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風一直站在旁側,平靜着呼吸,不敢打擾兩人對話,自己把自己扮作空氣一般透明無聲。
直到莫小飛離開,汪連城才拂手道,“顧風,你心裡沒怪本撫吧。”
“顧風不敢,顧風知道汪大人有自己的難處,顧風就是大人的一塊磚瓦,隨時供大人調配。”顧風答道。
“嗯,當時本撫還在臬臺任上之時,派出府裡的書吏去各處暗中瞭解官員動向,如今派出的六人當中,也只有你一個沒有回來,你知道是爲什麼嗎。”
汪連城當上撫巡之前,身居洛南省按察使(臬臺),掌管全省的刑名司法,派出自己的探子到各處,也是想掌握更多的情況。
汪連城的書吏有很多,從中選了六名最爲精練之人下方各處任小吏,在汪連城升任洛南巡撫之時,唯一一個仍然沒有回到汪連城身邊的人,正是顧風。
“下官不知,但大人這麼做,肯定有大人的深意。”顧風微微擡起頭,眼珠轉到雙眼上方輕瞟着汪連城。
汪連城自然有他的用意,身邊的書吏長郭伯成雖然精明能幹,外放怎麼也得混個知府,但郭伯成這人很實忠,怎麼也不肯離開自己身邊。
別的人能力如何汪連城很清楚,小打小鬧還成,真要幹大事兒,都少了那份老穩和幹練,而顧風不錯,觀察此人很長時間,做事謹慎細緻,事情考慮周全,能培養的人不多,而顧風正是其中一個。
所以汪連城當上巡撫之後的兩年沒有召回顧風,但暗中卻命人時刻稟報他的動向。
顧風幫張懷安做的事情,汪連城全都清楚,他非常滿意。
“顧風啊,烏縣知縣昏庸不堪,仗着有盧仁義撐腰,他的膽子是越來越大,盧仁義同樣如此,上頭有人很不把本撫放在眼裡,此番你做得很好,幫着張懷安爲虐,實則令他陷入死局當中,這兩年你手裡的證據不少了吧。”
如果莫小飛還在房內,應該立馬反應過來,顧風並非張懷安之人,實則張懷安索命的仇敵。
顧風之所以幫着張懷安做盡壞事兒,那是把張懷安送進一個套裡,除掉張懷安,盧仁義也就少了一個左右手。
顧風跪拜道,“下官幸不辱命,證據早已經蒐集在手,隨時可取張懷安的人頭。”
“好,很好,一切等我從京城回來再作安排,張懷安除掉之後,白曲縣的知縣由你來做。”
白曲縣便是烏縣出入別地的鄰縣,聽聞之後,顧風感涕起來,再次磕頭,“多謝大人成全!對了大人,烏羅山山賊一事其實我早有準備,賊匪在烏縣裡的接頭人張屠夫,已經被下官安排高手所殺,相信莫典史此去一定可以打得山賊措手不及,落花流水。”
張屠夫被賊匪頭子胡躍南說動,在縣城裡打探着各方動向,雖然上回縣衙派人秘密上山圍剿之事他沒能查到準確日子,但山賊們也是提前作了些應對,特別是胡躍南,因爲張屠夫的提前告之纔想好了對策,不殺一人,避免更大的禍事。
知道張懷安不會善罷甘休,於是張屠夫打聽到方墨第二批糧草運送時日,方纔被山賊們再次劫獲。
王有財捐官有了實質性的進展,花了重金自然辦事兒速度也快起來,很快得到了巡撫衙門的籤批備案,一身官服和文書送到了王有財府上。
官服僅以王有財報來的尺寸所做,但王有財的身財確實不均勻,胖也胖得很蹊蹺,上邊兒小下邊兒小,中間極大。
挺着肚子勒着腰帶,這身官府上頭寬鬆,中間卻太小了,王有財的肚子被腰帶擠壓後上下砍開,活像兩個大圓球活甩起來的。
只有品級沒有職權,所以後補官員通常不配備官服,要想穿上顯擺,得自己花銀子購買,這身官服便是王有財花了一百兩銀子買的,只是七品官服,若是品階再高,銀子還得成倍的翻漲。
王有財雖然感覺不合身,但心裡卻是美美的,穿上之後還真像那麼回事兒,最後將官帽頂戴蓋在頭頂,整個人都精神抖擻起來,站在鏡子面前大笑着。
“哈哈,有意思,我這身衣服和張懷安的一模一樣啊,哈哈,我王有財現在已爲紅頂商人了,再不用看縣衙的臉色,哈哈。”
衣錦不還鄉如錦衣夜遊,王有財叫下人準備了一番,還備了匹白馬,準備騎着馬去縣城裡逛逛,最後停在縣衙門口與張懷安相互輝映。
騎在馬上更顯威儀,前後八名下人也趾高氣揚着,最前方兩人還高舉臨時製作的迴避二字,一邊兒慢悠悠的走着,一邊兒撕裂嗓子喊道,“王老爺德才兼備、名聲外揚,授七品官銜,鮮服出訪,閒雜人等立刻讓路兩旁,速速回避!”
面貌笑開了花,特別是馬上的王有財,春風得意,猶如高中狀元一般的歡顏暢快。
也許是因爲特定的規矩,王有財和別的官員一樣,揮起雙手左右迎笑,享受着百姓敬畏目光的瞻仰。
不過王有財真是挑錯了時候,眼下百姓食不裹肚,誰還會管你是什麼官兒呀,脾氣比往常牛很好,也不知道是誰飛來了一個雞蛋,正中王有財的額頭。
蛋殼應聲破裂,從中流出黃白相間的液體從上滑下,王有財右側臉龐一時潤溜起來,王有財臉色大變,“誰!誰敢公然扔打朝廷命官!不想活了是不是!”
“狗官,咱們都快餓死了,還屈服於他們幹什麼,打他!”
人羣中不知誰喊了一句話,此話深得旁人的贊同,隨後除了雞蛋,還有白菜、豬肉等等吃的,除了大米,一時間所有東西向王有財扔去。
王有財連忙趴身於馬背上,雙手捂住腦袋,雙腿緊緊夾住白馬肚子。
一把明晃晃的小刀不知從哪裡飛了過來,也許是力道不夠,硬生生打在馬頭上哐啷落地。
王有財驚出一身冷汗,這誰扔的呀,是想取自己的命啊。
王有財趕緊從白馬背上跳下,怒氣沖天大聲喊道,“媽的,本官可不是好惹的,扔菜扔肉老子忍了,你們居然還扔起了刀子。都愣着幹嘛,老子白養你們了嗎,給我打,狠狠的打!”
“讓這狗官打開糧倉,把他捉起來!”
“對,大家別怕,咱們人多,都操上傢伙和他幹上一架!”
“他好像不是知縣大人吧。”
“管他的,反正他是官兒,捉起來準沒錯,上!”
這下王有財可捅了馬蜂窩,八名手下哪裡是過百人的對手,很快八名手下被打趴下,王有財已經自顧不瑕了,找了個籮筐頂在腦袋上,在人羣裡鑽來鑽去,最後乾脆把官服給脫掉,狼狽往府裡跑去。
夜晚,烏羅山。
胡躍南在一處無人的林子裡揮舞手中的長劍,身影在月光照射下的縫隙中穿梭。
“兩儀,四象,八卦!”
胡躍南腳下如踩陣法一般,行雲流水,長劍於手偶爾映出月光的閃亮,刀光劍影如影隨行,整個劍法一氣呵成。
要說到胡躍南整個劍法的特點,那便是陰陰和諧大融合一,收勢之後,大樹上葉片紛紛飄落,最後在地上拼湊出了一塊碩大的陰陽太極圖。
“太極劍我已快練至極點,這套武當絕學果真威力無窮,也許再過數年,我便可以嘗試修煉武當派的無上劍法。”
胡躍南拿着一根樹枝上的帕巾,一邊拭着額間汗水,一邊向樹林外走去。
每晚如一日的練習着,胡躍南並沒有讓外人知道他的武功有多高,如果說山賊們知道他們當家武功卓越可以輕鬆以一對十,那麼胡躍南真實的實力一定可以令山賊們震撼。
“當家的,當家的,原來你在這裡呀,大事不好了,張山又胡來了!”
一名手下跑了過來,看他大汗淋淋的樣子,想來已經尋覓胡躍南有些時間。
胡躍南縱身過去,健步如飛至跟前,“他又想挑什麼事兒了,難道又擄了山下的人上來,我不是告誡過他,咱們只劫富人,而且劫財不劫人嗎,他又犯什麼毛病了。”
手下有些着急,表情憤慨無比,答道,“當家的,這回張山不僅擄了位姑娘上山,就在剛纔,還準備輕薄於她,幾個兄弟一陣爭執,此時也不知動上手了沒,你快回寨裡看看吧。”
胡躍南是上烏羅山的頭一批人,當時整個山寨也僅十數人,張山和胡躍南等人不同,胡躍南帶着流民而來,張山則帶了一羣流氓而來。
張山別的州府犯下事端,結集一羣無法在街面上混吃飯的地痞,也逃到了烏羅山,胡躍南是欣然接受的,之後的張山才慢慢暴露出其本性。
嗜殺成性,姦淫擄掠無惡不作,但在胡躍南的強力約束下,張山一直在忍着,不過私下仍然幹了不少出格之事,只是事情不大,未惹來官府的討伐。
山寨內,張山身後的十幾人和胡躍南一批老手下正對持着,張山手裡握着把大刀,氣勢洶洶在對方眼前擺弄着,“媽的,再不給老子讓開,別怪老子不念兄弟情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