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想想,江西穆便覺得一股惡寒涌上心頭,渾身打了個冷戰。
兇手的現場佈置每一樣都透露着恨,透露着心中的不甘。勇遇樂躺在三分線上,手砍下放入中央的罰球區。這到底是一種怎麼樣的心思。
江西穆指着腳下大大的弧線,“那這三分線,陽光你可以說一下嗎?”
“不好,體育組的領導過來查看情況了。”安夕教練一瘸一拐的急速過來,小聲卻又急切地衝他們說道:“你們趕緊離開吧,不然我被查到七點後放學生進來打球,我肯定被辭退的!”
隊員們都很理解,趕緊拿着籃球,一溜煙從後門小跑而去。
江西穆理解他作爲保安的難處,匆匆說道:“之後有事情我會繼續與你聯繫。”
安夕教練頻頻看着門外,又一瘸一拐的進保安室裡將燈“啪啪啪”的關掉。
宋情詞指着後門,小聲說道:“我們快些走吧。”
黑漆漆的體育館,又傳出一陣悉悉索索的小跑聲。
出了後門,江西穆沒再說話,單手撐着下巴,繼續思考這個透露恨意的案子。思之俞深,恐懼俞深。他從沒有害怕過什麼,他敢坦承即使有人用槍頂着他腦門,他也不會有產生任何的害怕。但是這個案子,兇手佈局用盡了心思,每一處——無論是屍體的捨棄,還是右手的擺放,都極其講究,要用籃球的訊息表達出兇手的怒意以及恨意
“你在想什麼呢?表情這麼——可怕……”宋情詞說道。她竟然如此形容江西穆思考的時候。
江西穆也不掩飾:“我在思考上週的命案,覺得很古怪,也很有意思。”
“那個命案,籃球場上的奇怪屍體嗎?”宋情詞瞪大眼睛,緊緊的抓緊了貝蒂包包。
江西穆點點頭,“我追查到蓖麻毒素的收穫地址是在你學校的南門。我之後會常來這裡,除了查清毒素,也會了解籃球的知識。”
“這樣呀。”宋情詞不知爲何心中產生一種悸動,脫口而出:“我會幫你聯繫籃球隊員的。”
江西穆點點頭,隨後他打量着宋情詞——她穿着牛仔短袖連衣裙,長長的捲髮披到肩頭,襯出臉色微微的蒼白,再看看她的雙手,正緊緊的抱着身子,手指在臂肘間揉搓。
一陣晚風吹過,江西穆脫下薄薄的外套,丟給她,走在前面,淡淡的說道:“明天還我。”
宋情詞愣了一下,披上了衣服跟在後頭,心中升起一股暖意。
從南大門出去,江西穆攔下一輛的士,宋情詞正要脫下衣服,他關上了車門,搖下車窗,“你披着回宿舍。”
宋情詞還想說些什麼,的士已經離去。她緊緊的披着衣服,那輕微的汗味隨着晚風飄散,她微微一嗅,倒覺得溫馨了。
江西穆回到公安局裡,明誠正在值班。明誠靠着背椅,雙手抱着頭,笑了笑,“這麼晚纔回來值班呀。今天去師院調查得怎麼樣了呀。”
“你和凱歌是一起查那些冊子吧?在裡面查到勇遇樂的同事關河令,你知不知道他兩年前死了。”江西穆看着他,質問的語氣十分的冷漠。
明誠佯裝一臉無辜,“我沒注意呀。哎呀,你也知道,二中校長可是給了16大本冊子,裡面的人名多達上千個,每一個都要查系統看在不在當地,常常是一秒鐘看一個人。至於死亡,那就沒有細看了。”
“你在撒謊。”江西穆冷冷的丟下四個字
。是的,通過明誠的肢體、表情,肯定看出了他在撒謊。“你明明知道,爲什麼不早一點說。”
明誠翹起了二郎腿,冷笑了幾聲,“爲什麼要早一點說,你不是說實地調查的東西會準確嘛。那你去查也能得出來呀——你瞪着我也沒有用,我當時確實查人名查得廁所都沒有上。”
“在案件上不提供幫忙以及合作,你這典型違反紀律。”江西穆一臉冷峻,但在身後,拳頭慢慢的握緊。
明誠聳聳肩,“那你不高興的話,你告訴隊長呀。最多就是隊長說我幾句,還能這麼着。不必用那張死人臉對着我,你不爽可以回你的檔案室,那裡有一堆的檔案你可以發泄!”
“咚——”
一陣悶響。
明誠愣住了,略微呆滯的眼神看着一個拳頭砸向桌子。
“我的極限一向很低,不要隨便觸碰。”江西穆收回拳頭,轉身,走上了二樓。
許久,明誠纔回過神,桌上的玻璃呈現發射性的破裂。他慢慢扭過脖子看向樓梯口,驚訝、氣憤充滿了眼眸。
江西穆打開檔案室的門,一一的打開燈。日光燈下,一排排檔案架,安安靜靜,冷冷清清。
他甩了甩手,不去管手上的紅腫,而是打開電腦,查閱有關籃球的知識。
屏幕的白光打在他冰漠的臉龐,更像披上了一層霧霜。他先搜索籃球的罰球區,百科上就精確的反饋這一詞彙——罰球區,顧名思義,執行罰球的球員只能在罰球線和罰球弧圍成的這個近似半圓區域內罰球,球員的腳不必緊貼着罰球線,雙腳站在這一區域內任意位置進行罰球都視爲有效罰球,當然,罰球時若任一一隻腳踩到罰球線或罰球弧,都將被視爲無效罰球。
他將命案的現場照片調出來,就看那張罰球區的那一張。一隻蒼白的右手,截面血淋淋的露出肉和骨,手指的指向便是一個癟了氣的籃球。
“罰球區……”江西穆唸叨着這一個名字,百科上的字眼也跟着在腦袋中盤旋,“罰球區,顧名思義,執行罰球的球員只能在罰球線和罰球弧圍成的這個近似半圓區域內罰球。”
“罰球……”
將右手砍下,放在罰球區,手指的指向便是一個癟了氣的籃球。
這個是否意味着要罰球?
“罰……”
江西穆手撐着下巴,雙眉緊蹙,形成了兩道粗粗的黑線,眉毛下面那雙眼睛射出冰冷的光芒,冷峻的面容不苟一絲言笑。他臉部朝下,兩肩向前躬着,是如此全神貫注的思考這麼一個意義古怪的現場。
他半眯着雙眼,微張着嘴呼氣——莫非是取字一個“罰”?
將右手與籃球放入罰球區,代表着一種懲罰。沒錯,是這樣的沒錯。兇手這麼做,寓意着無效罰球,是要懲罰死者。
江西穆想通了這一點,但卻很難找尋到真正的兇手。現場留下的信息非常多,全是關於表達對於死者的恨意,生的時候無法饒恕,死的時候要受盡無盡的懲罰。但真正有關兇手的信息卻十分的少,甚至被刻意的隱藏。
比如東風車,兇手用盡了心思,利用盛世龍灣小區攝像頭的盲區,製造了換成的伎倆,使得警方被迫加大工作量。
兇手到底會是誰?
江西穆手輕輕的撫摸着下巴,想到僅露過面的那個年輕人——晚上帶着寬邊大帽子,駕着黑墨鏡——如此的反常。莫非是他是兇手
?
這個可能性極大。
之後技術科的邊江查到蓖麻的認購IP是師院,收貨地方是師院的南門。兩種情況加起來,莫非兇手是來自師院。從年紀上看,極有可能是學生。當然也由於僞裝,可以是年紀大的老師。
水仙師院,看來也並非真是聖地。
江西穆看向一旁的檔案盒,還是那個標有1996年的盒子。每次看到這個年份,心中升起一團黑色的火焰,炙熱得無法忍受,恨不得一頭撞死。但這火焰卻催生一種動力,逼他找出真相,至死方休。
所以他纔會來到水仙市,從源頭查起,定要揭開這個塵封15年的秘密。
第二天,江西穆走到凱歌的桌前。凱歌正在一一查詢冊子上的姓名,桌面上正一團亂。
“把1994-2000年的還在本市名單給我看。”江西穆伸出手,冷冷的說道。
凱歌指着最下面的幾大本,目光還在屏幕上。
江西穆拿過來,目光一上一下來回檢索,仔細的查找上面有用的信息。他的目標很明確,查詢與勇遇樂關係最密切的同事或者領導。
“忘了跟你說了,那個關河令……”凱歌停下敲打鍵盤,回過頭,想要說明昨天未說的緣由,卻語塞,沒有說出口。
“我知道了。”江西穆坐在一邊,目光仍然在密密麻麻的名單上。
“昨天抱歉,忘記跟你說了。”凱歌輕輕的說道。
江西穆擡起眼,看到凱歌侷促不安的坐着,便回答一句,算是寬慰:“那個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你繼續做你工作。”
凱歌回過頭,繼續對着系統查詢名單。早上明誠說了江西穆發火的事情,他總覺得是自己的疏忽,讓江西穆白白跑了一趟。所以,他有責任說一聲道歉。
江西穆用本子記錄幾個人的名字以及聯繫方式。他瞥了一眼凱歌,雖然江西穆對於道歉並不放在心上,錯與否不過是一種誤會,不過,他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這麼跟他說,心中流動一種不知名的暗流。
他拽緊了筆,繼續保持着冷漠。情感會導致理性的偏移。他看向本子上的人名,共有十個。這些是1994-2000年,從職務上會與勇遇樂聯繫緊密的人。
第一個人是月慢,她是管理體育器材的負責人。江西穆根據留下的聯繫方式撥打過去,簡單說明情況後,便問道:“對於勇遇樂,你對他是否瞭解,與人有什麼過節。”
“我記得,他是一個很悶的人,很少說話。至於過節,我感覺是沒有。”
第二個人是錢中好,他是1998年後入職的體育老師,“勇遇樂嘛,我記得他很喜歡打籃球的,但是我下課後與他打,他卻不願意。不過,我常常見他一個人投籃,好晚纔回去。反正我是覺得他有點怪。”
後面打通的只有三個,根據這三個人的回話,基本出入不大。勇遇樂不太愛講話,很喜歡打籃球,僅僅是參加過學校組織的籃球隊與其他單位打對抗賽。
江西穆希望通過聯繫與勇遇樂接觸最多的人,找到當年有何陳年糾葛。如果有利益的糾葛,兇手最容易找到。
他又陷入了沉思,思之俞深,煩惱俞深。
這個案子還有一大難點,那就是勇遇樂與人沒有過節,沒有讓人仇恨的地方。對於這樣一個人,爲何卻死得如此之慘。
勇遇樂到底會與兇手有什麼樣的過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