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男戲子!”
秦莞還沒做聲,一旁的茯苓先驚呼了一聲。
對茯苓這樣單純爽直的小姑娘而言,包養男戲子簡直是奇聞。
“男……男戲子……那豈非是說,那陸靜承有龍陽之癖?”
茯苓驚訝的說話打結,白櫻的表情也有些複雜,白楓點了點頭,“是這樣。”
幾個人都驚訝無比,可一旁的秦莞卻是一臉沉靜。
大周的風俗自然沒有以龍陽爲常這一說,可龍陽之癖對秦莞而言並非天方夜譚,權貴人家,有不少人好此道,有的是天生如此,有的則是爲了嚐個新鮮,只不過大家都不敢露在明面,免得被說壞了家風。
而秦莞對於陸靜承好龍陽更是不覺得稀奇,因爲那日,在那春宮圖冊之上,秦莞竟然看到了幾幅男子交合的圖畫。
這對秦莞而言來說可算是不小的震撼。
一般人即便看春宮圖冊,也沒有看男子和男子交合的。
當看到那春宮圖冊最後幾頁皺着頗多,一看便是被翻看過數次的,秦莞便知道陸靜承即便不好龍陽,也瞭解了龍陽之道,說不定還被引出了興趣,因此才讓白楓走了這一趟,沒想到果然如她所料。
“王妃,您怎半分不驚訝?”
茯苓見秦莞太過淡定,自然好奇,秦莞嘆了口氣,“我讓白楓去建州城的時候就已經猜到了,如今不過是如我所料罷了,既然如此,那陸隋永的話倒是真的,梅園之中不可能有女子,卻可能有男子,而陸靜承數次進入梅園,離開之時面帶春色笑容滿面,只怕當真是同男子幽會,如此也和陸靜承是被男子所殺相吻合。”
茯苓長大了嘴巴,沒想到秦莞早就想到了這一點。
白楓肅容道,“王妃可有懷疑之人?”
事到如今,破這個案子的責任大半落在了秦莞肩頭,茯苓幾個也希望這案子早日真相大白,好還白鹿洲一個清淨,如此他們住在此處也好安心些。
秦莞明眸微狹,“男子相好爲人不齒,可陸靜承身份貴胄,若是看上了哪個奴僕,只管讓其往自己院中去便可,可他卻選擇在梅園之中相會,一次可說是情致,兩次三次便說不過去了,由此可見,此人身份並非奴僕,在這白鹿洲之中,也就只有那麼幾個人附和這般條件,可他們卻是兄弟——”
這樣的寒冬,陸靜承不可能爲了一個奴僕兩次三次的入梅園,那麼便只有一個可能,這個人身份和他相當,要麼是和他情投意合,要麼便是被他脅迫,可不管是哪種可能,這個人的身份都不會低。
陸靜承好色,喜歡的女子皆是貌美,喜歡的男子自然也不會差,單論這一點,陸氏幾位小輩尚算符合條件,然而他們皆是同族表兄弟,陸靜承便是再喪心病狂,也不至於對自己的親族兄弟下手吧!
秦莞不覺得陸靜承飢不擇食到了這般地步。
白楓明白了秦莞的意思,一時也沒了主意,卻想到了另外一事,“對了,屬下還未說今日偶然發現的另外一樁事。”
秦莞當下回過神來,“你說。”
白楓定了定神,“屬下本是去查陸靜承在何處流連,與何人相好,卻偶然查得一件事,陸靜承數次進建州城,幾乎每次都是自己顧着自己玩樂,可是有兩次,陸靜承帶了別的人去花滿樓,屬下從與他相好的紅袖處得知,同他一起去的人姓胡,陸靜承稱呼他爲胡叔,是一個四十歲上下的中年男子,紅袖不知道此人的身份,可從二人喝多了的言談之中得知,這個人曾經是陸氏在建州西邊礦業上的管事之一,一年多以前,因爲貪了礦上的銀子被趕了出去。”
秦莞腦海之中驟然閃過一道明光,“礦業上的管事?”
白楓點頭,“不錯,紅袖說,二人喝醉了之後,這個人大肆向陸靜承告狀,說陸氏五房的家主如何如何苛待他們這些陸氏的老人,還說如今五房出事也不能怪任何人,兩個人還說了些別的,可陸靜承卻不讓紅袖等人聽了,雖然喝的有了醉意,可看得出來,陸靜承和這個胡叔之間存着什麼秘密,兩個人都頗爲緊張,不願讓紅袖等人知道。”
秦莞一顆心砰砰跳了起來,陸由心此番來建州,爲的便是西邊的礦難,可如今陸靜承竟然私下見從前礦業上的管事,難道說,陸靜承想趁着五房礦難做點什麼?
這麼一想,秦莞不由將注意力落在了五房身上。
她還沒有見過五房的人,可聽陸由心形容的,五老爺多病,五夫人性軟,而那九少爺陸靜和更是個開蒙晚不高不低的溫文人,這樣一家子,被欺負多年,多虧了陸由心的扶持纔有今日,他們會生出歹心嗎?
而陸靜承不可能和自家兄弟有什麼首尾,五房想來是不可能的。
秦莞嘆了一聲,“你去外面吩咐一聲,讓傳話給姨母,就說我想見她。”
白楓起身出門,傳了話,沒多時陸由心便到了菡萏館。
秦莞見着陸由心,沒說陸靜承包養男戲子的事,只說了那胡姓管事的事,這麼一說,陸由心當即皺眉,“莫非是胡光德?!一年多以前,因爲貪銀子被趕走的管事只有這一個,也是姓胡。”
陸由心這麼說,那秦莞便可基本確定了,“這個人是什麼來歷?爲何如今還在建州?”
這般一問,陸由心便道,“這個人說起來也的確是陸氏的老人了,當初西邊的礦業出過一點亂子,也就是二十年前吧,那時候他還年輕,只是個小工頭罷了,當時許多人離陸氏而去,他倒是忠心,帶着幾個兄弟留下了,後來礦業慢慢止損有了盈餘,他自然也做了管事,只是因爲在礦上的時間長,他仗着身份越發行事不端,五房接手之前,他負責統總,後來五房接手,他便十分不聽五房的差遣,面上答應的極好,私底下卻攛掇其他管事們和五房離心,念在他是老人,五哥忍了多回,後來他大概也是知道鬥不過族中主子了,便開始貪銀子,他在礦上這麼些年,貪銀子早非一日,從前小打小鬧便罷了,一年多以前,竟然將兩萬兩給鹽鐵司的稅錢貪了,如此哪裡還能忍?五哥稟了我,是我讓人將他趕走的。”
“念着多年情分,當時只讓他將那兩萬兩銀子拿出來,並沒有將他押送官府,後來他去了何處我們便不知道了,沒想到,他竟然和靜承攪在了一起!”陸由心面帶薄怒,顯然陸靜承如此犯了她的底線!
秦莞忙道,“姨母息怒,此人既然在建州城,如今性命來歷皆知,找到他自然容易的很,我猜想他和陸靜承之間必有謀算,或許還和陸靜承的死有關係,所以還是找到他問清楚的好。”
陸由心頷首,“自然要如此,我倒要看看,他和靜承之間在謀算什麼,你放心,我來找人,陸氏在建州有產業,他當時在這邊多年,自然也是置了不少產業的,如今想必就住在這裡,我去讓五哥尋從前的老人幫忙,自然能知道他的住處,等找到了人,必定審問個明明白白——”
秦莞便放了心,又問,“敢問姨母,這些日子府上可有男客來訪?”
陸由心挑眉,“沒有過,這裡陸氏出事,我來沒幾個人知道,其他幾房我也下了命令,靜修他們幾個見朋友都是去建州城見,因此從未有客人來過,無論男客還是女客。”
秦莞蹙眉,方知兇手必定是園中人無疑了,“那……此番礦難的事,可有解決的法子了?”
陸由心嘆氣,“這些日子一直在安撫遇難之人的家小,因爲快過年了,知府衙門和鹽鐵司的人倒是送了話頭,只不過那逃走的兩個管事至今沒有下落,這事便有些棘手,死了二十多個人,最終還是要有人去負責的。”
秦莞聽得很明白,礦業最直接的統總者便是那些管事,如今有的人下了獄,有的人卻跑的下落不明,衙門糾察不清楚,便會咬着陸氏不放,而做爲陸氏家主,自然不想五房的陸博易受牽連,若是查不清楚,自然不介意將幾個管事送出去頂罪,礦難自然是要人負責的,陸由心的心思也是常情無可指摘。
二人又說了片刻,陸由心便離開去吩咐人找那胡光德。
蘭香院中,陸靜韞快步從外面進來,一進門便道,“五哥,姑母派了好些人入建州城,聽說是要找一個人,因爲什麼沒問清楚,姑母身邊的人口風都很嚴,使了銀子也沒用。”
“菡萏館的人呢?”陸靜修又問。
陸靜韞搖頭,“不知道,沒出來過,那菡萏館守衛森嚴,一隻蚊子都飛不進去!不管是婢女還是侍衛小廝,好些都是臉生的,一看便不是咱們府上的,也不知道是誰。”
陸靜修眯了眯眸子,“我猜,今天晚上她們還要去青松院,我們就在院子裡堵她們!”
陸靜韞眼底有些激動,卻又有些害怕,“五哥,如此……會不會惹得姑母盛怒……”
陸靜修哼了一聲,“反正姑母沒打算選你我承嗣,那般畏首畏尾做什麼?!”
陸靜韞縮了縮脖子沒多言,卻隱隱有些期待晚上的對峙了!
夜幕緩緩落下,菡萏館之中點起了一片明燈,秦莞驗過屍體,又搜了陸靜修的住處,今夜倒也無需再去青松院,可秦莞心中百般疑問不得解,到了晚上,還是打算出去走走,卻並非去青松院而是去梅園。
陸靜承選擇夜裡與人相會在梅園,秦莞便趁夜來一次,夜色之中的梅園暗香浮動,霜雪清冽,除了有些冷,倒也別有意趣,等往陶然亭走過去,便更顯幽靜寂然,在此處夜會,還真是掩人耳目。
白楓等人執燈陪着秦莞,秦莞走到了陶然亭之外便停下了腳步,叢竹,亭臺,梅林,至雅至靜,只怕沒有人會想在這裡殺人,可陸靜承偏偏就是在這裡死的,秦莞站在梅林之中目不轉睛的看着此前發現血跡的地方,層疊的新雪早已掩蓋了當日的一切痕跡,如此這樁案子便越發困難起來,到底是誰在此夜會陸靜承?
秦莞正兀自沉思,忽然,一道窸窣的響動又從竹林之後傳了出來,有了前次的經驗,白楓繼續的往竹林之後掠去,然而此時乃是黑夜,白楓人到了竹林之後,只看到一個影子往遠處跑去,白楓當即追上前去,秦莞本是要跟隨,可跑出去幾步卻覺得有些不太對勁,正在這時,又一道輕快的腳步聲從她身後驟然響起。
秦莞一回身就看到了昏黃夜色之中的陸靜修拔劍而立。
秦莞眉頭高高挑起,而陸靜修本是一臉嚴肅薄怒,然而待看到秦莞轉過身來的臉,他眼底卻一陣愕然,繼而流露出了掩飾不住的驚豔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