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帝都發生了太多異象,先是腥紅之夜,再來是極夜生晝,雖然只是一瞬間,但出現在午夜的白晝,讓人歎爲觀止。
緊接着,帝都的夜空,無端落下許多隕星,普通人只當是流星,但在觀星者的眼裡,隕落的都是將星,至少在大秦,都是舉足輕重的人物。
其中一顆火紅隕星,直徑之大,百年難得一遇,它落在西方的天空。
而帝都西郊,平日裡的富墅,此刻高門緊鎖,不聽、不看、不問才能活命,不是沒有人報警,但警察根本不會來。
如果運氣不好,你正好看到某人被追殺,那不好意思,你只能倒在血泊之中,在這樣一個殺戮之夜,無關正義,只有成王敗寇。
呂閥府邸,此刻橫屍遍地,老人、婦孺、孩童,就連府中奴僕都不能倖免。
呂不言渾身鮮血淋漓,法袍襤褸,哪兒還有曾經意氣風發之態。
他的眼睛瞟見贏子瓔身後,悍將虎沖和榮崢手中,各提着一個人頭,正是他兩個兒子承乾、承坤的頭顱。
呂不言臉色倏然如槁木死灰,他忽然仰天大笑:“好你個贏氏小兒,算你狠!你以爲滅了我呂閥,你的江山就坐的穩。”
他還是小看了這位平時不顯山不露水的王儲殿下,順昌逆亡的道理他活了百年哪兒會不知,他沒料到的是,這位隱而不發的年輕君主做事竟如此雷厲風行,殺戮可解決的事人家壓根兒不給你玩手段,連個罪書都沒有,直接就是滅族。
對於呂不言近乎詛咒般的吼聲,贏子瓔依舊平靜,雖然唐諳絕大多數時候說出的話都不靠譜,但讓敵人怕你比讓人愛你更容易也更安全的多。
誅九族雖然極其殘酷,但人就是如此,要麼就好好對待別人,要麼就徹底摧毀他們,因爲他們會爲了一點微不足道的傷口報復你,但對非常嚴重的創傷卻無能爲力,所以,要麼不做,要做就要做到不怕對方報復的程度。
皇圖霸業,已和道德沒有關係。
“受死吧!”贏子瓔提槍,攪動間已是風雲變色。
“就算你同輩無敵,憑你十幾年的修爲如何同我百年法源相抗?自不量力!”呂不言孤注一擲,修爲到他這種程度,博弈已不在肉眼可見的戰場,真正的較量是在領域處,換句話說,就是識海的對決。
只見呂不言揮動法杖,半片天空如火凰臨塵。
識海中,贏子瓔的隱龍對上呂不言的火凰,霎時間天崩地裂,這種級別的較量若是在塵世,不知要捲入多少無辜,即便此刻如虎沖和榮崢的修爲,也看不到識海中的對決,他們的肉眼只看見,殿下的長槍將離對上老賊的法杖將離,同樣是上古的將離神器,然呂不言竟連殿下一招都接不住。
“不可能!”呂不言怔然,“你這不是秦王血脈之力,這樣強悍的法源,你竟然……”他似乎猜到了這位年輕君主身上的秘密,只不過他再也說不出口,勁槍穿喉,復一挑,呂不言的頭顱應聲落地。
贏子瓔一招隔空取物,將鳳棲梧的將離法杖握入手中,神器都認主,此刻將離之杖燃火如龍,氣勢直衝天際,將離只認強者。
虎沖和榮崢單膝跪服在這位年輕的王儲腳邊,呂賊之強,絕對列入大秦前十,而那十位之中,沒有一個歲數低於四十,這位王儲,不過剛滿十八歲,初成人就有這等恐怖實力,大秦絕對能在這位年輕的君主手中復興,作爲殿下……不,應該是陛下的臣,他們何其所幸!
贏子瓔回宮時天色已泛起魚肚白,呂惺還跪在他寢宮裡,只不過,她身前的地毯上,還躺着個唐諳。
呂惺道:“這一局,雖因這個人有點小意外,但結局似乎不壞。”
贏子瓔催動指間的空間扳指,將三顆人頭置於呂惺跟前。
“銀貨兩訖。”贏子瓔道,並用眼神下了逐客令。
呂惺翻手將人頭挫骨揚灰,對着贏子瓔盈盈一拜,再起身時,他們已不再是僱主和傭兵之間的關係。
兩廂錯身之際,呂惺道:“殿下的酬勞,當真豐厚,呂惺這有個忠告給殿下,圓桌那邊已經出了懸賞,絕不讓殿下活着登基。”
“給你三個時辰,到時蒼狼若不離開大秦,那就永遠別走了。”贏子瓔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冷沉,她揚手,呂惺的身影便扭曲起來,再一握,那身影被捏碎。
確定寢宮只剩她自己時,她才從酒櫃裡拿出烈酒,仰頭就往嘴裡灌,只有這樣,才能將涌到嘴邊的血腥壓回去,熱辣的酒入喉,才讓胸腔中的疼痛緩解,她不知道自己喝了幾瓶,直到渾身麻木,她纔看了一眼躺地上的唐諳,眼中泛起迷離之色。
唐諳被困在自己的意識中,他想不明白,什麼叫他非活物,他明明有心跳,也有影子,怎就不是活物了?
“你心境倒是不錯。”這裡青草離離,落花紛紛,好個夏目茵茵的景色,有幾個人的外物心會如他這般,竟是夏天。
唐諳聞得這熟悉的聲音,回頭,就見子瓔披甲在身,隔了大老遠,他都能聞到她身上的血腥味。
他來不及說什麼,她就一擁而上,直抵上他的脣,她的舌蠻橫地撬開他的牙關,讓唐諳瞬時衝動淚奔起來,他對她有反應,但她還沒變回來。
唐諳立時清醒過來,看一眼四周,他竟然在她的房間,他好不容易將她扶正,唐諳皺眉道:“你喝醉了?”
她這身酒氣,他聞着都覺得頭暈。
“沒有。”她說着,又要去咬唐諳的嘴,唐諳一巴掌撐住她面龐,偏頭看到不遠處地上的空酒瓶子,那數量,他覺得搞不好的話,他會是被強的那一個。
“你去殺人了?”唐諳覺得問她都是多餘,她這個樣子,難道還能是去逛街。
“嗯,殺了挺多,都給我殺噁心了。”也不知是血腥讓她覺得噁心,還是酒精的緣故,她忽然吐了出來,除了酒就是血,一大灘挺滲人。
“你這個樣子,得去醫院。”唐諳說着要將她抱起,她卻如鉛一般沉。
贏子瓔拽住他道:“不用去,我的傷勢我知道,斷了不到一百根骨頭,我上了恢復術,沒事,只不過傷了氣海丹田,法源萎靡而已,養些日子就好,去了醫院就完蛋了。”
瞧瞧,這是女人該說的話?男人都沒幾個這麼硬氣的,人身上纔多少塊骨頭?
“那你說怎麼辦?”唐諳惱。
“簡單啊!你借我采采……”她說着就將唐諳推到,動作特女王範兒。
唐諳很快意識到她所謂的採竟是採陽補陰,唐諳老臉有些紅,他咬牙切齒道:“你給我變回來。”他真的覺得她是醉大過勁了。
她倒是挺聽話,瞬間長髮及腰,溫軟依人,然她的髮色卻讓唐諳心驚,竟是白色。
贏子瓔自己也瞧見了她雪白的頭髮,她眉眼低垂,小聲道:“難看嗎?和我修煉的法術有關,我出生時的髮色真不是這個顏色,但我真不記得是什麼顏色……”
唐諳堵住她的脣,一翻身將她壓在身下,大不了就是精盡人亡唄,他怕個求。
耳鬢廝磨間,唐諳對她低語:“我只希望你做一個最單純的人,走一段最幸福的人生,其他的,如果命運不允,那麼我許你。”
他知道,在她看來,自己不過是在說大話而已。
但這一世,死生契闊,與子成說,他是認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