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匍匐在地亦是難掩蕭子雅一身的光華,宛若琨玉墜地。
陛下的脣角微微的牽動了一下,稍稍的側過頭去,這一家三口都跪在他的面前,他也有點難辦啊。
他一邊答應了要替衛箬衣做主,一邊這蕭子雅現在的樣子也着實的有點叫他心酸。
“衛卿?”他叫了一聲衛毅。
衛毅雖然應了一下,卻是斂眉低目的。
陛下自己心底大嘆,轉了一圈,這燙手的山芋還是回到了自己的手裡。
衛毅不能不安撫好了,這傢伙愛女心切,若是不懲戒了拱北王妃實在是難以平復衛毅的怒火。
但是要如何懲戒便是一個難題了。
按照他的意思,他是要褫奪拱北王妃的封號的,但是拱北王這副模樣看起來是要護着他妻子了。
而蕭子雅也是一副懲罰我母親,我便跟着一起受過的樣子。
這要是懲戒的狠了,外面不免議論紛紛,懲戒的不到位,也保不準衛毅會不答應。
兩難!
要是以前,還能將謝園叫來商議商議,那廝是最有分寸的一個人,不會像衛毅一樣由着自己的性子胡來。
但是這事情牽扯到郡主的名譽,實在是不能找謝園來商量啊。
陛下亦是沉默不語,只是面色陰沉的看着跪在他面前的一家三口。
一時之間,這前廳裡面倒是異常的安靜了起來。
“陛下。”倒是衛毅忍不住開了口。
“衛卿有話說?”陛下頓時來了點精神。
“臣知道陛下現在也十分難做。畢竟拱北王是陛下的堂兄,是我大梁的皇室宗親。而臣不過就是大梁的臣子。”衛毅緩聲說道。
“衛卿不要妄自菲薄。衛卿乃是朕的左膀右臂。”陛下心塞,衛毅這麼說,更是叫他難辦了。
“此番遭罪的是臣的姑娘。臣也不想讓陛下陷入這種左右爲難的境地之中。”衛毅說道,“既然是臣閨女受了委屈,這怎麼懲戒拱北王妃一事不如問問臣的閨女的意思。陛下看這樣如何?只要臣閨女說不計較了,臣也就不再追究什麼了,這樣也免了陛下的心事。”
“此計甚好!”陛下頓時眸光一亮,撫掌道。
只要衛箬衣說怎麼懲罰,他就怎麼懲罰。
想來衛箬衣也不是什麼惡毒的丫頭,應該不會鬧得太過離譜的。
陛下心頭擱的一塊巨石終於有要落地的趨勢。
“那……”陛下看了看,“郡主現在可方便?”
“不方便。”衛毅搖了搖頭,“我閨女現在連牀都起不來。”
“哦。這樣啊。”陛下點了點頭,“那好吧,朕知道了。這樣,拱北王妃和拱北王先由朕帶回宮裡去。衛卿放心,他們由朕親自看管着。等郡主什麼時候身子稍好一點了,你再問問郡主的意思。這樣可好?”
“全聽陛下的。”衛毅點了點頭。
“好好好!”總算是了結了一樁心事了,陛下的臉上這纔有了一點點的笑意,“那衛卿啊,朕準你休息三日。這三天你就不用早朝了。在家好好的調養一下身子。朕讓裴敏這幾天就住在你國公府裡面,你和郡主的身體就由裴敏先來調理。你看如何?”
“多謝陛下。”衛毅再度點了點頭。
“好好好,夜也深了,你府上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朕都順手替你處理了。你就不用在操心什麼。”陛下含笑說道。“朕也準備回宮了。蕭瑾,派人將蕭子雅送回拱北王府,你替朕照顧好拱北王與拱北王妃。”
“是。”蕭瑾這才一抱拳,緩聲說道。
衛毅再度看了一眼蕭瑾。
陛下走了,不光將拱北王和拱北王妃都帶走了,就連那個叫雨兒的侍女也一起帶走。
那個叫雨兒的侍女自是交給了錦衣衛去處置,橫豎都是活不成的。
至於拱北王和拱北王妃則被他帶回宮裡找了一個地方扣押了起來,對外只說是宣召這兩人入宮說說話。
至於蕭子雅則被蕭瑾派人送回了拱北王府。
等這些人走了,裴敏陪着衛毅去後面看衛箬衣,衛毅第一時間將這件事情的處理結果告訴了衛箬衣。
衛箬衣頓時瞪大了眼睛,自己爹是怎麼鬧的,她自是知道。她也知道自己爹不會隨便就胡鬧,不過她卻是沒想到自己爹這一手玩的環環相扣,愣是在今夜就將事情給敲定了,既保住了她的名譽,又將整件事情調查清楚,還留了一手準備,以後怎麼處置拱北王府就全看她的心情了。
高!實在是高!
第一次衛箬衣深深的感覺到所謂權臣,不光是靠武力值爆表,腦子也是非常重要的。
“只是蕭子雅當真一點都不知道這事情嗎?”衛箬衣拉着自己爹的手問道。
“這你爹我也不清楚啊,但是那個侍女被蕭瑾帶去了錦衣衛了,死之前肯定是要拔層皮的。她熬不熬得住,就是兩說了。沒準五皇子殿下也能查出點什麼不同的出來。”衛毅眨了眨眼睛說道。
真是算無遺漏啊。
衛箬衣想起原著裡的那位衛箬衣就是死在蕭瑾的手裡,如今這雨兒路在蕭瑾那邊,只怕也是好不了多少了。
再想想那日她去圍場找蕭瑾,經過驛站的時候,看到驛站裡面那兩堆的血肉模糊,心底更是稍稍的顫了一下。
她雖不是什麼聖母,也十分的小氣,惹了她的人必定是要受懲戒的,但是蕭瑾的手段……
“好了好了,你睡個安穩覺吧。”衛毅見自己女兒的臉色不好,只當她是累着了,於是拍了拍女兒的肩膀,“乖乖在家裡休息,一切都有爹在呢。”他柔聲說道。
一句話說的衛箬衣忽然有一種想哭的衝動。
很久很久了,她已經很久沒聽到有人這麼和她說了。她自打踏入職場,便是一個人在拼命的朝前,因爲她知道職場的殘酷,若是她不努力,很快就要被淘汰。
衛毅那一句有爹在呢,頓時就戳中了衛箬衣心底最柔軟的地方。
“爹。”她擡起了瞬間發紅的眸子看着衛毅。
見閨女這般難得顯露出來的小女兒態來,衛毅心底也是軟軟柔柔的,他輕撫了一下女兒的長髮,“好了,別哭。你哭了,爹也要跟着難受的。”
“恩。”衛箬衣這才點了點頭,“那爹爹也早點休息。”
“嘿嘿,那是自然。”衛毅笑道,“好了好了,我的乖女兒,好好休息,你餘毒未清,不要亂動。”
衛箬衣將父親送走,這才成大字型攤平在牀上,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她只希望蕭子雅真的與此事無關。
但是可能嗎?
她雖然有的時候比較遲鈍,那是因爲她不願意將人想的過壞,還是要心存美好與陽光的。
只是出了這種事情之後,她再回過頭去想一下過去發生的事情,有的時候便不會覺得那些發生過的事情是那麼巧合了,也帶着一點點的刻意在裡面。
衛箬衣發了好一陣子的愣,這才緩緩的回神。
裴敏一直站在外面等衛毅出來,這纔跟在了衛毅的身後。
“是不是有話想問?”衛毅緩笑道。
“是有點。”裴敏也不隱藏,直接認了下來。
“說吧。”衛毅負手在前,裴敏緊跟其後。
“適才爲何公爺要將懲戒拱北王妃的事情交給郡主,萬一郡主年幼,受人矇蔽,那公爺之前的所有努力不是都白費了?”裴敏問道。
“你沒看陛下的臉色嗎?”衛毅說道,“蕭子雅那副樣子應該是觸動了陛下了。畢竟都是姓蕭的。你也會釣魚,一味的緊繃只會讓魚跑掉,唯有緊緊再鬆一鬆,纔是釣魚之道。箬衣雖然年幼,但是不糊塗,識大體,我是新人她的。即便她在陛下面前說了什麼特別過了的話,陛下也不會與一個受了委屈的晚輩計較,但是我卻不一樣。你明白了吧。”
“受教了。”裴敏這才抱拳。
“況且,拱北王府是皇室宗親,若是鬧得太狠,陛下的面子也過不去。”衛毅笑道,“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陛下罰的輕了,自會在別的地方補償我。所以我橫豎都不吃虧。小裴啊,你在這個年紀做到太醫院院正已經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了。但是做院正與做太醫有很大的差別,你要學會用人,看人,陛下那邊也不是光靠醫術就可以的,也要揣摩聖意,但是也不能過於揣測陛下的心思,至少不能讓他看出來。我的缺點很多,在陛下的眼底我的缺點越多,他能拿住我的地方就越多,我們這些做臣子的,最忌諱的便是完全沒有把柄在陛下的手裡,陛下不敢用這樣的人的。你也一樣,在無傷大雅的地方有點小毛病讓陛下知道,他纔會對你放心。你是太醫院院正,陛下疑心你也是正常的,畢竟你纔是日後替他診病開藥的人。想要讓他完全對你放下戒心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是。”裴敏如今已經是心服口服。
他知道衛毅是將他當成自己人,纔會說這些話給自己聽。
陛下的確是不信任他這個纔剛剛上任的院正,他知道自己能坐在這個位置上,也是因爲老院正意外身亡的緣故。
坐是一方面,能不能坐穩就是另外一方面了。
如今聽了衛毅一番話,他頓時如同醍醐灌頂,瞬間靈臺一片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