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前傳來的劇痛,讓我坐在地上遲遲不敢動彈。這個時候別說站起來繼續向前走,就是呼吸的力度稍微大一點,心臟的部位也感到一陣陣的刺痛。不少戰士從我旁邊衝了過去,卻沒有人停下腳步,甚至回頭看上一眼。
對於大家的無視,我一點都不惱,畢竟這是在戰場,對戰士們來說,流血死亡早已是家常便飯。誰也不知道自己在下一刻,會不會被一顆子彈或彈片所打倒,在這種自顧不暇的情況下,誰還會關心倒在地上是一個普通的列兵還是一個軍官。
疼痛稍微減弱一點後,我輕輕解開了上衣的鈕釦,低頭查看自己受傷的部位。只見一片黑乎乎的彈片正鑲嵌在胸前懸掛着的長柄銅鑰匙上,鑰匙已經嚴重變了形,看來我的命真大,是鑰匙幫我擋住了致命的彈片。不過鑰匙周圍白皙光滑的皮膚早已紅腫一片,輕輕一按便感到鑽心的疼痛。
我揉着胸部艱難地站了起來,卻發現手中的手槍早已不知道丟到哪裡去了。左右看了一下,看見不遠處躺着一個被打死的德國兵,他的手中抓着一把衝鋒槍。我踉蹌着走了過去,彎身抓住衝鋒槍,用力一扯就把槍抓到了自己的手中。
我不會去和敵人拼刺刀,這可是男人們乾的事情。別說我現在是個身材嬌小的女人,就是在前世,這種需要勇氣和技巧的技術活,對我來說也是不適合的。我把衝鋒槍掛在胸前,右手放在扳機上,左手輕輕地揉着受傷的部位,搖搖晃晃地向前走去。
走到戰壕邊緣的時候,戰鬥已經接近了尾聲。大多數的德國鬼子,不是被亂槍打死,就是被戰士們用刺刀捅死了。大多數的德軍都裝備有衝鋒槍,使用步槍的人數很少,用來攻堅的話,火力倒是非常的強大。可要是近身肉搏的話,拿着打光了子彈的衝鋒槍的德國兵們,可打不過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槍的戰士們。
戰壕裡已經看不見正常顏色的土壤了,地面不是紫色就是紅色,血肉已經是完全塗抹了此處。德軍的士兵在那裡哭號求告,戰士們在那裡大聲地喊殺,天地之間猶如是人間地獄,身處其中,除卻絕望就只有暴虐。
我扣動扳機打倒了一個掙扎着向我撲過來的德軍傷兵,心裡沒有絲毫的憐憫。在你死我活的戰場上,是來不得半點婦人之仁的,不然的話,到最後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當戰壕重新回到我軍的手上以後,剛纔帶頭衝鋒的我,此時卻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好在副連長薩甫欽科少尉經驗豐富,他指揮着戰士們一邊加固工事,一邊開始救治傷員。
我面無表情地看着前方繼續向德軍的陣地延伸的我軍炮火,炮火所過之處,再也見不到站立着的德國兵。心想今天這個仗打得可真夠窩囊的,德國鬼子居然那麼輕易地就突破了我軍防線,如果不是在集團軍的炮火支援下反擊成功,估計這個高地現在已經丟了。德軍佔領無名高地後,就會把這裡當作出發陣地,從側翼發動對主峰陣地的攻擊。一旦主峰失守,蘇軍的防線就徹底崩潰了,德軍便能**地進入列寧格勒市區。
“中尉同志,”旁邊有個戰士碰了碰我,大聲地對我說:“掩蔽部裡有電話,是集團軍指揮部打過來的,對方要找一個指揮員說話。”
我跟着他進入掩蔽部,拿起了擱在桌上的電話,開始自報姓名:“我是高炮連連長奧夏寧娜中尉,正在指揮戰鬥,請您指示。”
“你們哪裡怎麼樣了?”對方用很不客氣地語氣說道:“霍洛波夫大尉在哪裡?”
“大尉同志犧牲了。”我不知道對方是誰,也不能發火,儘量用平穩的語氣向他彙報情況:“德軍在坦克的掩護下,一度攻佔了我軍的第一道防線。我連用高射炮火消滅了坦克後,在集團軍的炮火支援下,通過反擊,已經把失去的陣地奪了回來。”
“一級政治指導員赫洛波夫上尉在哪裡?”對方沉吟了一下,又問了一句。
“也犧牲了。”對方遲遲不表明自己的身份,我也不願和他多說,說完這句後,我就保持了沉默。
“我是集團軍司令員費久寧斯基少將,”過了一會兒,電話耳機裡傳來另外一個人的聲音,“彙報彙報你們現在的情況。”
“戰士們的傷亡很大,軍官們幾乎都犧牲了,我們需要支援。”我不確定德軍啥時候會再次進攻,以目前的兵力和裝備要擋不住德軍新的進攻的,所以也不客氣地向司令員提出了請求增援的請求。
“我會馬上派一個水兵連過去補充你們的,”他停頓了一下,又接着說:“大約在一個小時以後,就可以進入陣地。”
“是。”聽見援軍很快就可以過來,我心裡的石頭也落了地。
“你馬上接任指揮,新來的部隊也歸你指揮,明白嗎?”費久寧斯基斷然地命令說。
“是,司令員同志。”
“我命令:不惜犧牲,堅守陣地!如果需要增援——打電話來。”沒等我再說話,耳機裡便沒有聲音了。
一個小時後,水兵連的戰士進入了陣地,帶隊的連長帕斯圖霍夫上尉直接到掩蔽部裡向我報了道。
水兵兩個排被我佈置在第一道戰壕裡,協助原有的部隊進行防禦,由帕斯圖霍夫上尉指揮。而剩下的一個排,和高炮連剩餘的戰士一起退回了第二道戰壕。
集團軍的炮火停止後,德軍的陣地上一片沉寂。直到天黑,德軍也沒有再組織新一輪的進攻。
我鬆了一口氣,心裡非常清楚地知道:高地守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