張賓協助遼東順利滅掉石勒,還順手拐帶了武悼天王的父親。冉瞻固然不如其子冉閔驍勇,但跟段文鴦幾乎是一個級別。
“你就是冉瞻?”
“正是末將!”
“此次遼東順利拿下襄國,你功不可沒!”
冉瞻聞言悄悄鬆了口氣,忙謙虛道:“回大司馬,末將不敢貪功,這都是軍師在幕後運籌帷幄,末將不過跑跑腿罷了,真正的功臣是軍師大人。”
“嗯,孟孫先生的確有大功!”
衛朔先肯定了張賓的功勞,又帶着幾分唏噓問:“孟孫先生的病好些了麼?”
聞言冉瞻黯然道:“回大司馬,軍師已病入膏肓,怕是堅持不了多久。”
待遼東侍衛佈置完警戒,衛朔遂吩咐道:“煩勞將軍頭前帶路,某去看望一下孟孫。”
冉瞻恭敬地彎腰施禮,然後伸手道:“大司馬、諸位請隨末將前來!”
穿過前院,再繞過中堂,衛朔、莫含、溫嶠三人很快就帶到張府後院。作爲石勒最器重的幕僚,張府富麗堂皇不下一般公侯王府,府內處處有假山、閣樓,後院更是佈置的如園林一般雅緻。
眼下正值盛夏,整個後院被鳥語花香佔領,四周是鬱鬱蔥蔥的各色樹木。在池塘邊一排柳樹下,擺放着一具躺椅,上面躺着的不是張賓還能有誰?
“請大司馬恕軍師未曾遠迎之罪,實在是軍師病體虛弱,根本無法起身相迎。”
衛朔擺擺手表示自己對此毫不在意,他輕步上前,看着骨瘦如柴的張賓躺在那裡,渾身上下沐浴着夏日清風,很難想象這還是數年前曾在薊城與他論道的河北智者。
“軍師,大司馬來看你了。”
“在……在下沒有出門迎接,請大司馬恕罪!”張賓在冉瞻的攙扶下,掙扎起身拱手道。
看着氣喘吁吁的張賓,衛朔知道對方已重病纏身,當即吩咐他不必多禮。隨後衆人以衛朔、張賓爲中心,自動圍成一個圓圈坐下,在最外圍則是手持環首刀負責警戒的侍衛。
“此次遼東兵不血刃拿下襄國,先生功不可沒。也請先生放心,某說話算話,曾答應先生的事一定會做到。”
張賓聞言臉上露出一絲苦笑道:“賓……賓自知罪孽深重,只能以此來贖己罪。”
衛朔頓時瞭然,看來張賓擔心自己秋後算賬,這才一再貶低自身。
不過,考慮到張賓爲遼東平滅羯胡立下大功,他覺得自己有必要給張家留一線生機。
“在下也不瞞孟孫,消滅羯胡之後,標誌着困擾大晉十多年的胡患被徹底終結。接下來我遼東肯定會對造孽的胡虜以及助紂爲虐的漢奸進行清算,到時會有不少人人頭落地。”
聽到衛朔公開表示要對胡虜、漢奸進行清算,張賓還沒什麼,反而站在他身後的冉瞻被驚出一身冷汗。冉瞻不禁暗暗慶幸,多虧當初上了張賓‘賊船’,不然今日他也是被清算的對象。
不得不說冉瞻多慮了,他卻不知衛朔雖下定決心要清算漢奸,但清算對象重點放在了世家以及讀書人身上,至於像他這樣武將,除非特別有名且犯下十惡不赦之罪,不然一般情況下幾乎受不到波及。
“原本中山張氏肯定是要被滅族的,但念在孟孫先生有大功於遼東,因此我會考慮爲張氏留下後代子嗣,不會讓張氏斷了傳承。”
“多……多謝大司馬厚恩,只是張氏已因賓之名而遺臭萬年,留下子嗣怕也……”
對於張賓的顧慮,衛朔自是十分理解,不過他雖理解卻不打算對張賓網開一面。在他的計劃中,張賓、徐光、程遐、郭氏都是重點被懲處的對象,不然日後如何警示後人?眼下他也只能以虛言安慰張賓。
“張氏固然名聲盡喪,但只要後代知恥後勇,未必沒有機會一雪前恥。”
張賓同樣不看好後代表現,張家畢竟不是頂級豪門世家,只能算是一般士族,家族底蘊太低,族人中沒有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大才,反倒有大批碌碌之輩,以這樣的人才儲備怎麼可能有機會反盤?
“後人自有後人福,我雖號稱智計無雙,卻也管不了後代之事,一切看天意吧!”
衛朔聞言沒有作聲,只是淡淡地笑了笑。他舉起茶杯向面露苦澀的張賓遙敬一番,然後一飲而盡。
張賓看了一眼衛朔突然認真道:“今生賓只恨上天讓你我成爲了敵人,若是大司馬早出世兩年,或許某也不會在無可選擇之下投靠胡虜,以至於害己害人。”
“其實在下也很遺憾,孟孫先生可謂是當世最出色的謀士,卻始終不能爲華夏復興大業效力,實在是一大憾事。”
說起此事衛朔同樣遺憾不已,但是正如張賓所言,確實是造化弄人,沒有讓當今華夏中最出色的兩個人才合作,不然哪有胡虜什麼事?只可惜有些事不以人的意志爲轉移,當年張賓入仕時,衛朔沒來到古代。
直到兩個時辰之後,衛朔才帶着人離去。
隨後不久遼東便對外宣佈張賓因病去世,結果張賓一死,張氏族人就被遼東以漢奸的名義統統抓了起來,同時也拉開了反攻清算的風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