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面容清清淡淡的,不起任何波瀾,反倒叫皇帝看着心底不是個滋味。
他是想要將這幅畫擺在書房裡面的,不過書房是個肅穆的地方,這畫氣勢是足夠了,但是帶着一點點的風月之氣,怕是有點不太相稱,但是他又着實的喜歡這畫,不知道出自何人之手,淑妃娘娘也說是她宮裡的採買宮女出宮去替她甄選一點點的繡品無意之中看到的,知道她喜歡這個,就買了回來。
這畫畫的大氣磅礴,遠觀,近看皆爲佳品,不輸大家之作,況且這種畫畫的技法是獨一無二的,皇帝也算是看遍名貴字畫的人,卻還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將顏料用水暈開了的畫法。簡直是美不勝收啊。
“臣妾自是想陛下將這畫掛在御書房裡,陛下只要一擡頭就能看到臣妾的心意。”淑妃娘娘嬌嬌的笑道,隨後她就看了皇后一眼,“臣妾錯了,皇后娘娘在,臣妾不該如此的有私心。”她趕緊走到皇后的身邊,輕輕的拉起了皇后的衣袖,“皇后娘娘,您不會怪臣妾的吧。”
皇后淡淡的看着她,漂亮的眼睛裡依然沒有任何的波瀾。
淑妃總是這一副天真爛漫的樣子,她與宸妃也算是絕配了。
偏生陛下還就吃她們兩個這一套。
皇后將自己的衣袖從淑妃娘娘的手裡抽了出來,輕輕的搖了搖頭,“妹妹心底裝着陛下,本宮高興還來不及呢。”她的聲音依然寡淡,讓人聽不出什麼情緒。
淑妃當着他的面在皇后面前爭寵,皇帝非但沒有不開心,反而覺得心底十分的滿足。淑妃打從進宮開始就一直這樣,想什麼就說什麼。即便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們的兒子都已經九歲了,淑妃依然如同少女一樣,着實的難得,沒被後宮這些女人浸染的老氣橫秋。
只是皇后的那表情……
他太瞭解自己的皇后了……
她看起來沒有任何的波瀾,但是實際上,陛下依然感覺到皇后那是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能讓皇后失態的大概也就是涉及到她兒子的事情了吧。
陛下的心一邊沁在蜜糖裡,一邊浸在冰水裡,那滋味……
皇帝擡了擡手,“好了好了,別爭了,這畫掛在書房也有點不太合適,不如這樣,朕將這畫掛在朕的寢殿裡,這樣淑妃開心不?朕只要宿在寢宮裡面,就能看到這幅畫,自是會想起淑妃了。”
皇帝說完,就微微的挑起了眉頭看向了自己的皇后。
果然,皇后竟然還是一副平淡無波的模樣。
皇帝覺得自己非常的不自在了。
她果然什麼都不在乎!
不知不覺,那一半的甜蜜也變得彆扭起來,甚至有點意興闌珊起來。
“皇后看如何?”他還故意問了一句。
皇后朝着陛下微微的一屈膝,“全聽陛下的。陛下,柔然使臣團已經在宮裡了,只等陛下接見。不過在陛下接見使團之前,臣妾還有一事要和陛下說明。四皇子與柔然公主之事,臣妾並不反對,不過……”皇后將衛蘭衣的事情和陛下說了一遍。
“宸妃和四皇子殿下大概是刻意隱瞞了衛側妃的事情。”皇后緩聲說道,“如果將來柔然公主發現自己被欺瞞在鼓裡,只怕是不太好吧。還有衛側妃再怎麼說也是鎮國公的女兒,陛下覺得這樣真的合適嗎?”
陛下現在心底彆扭着要死。
皇后絲毫不看重他這個當皇帝,當丈夫的,反而絮絮叨叨的說了一大堆宸妃和蕭晉安的事情。他當下就有點不太想聽。
耐着性子聽皇后說完,他又不得不將眉頭蹙了起來。
的確不太合適啊。
“陛下,柔然公主雖然是得了陛下的默許,可以在咱們大梁的皇親貴胄中自己選一個夫婿。不過畢竟是柔然大可汗的掌上明珠。”淑妃娘娘開口說道,“若是真的找個身份不相稱的,不免會被柔然大可汗詬病。”
皇后這才稍稍的有點詫異。
淑妃娘娘出了名的不管閒事,每每問及她朝堂上的事情,她都是左一個不懂,右一個不明白的推脫,今日是怎麼了?
淑妃察覺到了皇后略帶探究的眼神,隨後無辜的眨了眨眼睛,“這是咱們的家事啊。對不對皇上?”
皇帝正在心煩意亂之中,聽淑妃問的嬌聲嬌氣的,也就胡亂的點了點頭。
“淑妃娘娘說的對。”皇帝應聲說道。
“那陛下和淑妃娘娘的意思是要給柔然公主找一個皇家宗室之中的人了?”皇后試探的問道。
“先前四皇子殿下與公主走的近,怕是已經對公主造成了一點點的影響。若是再指給旁的宗室子弟怕是不好。咱們不是還有一個五皇子殿下尚未成家嗎?不如就選他啊。”淑妃娘娘笑的嬌俏,“皇子配公主,怎麼也不會讓柔然大可汗挑出什麼毛病了吧。”
皇后一聽,心底便是一震。
蕭瑾現在是站在她這邊的,可是其中又有多少真心,她其實並不知道。
若蕭瑾真的是實心實意的幫着三皇子的話,她自是不會反對蕭瑾將柔然公主娶過來,無形之中就加重了他們的砝碼。但是一旦蕭瑾自己存了什麼心思的話,那就反而變得不妙了。蕭瑾現在無依無靠,也只能靠着三皇子和她。但是一旦自己手裡有了勢力,將來還怎麼能拿捏的住他。蕭瑾那脾氣古怪,陰晴不定的,誰知道他心底真正想的是什麼。
皇后左思右想,都不敢輕易的表態,唯有看向了陛下。
皇帝一聽,馬上就想起了那天在這個地方,他也曾經提及此事,可是被蕭瑾那個逆子一口就回絕了,氣的他大發了一次雷霆,還撤了蕭瑾的職務。
蕭瑾是這麼多皇子裡面唯一一個敢和他對着幹的,叫他娶柔然的公主,不是擺明逼着他走嗎?
不行不行。
“小五那脾氣太過古怪了。”皇帝一皺眉。
“那是因爲五皇子殿下身邊沒有佳人相伴。”淑妃娘娘笑道。“陛下,臣妾見過那柔然的公主,生的那叫一個漂亮,雖然咱們大梁的話她說的不算太流利,不過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能學成這樣足見是個聰明的姑娘。五皇子殿下也不小了,該是成家的時候了。”
皇后更覺得心驚,從沒見過淑妃娘娘這般熱絡的替蕭瑾張羅過。
今日這是怎麼了?亦或者她有旁的什麼目的?
“陛下您想想啊,五皇子殿下這麼多年身邊也沒個人,自是不知道姑娘的溫柔體貼。沒準娶妻了,知道了女人的好,性子就變了呢。況且,自古以來,兒女都是遵從父母之名的。即便是五皇子殿下心有不喜,陛下聖旨一下,他還能如何?等真的成家了,心也就定了。”淑妃娘娘笑道。
“陛下。”皇后再度開口,“臣妾覺得不妥。”
淑妃娘娘微微的低下頭去,“五皇子殿下其實也挺可憐的。”她壓低了聲音說道,“他一個人在外多年,身邊也沒個人噓寒問暖的,他對陛下如此的桀驁怕也是心底對陛下有了點怨吧,如果陛下真的幫他找個好姑娘成家了,沒準他就不怨陛下了。”
這幾句話倒是真的說道皇帝的心坎裡面去了。
蕭瑾打小就被他送出去了,與他一直疏離,他也知道蕭瑾心底對他有怨,只是這話宮裡其他人都不會說,唯獨這個沒什麼心機的淑妃娘娘會傻乎乎的跑來他的面前提及。
皇帝長嘆了一聲,擡眸看着自己的淑妃,“好在你是跟在朕的身邊了,否則就以你這直腸子的性子,怕是不知道要得罪多少人。”
“臣妾是陛下的人,臣妾只要不得罪陛下,不得罪皇后娘娘,其他人能奈我何?”淑妃屈膝行禮,笑道。“對吧,皇后娘娘。”
皇后都不想和她說話了。這淑妃看起來天真,其實說話一步一個套,這屋子裡是有一個蠢人,不過不是淑妃,而是自己那個夫君。
淑妃是吃透了他的性子,所以才能將他困的死死的。
皇后不免也垂下了眼簾,遮蓋住自己的眼底的光。
她也不是不知道自己的丈夫是個什麼樣的性子,只是她就是不想去哄着他。
這宮裡哄着他,騙着他的人太多了,她沒必要去湊一腳。皇后知道自己骨子裡還是帶着一股子世家女的清高與超然的。即便明明知道不應該如此,但是還是堅持了。
皇帝果然聽了淑妃的話之後大大的受用,擡手拉住了淑妃的手,“你啊,這些話在外面莫要多說纔是。”
“是。”淑妃娘娘屈膝,笑道。
“陛下。臣妾還是覺得不妥。”皇后正色說道。“五皇子殿下性子清冷,已經與陛下不是十分的親厚了,若是這件事情陛下不問過五皇子殿下一意孤行的話,只怕會更將五皇子殿下推離陛下的身邊。”
“皇后娘娘,臣妾倒真的覺得五皇子殿下不會的。”淑妃娘娘據理力爭,“再說了,陛下是五皇子殿下的父親,單是父母之命,五皇子殿下就不得不從了,更不要說陛下是皇上。五皇子殿下再怎麼桀驁不遜,不會連聖旨都不接吧?”
“淑妃娘娘今日是怎麼了?”皇后不由冷聲問道,“爲何非要讓陛下給五皇子殿下指婚呢?”
淑妃一聽皇后口氣不佳,就知道她的耐心已經到頭了。
她頓時一臉的惶恐,忙不迭的跪了下去,“臣妾只是一片好心啊。皇后娘娘不要誤會了臣妾。”說完她就可憐巴巴的看着陛下,“陛下……”
“好了好了。”皇上只覺得自己腦仁疼,“皇后不要說了,淑妃你還不知道嗎?她就是一個沒心沒肺的,她是好心。你莫要多想了。朕也覺得讓小五娶了柔然公主不錯。不若這樣,你找人去將小五叫來。朕再問他一回。”
“是。”皇后聽陛下都這麼說了,只能作罷。
“還站着做什麼?去啊。你先去前面和柔然的公主說說話,也探探她是個什麼意思。朕隨後就來。”皇帝實在是不想看着自己皇后那張板着的臉,他已經夠鬧心了的,所以直接將皇后打發走。
等皇后走後,陛下這才彎腰將跪在地上的淑妃拉了起來,“皇后就那脾氣,倒是委屈你了。”
淑妃的淚水在眼眶裡面打轉,聽陛下這麼一說,淚珠子就滾了出來,“不委屈。只要能和陛下在一起,什麼都可以忍的。”她說道,隨後拿着自己的手背去擦自己的眼淚。
“你看看你,還和以前一樣,都是當孃的人了。”陛下嘆息了一聲,拿出了自己的帕子,輕輕的按在了淑妃的臉上,“朕來替你擦,你那樣擦法可是要連臉上的妝容都擦花了。”
“擦花了不好看,陛下就不疼惜臣妾了嗎?”淑妃娘娘委屈的看着陛下。
“怎麼會!”陛下柔聲說道,“只會更加的疼惜。”
“陛下,臣妾真的沒別的意思,只是不想看到五皇子殿下一直對陛下都那般模樣。陛下有的時候會看着五皇子殿下的背影嘆息,臣妾雖然蠢笨了點,但真的可以感覺到陛下心底還是有點難受的。”淑妃娘娘說道。
“你啊。叫朕說你什麼好?”皇帝擡手將淑妃攬入懷裡,“整個宮裡,最懂朕的就是你了。若是給小五指婚能讓他知道成家的好處,倒也是一個可行的辦法。”
“臣妾就先替五皇子殿下謝謝陛下了。”淑妃娘娘依偎在陛下的懷裡笑道。
衛箬衣和福潤躲在一邊說話,福潤想了想,“對了,我帶你去我那裡看看。”
“看什麼?”衛箬衣不解的問道。
“我在到了一樣東西,是我五哥的,剛剛有福順跟着,我不能拿來。”福潤笑道。
“什麼東西啊,這麼神秘。”衛箬衣笑道。
“我五哥小時候的畫像啊。”福潤笑道,“反正在這裡乾坐着也是無聊。你要不要看嘛?”
“要!”衛箬衣頓時舉起了自己的雙手,恨不得將雙腳也舉起來。
“瞅瞅你那猴急的樣子!”福潤鄙夷的看着她。
“嘿嘿,咱倆誰和誰啊!”衛箬衣擡肩膀又拱了一下福潤,“趕緊帶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