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毅無故離京,幾天不上朝,又被謝園給參了一本。
陛下倒是能體諒衛毅的心情。
畢竟衛毅離京之前曾經急匆匆的入宮和他告了一假,只是求陛下不要聲張。
都是兒女出事,衛毅此番舉動倒是真的戳中了陛下心底某個柔軟的地方。
他接二連三去了兩個兒子,一下子心境就老了不少。
都說帝王無情,可是帝王也是人,是人就有感情。
得到蕭瑾死亡的消息之後,皇帝覺得自己就連白髮都生了很多出來。
他這幾日哪裡都沒去,不是在書房就是在自己的承乾宮裡面窩着。
即便蕭瑾那個臭小子整日惹他生氣,一年到頭除了過年之外都不肯在宮裡住,但是現在人真的沒了,他才猛然察覺,自己對這個孩子心底所懷的是深深的愧疚之意。
小時候蕭瑾長的可漂亮了,他是真的很喜歡。
若不是他的那個母親,蕭瑾應該是深得他的寵愛才對。
喜歡的多了,厭惡也就跟着加深。
他是真的老了,居然老到了一種白髮人送黑髮人的境地。
所以謝園那個奏本被他壓制了下來。
他事事都考慮權衡,每件事情都要想着制衡之術,今日他便偏就要任性一下。他還就護着衛毅了。謝園要鬧就鬧去吧。
那天衛毅風風火火入宮來找他,一進門就跪在了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說他女兒怕是不好了,他要出去找女兒。那陣勢真是將他給嚇了一大跳。
按照道理來說,這種家長裡短的事情拿到他面前來,着實有點登不上大雅之堂,更是會叫人笑掉大牙,偏生他就吃着一套。
衛毅能對他如此,叫他覺得衛毅還如年輕的時候一樣,做事衝動,但是對他卻是掏心掏肺的。一個手握重兵的武將,能如此的依賴他,他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就是女兒丟了,都要跑來他的面前哭訴一通。
事關郡主名聲,他不光放了衛毅去了,而且一聲都不吭,等衛毅回來怎麼說就怎麼是了。
只要衛箬衣能找回來。
他都已經丟了兩個兒子了,也希望衛毅不要重蹈他的覆轍。
那種滋味,沒有真正經歷的過人不會體會到。
衛毅一回京就知道謝園又參奏了自己。
這回他倒是沒找謝園的麻煩,而是先進宮去交了旨意。
他前前後後的離開了差不多將近十天的時間,再度見到皇帝,竟是感覺皇帝的臉色十分的差。
“崇安找回來了?沒事吧?”皇帝斜靠在龍椅裡面,按着自己的頭。
最近他的頭疼病越來越厲害,裴敏不在,太醫院裡面的太醫一個個都找不出他的病因。給他開的藥也是半點用都沒有,倒不如他身邊的一個宮女調製的安神香能舒緩他的頭通。
“託陛下的鴻福,臣的女兒身子是虛弱了些,但是人沒事。”衛毅收斂回自己的目光,叩首說道。“多謝陛下恩准臣出京。”
他丟了一個女兒都着急的恨不得將京城捅個洞出來,陛下一下子少了兩個兒子,臉色不好也是正常的。
他們走的快,蕭瑾的棺槨走的慢,大概要過兩天才能到京城,但是消息已經傳回來了。陛下即便再怎麼不喜歡蕭瑾,可是接二連三的死兒子,是個人也受不了。
“謝園的奏本,你應該已經知道了。不過朕壓下來了。不要緊,你和朕說過。是朕准許你出京的。這事情你就不要想了。”陛下一邊揉着自己的額頭,一邊蹙眉說道,“福潤這幾天問過朕,還准許她出宮嗎?朕正好問問你,崇安還要去冰河鎮嗎?”即便衛毅不肯說衛箬衣是去了哪裡。
但是陛下也不傻,衛毅出城的方向是前往定州的方向,原本衛箬衣追着蕭瑾的跑的消息就傳揚的滿天飛。
如今蕭瑾失蹤的消息傳來,衛家那位姑娘哪裡可能坐的住。
也就是這個原因,陛下覺得自己任性一把也無所謂了,人家閨女是追着自己的兒子跑,兒子生死不明,人家閨女追去幫忙找,也無可厚非。
只是可惜了,他的兒子已經不在了,不然與衛毅結一個正經的兒女親家也是不錯的。蕭瑾那小子的臭脾氣大的很,大概也只有打小追着他跑的崇安郡主當個寶貝了。即便現在心底再有什麼想法,也不得不化成一個遺憾。
人都已經不在了,想什麼都是白想,做什麼都是白做。
“去的。那孩子初心不改,還望陛下成全。”衛毅抱拳說道。
既然陛下自己提到這件事情了,那他也不的不說上一嘴。
如今這樣的狀況,就連他也不希望衛箬衣留在京城觸景傷情。
“成全成全,孩子們的心意,朕一定會成全的。”陛下說道,心底一片哀切,他倒是還可以成全了衛毅的女兒,可是他的兒子呢?
他從來都不知道蕭瑾心底想要的是什麼。
即便是現在想要成全他一個心意,也無從做起了。
“多謝陛下。”衛毅再度躬身。
皇帝有點怔忪的看着衛毅的身影,“你去的是定州吧。”他終於還是忍不住問道。
衛毅直起身來,面不改色的點了點頭。
“朕知道了。”他揮了揮手,“你下去吧。”
“是。”衛毅再度行禮離開。
等衛毅走後,皇帝渾身倦怠的朝着龍椅裡面一靠,更覺得頭隱隱的痛。
“高和全。”他閉上眼睛緩聲說道。
“在。”高和全忙從門外走了進來。
“再上點靜思吧。”皇帝說道。
“陛下,伊荷說過這種香一天不宜超過兩次。”高和全說道,“陛下今日已經用過兩回了。”
“可是朕的頭還是疼啊。”皇帝揉着自己的太陽穴說道。“裴敏回來了沒有?”
“回來了。”高和全說道。
“那就傳裴敏過來吧。”皇帝說道。
高和全叫了人去請裴敏。
裴敏纔剛剛回到太醫院,屁股還沒坐熱,就直接被叫去了御書房。
他給陛下看了診,卻也是和其他的太醫一樣,完全沒看出什麼病症出來。
“廢物。”皇帝實在是頭疼的難受,煩躁的低罵了一句。“你們這些太醫加起來還不如一個宮女管用!”
裴敏噤若寒蟬的跪在地上,低着頭,一聲都不敢出。
“要你們何用!”皇帝心神更是略顯的狂躁,拍了拍桌子,“滾!”
“是。”裴敏不敢逗留,忙拎着箱子趕緊退出了御書房。
等出了御書房,他總是心底好像橫了一根刺一樣。
雖然說他不是什麼神醫,但是怎麼說這麼多年在醫術上也算是有點建樹,不然也到不了醫正的位置上。
陛下這頭疼之病來的奇怪,之前也沒什麼過多的徵兆,最近發起來卻是厲害的很。
他們各種辦法都用了,只能稍稍的減緩症狀,並不能治癒。
大夫不是萬能,這裴敏也知道,但是事出總有因,不管是什麼病症,也不管能不能治好,總有個根源吧。
這陛下頭疼的根源他們是一點都找不到。
這頭疼的症狀是從大皇子的死訊傳來開始的。
若是說陛下是因爲思子心切,也是能講的痛,如今五皇子殿下又罹難,陛下更是思量過度,這也不難解釋。只是裴敏依然覺得有點蹊蹺。
不過裴敏轉念想想也就釋然。
崇安郡主原本那麼光鮮靚麗的一個姑娘,也因爲五皇子殿下的緣故如今完全變了一個人一樣。
唉,裴敏只能搖頭低嘆一聲,擡步回了太醫院。
衛箬衣回到了回瀾閣之中,她這次離開國公府,衛毅幫隱瞞的好,竟是連家裡人都不知道前因後果。
他們在回來的路上又派人將綠蕊和綠萼從別院接出來,就真的如衛箬衣只是去了別院修養了一番而已。
衛箬衣病重回府,府中菊姨娘是最最開心不過的。
她巴不得衛箬衣不回來了纔好。
如今壓在她前面的蘭姨娘和竹姨娘相繼出事,即便衛蘭衣現在是個什麼側妃也不算是什麼稀奇的事情,畢竟她的母親已經被趕出了國公府。如果衛箬衣再有了什麼三長兩短的,那這府裡嫡小姐的名頭沒準真的是要落在了衛紅衣和衛簡衣的身上了。到時候她再在族中過繼一個男丁過來,當成兒子,可不就是能承繼鎮國公府的爵位了嗎?衛毅活着,她是當不了嫡夫人了,但是如果衛毅死了,她的兒子能當了新的鎮國公,那給她將聲名一正,再請個誥命在身,不是什麼難的事情吧。
之前有蘭姨娘和竹姨娘,她們兩個,一個是侯府小姐的出身,一個生了一個兒子,怎麼也輪不到她來蹦達,現在看是不一樣了。
梅姨娘天生就是個性子軟的,好說話的,不然不會被竹姨娘欺負那麼久,連大公子差點都沒保住。即便現在梅姨娘當家,說話比她說的管用,但是那是國公爺看在衛箬衣的面子上的。
只要衛箬衣一死,梅姨娘沒了後臺了,憑什麼和她爭奪?就憑她那個遠在冰河鎮的兒子?那衛燕的身子骨都已經壞成那樣了,能活幾年都是個問題,又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到時候她找點人去冰河縣將衛燕弄死,做的漂亮點,再解決了衛榮,這諾大的鎮國公府可不就是她說的算了嗎?
這種念頭菊姨娘以前就有,只是這些年被人壓着,她也不敢貿然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