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程墨自從封爲北安王,侯府成爲王府後,檔次增加不少,門子也多了四人,加上狗子、樹根,一共六人,現在狗子被捆,樹根飛奔入內報信,其餘四人有拿板凳的,有抄掃把的,看到什麼抄什麼,衝上就是了。
我去,怎麼像有殺父之仇似的,一個個眼冒兇光?侍衛真心不願意對北安王府的人下死手,躍出四人的包圍圈,四人轉身又衝了上去,他只好再次躍起,如此多次,看得劉澤心頭火起,喝道:“給本王拿下!”
你這樣避來避去,把我的命令當空氣嗎?
遠遠的,一個清朗的聲音道:“世叔好大的威風啊。”
狗子一聽這聲音,立馬哈哈大笑,道:“阿郎來了。”
四個門子更加兇狠地衝上,只看氣勢,倒像他們人多勢衆,欺負勢孤力弱的侍衛,把侍衛逼得步步倒退,直退到花圃中,後背碰上樹幹,實在是無路可退了,只好腳尖一點,上了樹。四個門子守在樹下,擺出痛打落水狗的氣勢,像四條擇人而噬的……狗。
劉澤連聲呼喝侍衛把四個門子拿下,聽到程墨的聲音,見遠處一人身姿挺撥,玉叔臨風,緩步而來,不怒反喜,叫道:“五郎來得正好,你府上的奴僕實在太不像話了。”
程墨不緊不慢,在劉澤、閔賢的注視下,侍衛求救的目光中,狗子一副表揚我吧的神情中,衆多門子力求表現,目不斜視的姿態中,走過長長的甬道,來到馬車前。
“阿郎,”狗子熱淚盈眶,道:“荊州王不聽勸阻,強行出府,還把我捆起來,還要殺了我,阿郎救命啊。”
程墨先不理他,轉向劉澤,道:“世叔這是做什麼?”
劉澤已把車簾捲起,手臂倚在車窗,理所當然地道:“五郎,你府上的奴僕缺管教哪,無緣無故的,強行關閉府門,不準任何人出入,像話嗎?我有事要出府,他也要管。一個奴僕,怎能管到我頭上?”
他哂笑,坐等程墨處治幾個門子,特別是領頭那個,最可惡了。
程墨淡淡道:“我府上的奴僕缺管教?是不是得請世叔幫忙管教管教啊?”
劉澤自我感覺良好,還沒意識到,閔賢聽語氣不對,趕緊道:“北安王見諒,實是王爺有事急着出府,貴府的門子不放不說,還口出不遜之言,激怒了王爺……”
“我哪裡口出不遜之言了?別以爲你掉書袋我聽不懂,阿郎可是送我到程氏族學掃盲過的。你一個幕僚,比我強到哪裡?還不是托賴荊州王混飯吃?大家彼此彼此,大哥不笑二哥。”
我一個飽讀詩書的儒士是你一個低賤的奴僕可以望其項背的嗎?說什麼彼此彼此,說什麼大哥不笑二哥?誰跟你論兄弟?簡直豈有此理!
閔賢鼻子氣歪了,胸膛拉風箱似的呼呼喘氣。
貌似哪裡不對?劉澤怔了一下,道:“五郎?”
難道不是一來便該喝令把幾個不聽話的奴僕拿下嗎?一個低賤的奴僕怎有膽量和幕僚對上?兩人不是一個級數啊。
程墨道:“沈廷尉說,外頭風聲不好,讓我小心着些兒,約束下人,不要到處亂跑,我才下令關閉府門,世叔要出府,只須着人知會他一聲,自會放行,何必自降身份,和門子鬧起來呢?”
這麼說還是我不對了?劉澤訕訕道:“五郎,又是沈定老匹夫搞的鬼?老匹夫陰魂不散,想幹什麼?”
在廷尉署辦公的沈定連着打了幾個噴嚏,擡頭望望窗外,自言自語:“難道是我那小孫兒想我了?”
想到孫子種桑樹的認真樣子,他胸口一熱,再也無心辦公,放下卷宗,吩咐備車,到北安王府瞧瞧孫兒。
程墨道:“我哪敢質問沈廷尉?他既這麼說,我就這麼辦了。世叔有疑問,自可去問他,何必把氣撒到幾個門身上?”
樹上的侍衛好生羞愧,堂堂荊州王,在廷尉面前沒辦法,只好拿門子出氣。
一提起沈定頓時勾起劉澤的新仇舊恨,他咬牙道:“斷斷不能容沈定老匹夫再殘害宗室了,我定要聯合衆宗室,把他驅逐出朝堂。”
程墨一指樹上的侍衛,道:“世叔不如派人跟沈廷尉說一聲。”
派誰?當然是站在樹上,滿臉通紅,羞愧不已的侍衛了。
劉澤沉默片刻,長嘆一聲,道:“不用了。”
閔賢不解,你剛纔不是急吼吼要去跟霍顯會面嗎?怎麼又不去了?
程墨冷冷道:“敝府的門子冒犯世叔,實是該死,還請世叔不要跟他們計較。”
狗子適時叫道:“阿郎,荊州王讓人殺我,您要來遲一步,我就再也見不到您,不能爲您守護門戶了。”
你不過是一個小小門子,說得好象沒你,北安王府沒人守護一樣。閔賢和侍衛同時一陣惡寒,世上不要臉,自以爲是之人,以此門子爲最。
劉澤沒把狗子的話放在心上,哈哈一笑,吩咐侍衛解開狗子手上的繩索。侍衛從樹上躍下,落在臺階前。
阿郎來了,救星到了,狗子哪肯就這麼算了?他扭過身子不讓侍衛解,侍衛拿住他的手臂,他立刻殺豬般大叫:“殺人了,殺人啊,荊州王府的人殺人啦。”
幾個門子衝了過來,先前的門子悲憤地叫:“阿郎,我們北安王府怎能在荊州王府面前服軟?狗子哥被捆,就這麼算了不成?”
跟在程墨身後,一塊兒過來的樹根也道:“不錯。阿郎,打狗還須看主人呢,狗子哥被人這麼欺負,打的是您的臉哪,哪能就這麼算了。”
侍衛臉色變了,他早就知道北安王府的人不能動,主子可不要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把他推出去背鍋。
程墨不說話,只是看着劉澤。劉澤被他看得毛骨悚然,仰天打個哈哈,道:“五郎,這個,不過是一個低賤的奴僕,何必當真。”
“奴僕也是人,也是父母生,父母養。”程墨閒閒道:“世叔太不把人當人了。”
奴僕是人沒錯,可誰把奴僕當人了?奴僕也是貨物,是可以買賣的。劉澤有點懵逼,一時不知怎麼接話。
閔賢一想到剛纔狗子把自己跟他相提並論,心頭火氣,道:“北安王太把幾個奴僕當回來了,荊州王府有的是教養良好的奴僕,王爺不如讓修書一封,送十個過來,賠償北安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