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局的發展對我方越來越不利,原本一直風平浪靜的居民點,在接下來的日子裡,也許會成爲德軍的攻擊目標。爲了瞭解一團移防後的情況,我在會議結束後留了下來,向謝傑里科夫瞭解一團的近況。
通過交談,我知道一團在進入新駐地後,由於剛開始的時候兵力有限,集團軍後勤部隊就沒有再讓他們像五團那樣充當臨時的搬運工,這樣一來,他們就有時間和精力埋頭髮展,才能在短短的時間內,將隊伍發展壯大。
其實還在師指揮部的時候,我就想問謝傑里科夫,一下增加了這麼多人,他們的武器都來自什麼地方,總不可能每個人加入的時候,還自帶武器乾糧吧?聽到我的這個疑問,謝傑里科夫笑着回答說:“師長同志,您有所不知,五團還駐紮在這裡的時候,時常派遣小分隊到城裡去和德國人打游擊戰,每次都有收穫,繳獲了不少的德軍武器。他們離開時,雖然搬走了大半,但剩下的部分,也足以讓我們裝備一個營的。我用這些裝備武裝了一個營以後,也不時地派他們到城裡去走一趟,隔三差五地消滅一些落單的零星部隊,然後把繳獲的裝備帶回來。”
聽完他的話,我有些懷疑地反問道:“就算你每天派幾百名戰士到城裡去,能收集多少武器,要知道你們團可有兩千多將近三千人啊?”
謝傑里科夫扳着手指頭開始爲我算起賬來:“我們團從高地上撤下來時,帶了差不多兩個營的裝備。這些武器有的是從被打死的德國人身上搜集的,有的是近衛第35師軍火庫裡遺留下的。我們都一點不剩地搬了過來。政委奧貝斯坦同志還專門組織了一支收容隊。每到天黑以後。就派他們到城裡去,一是收容被打散的戰士和難民,二是順便到發生過戰鬥的地方,去搜集遺落的武器,幾天下來,我們的收穫還真不小。”
他這麼一說,我頓時明白爲啥看到的指戰員所配備的武器都是五花八門,既有蘇制武器也有德制的。而且有些蘇制武器。一看就知道是在國內革命時期打白匪軍用過的。不過在目前的情況下,要想讓所有的戰士都使用同一制式的武器,顯然是不太顯示,所以我便沒在這個問題上糾纏,而是就如何守住居民點的問題,和謝傑里科夫討論起來。
等我們的談話告一段落時,我意外地發現外面的天已經亮了,我們在不知不覺中居然談了一夜。我站起來活動了一下手腳,接着對他說:“謝傑里科夫同志,居民點的防禦工作。我就交給你全權負責了。我相信以你的能力,守住這裡應該沒有什麼問題。”
謝傑里科夫見我要離開。指着桌上的德軍武器說:“師長同志,我看你身上沒有武器,要是和敵人遭遇的話,可是件麻煩事,不如您從這裡挑兩件武器回去吧,順便讓政委他們看看我們繳獲的德軍裝備。”
不說這些繳獲的槍支還好,一提起這些武器,我頓時有種想吐血的感覺,本來好好的一場伏擊戰,結果就是因爲一名戰士的緊張,提前開槍暴露了目標,將敵人嚇跑了,害得我們的計劃功敗垂成。開會的時候,我腦子裡幾度在想,假如那名戰士沒有犧牲的話,謝傑里科夫會不會處於嚴肅軍紀的考慮,下令將他槍斃。
我拿起桌上的那把手槍,看了看,又重新擱了回去,這種槍的故障率太高了,要是在關鍵的時候卡殼,估計我連性命都保不住。我想了想,拿起了一把衝鋒槍,又從裝彈夾的皮套裡抽了兩個彈夾出來,揣進了大衣的口袋裡。
當我在二十幾名警衛戰士的保護下回到馬馬耶夫崗,在指揮部的門口正好遇到了薩夫琴科。他身上還穿着德軍的制服,左手臂上還綁着一條白色的毛巾,一看就是剛回來,以至於連制服都還沒來得及更換。
我帶着他走進了指揮部,和基裡洛夫、阿赫羅梅耶夫兩人打過招呼後,就讓薩夫琴科坐下,讓他彙報策反任務的執行情況。
薩夫琴科在我們的面前站得筆直,面無表情地向我們進行彙報:“昨晚我們趕到了東方營的營地附近,襲擊了一支巡邏隊,除了帶隊的士官外,其餘的士兵都被我們捆起來,藏在了隱蔽的地方。接着我帶着幾名戰士冒充巡邏隊,挾持着那名士官帶我們進入了營地。
士官帶我們去了營房裡的指揮所,見到了卡爾波夫上尉。當我們向提到了自己的真實身份時,卡爾波夫馬上拔槍指向了我們,還大聲地喊着外面的衛兵,想將我們一網打盡。
幸好在緊要關頭的時候,我猛地想起了彼得洛夫將軍的那份電報,立即就想他提到了他昔日的上級。當聽到將軍的名字後,他明顯地愣了愣,隨即揮手讓那些衝進來的衛兵離開,並警告他們,誰也不準將發生的事情說出去,否則一定嚴懲不貸。
爲了表示誠意,我也讓跟隨我進入營地的戰士們離開,準備和卡爾波夫私下交流,畢竟有些事情知道的人多了,難免就會出現泄密的可能。”
“薩夫琴科同志,你做得對!”基裡洛夫聽到這裡時,忍不住插嘴稱讚了薩夫琴科一句,接着又催促他:“繼續往下說,後來怎麼樣?”
“指揮所裡只剩下我和他兩個人,他請我坐下後,將我上下打量一番後,接着警惕地問:‘你到底是誰,到這裡來有什麼目的?’
我回答說:‘我是獨立師的一名政治指導員,是奉師長和政委的命令,前來和你談談,希望你能迷途知返棄暗投明。’
他聽後吃驚地問:‘是堅守馬馬耶夫崗的那個獨立師嗎?’
我點點頭,肯定地說:‘是的,就是守在馬馬耶夫崗上。讓德國人一步都不能前進的那個獨立師。’
卡爾波夫聽後臉色變得很難看。過了一會兒才說:‘你今天來有什麼目的。是勸我投降的嗎?’
‘也可以這麼說!’見他一語道破了我的來意,我也就不和他兜圈子,開門見山地對他說:‘不過,我更多的還是爲了您——卡爾波夫上尉而來。恐怕您不知道吧,在您的老上級彼得洛夫將軍的心目中,您是一位優秀的指揮員,假如您當初和他一起離開敖德薩,沒準現在都是他手下的營長甚至團長了。’
‘什麼?!’卡爾波夫有些失態地站了起來。在帳篷裡來回地踱步,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過了許久,他才遲疑地問道:‘過了那麼久,彼得洛夫將軍還記得我這個小人物嗎?’
我也跟着站了起來,走到他的身邊,低聲地對他說:‘將軍同志告訴我們,說他至今念念不忘的,實在保衛敖德薩的戰鬥中,您和他通話時,遇到德國人來襲。您離開報話機去和敵人拼刺刀的事情。’
聽完我這幾句話後,卡爾波夫臉上的肌肉劇烈地**起來。他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似乎正在思考着自己該何去何從。”
“看來你的這番話,讓他的心裡產生了動搖。”我聽到這裡,也忍不住插了一句嘴,因爲從薩夫琴科面無表情的臉上,我猜不到最後的結局,只能向他尋求答案:“他最後又說什麼沒有?”
“卡爾波夫思考了很久後,重新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猶豫不決地說:‘根據斯大林所頒佈的命令,我們這些被俘的指戰員,都屬於祖國的叛徒。我現在非常想知道的是,假如我們反正回到部隊的話,等待我們的將會是什麼樣的命運呢?’
聽到他的這個尖銳的問題,我也猶豫了好一陣,最後只能含糊地告訴他:‘師長同志曾經親自表態,一旦你率領部隊反正的話,她能確保你們所有人的生命安全。’
他聽我這麼說,又遲疑了一陣,提出了幾個條件,並說假如我們能滿足他全部條件的話,他可以率領部隊投奔過來。”
“什麼條件?”基裡洛夫緊張地問道。
“卡爾波夫提出了四個條件:一是必須保證全營所有官兵的人身安全。因爲他們從俘虜營裡被挑選出來,編入東方營後,曾經在不同地方和昔日的同胞進行過戰鬥,給那些部隊造成過不同程度的損失。
二是東方營的建制不能打亂。可以派遣政工人員,但是現有的軍官不能離開部隊,士兵不能分散編入別的部隊。
三是必須要保證眷屬的安全。據他所知,很多被俘官兵的親屬都被髮配去了西伯利亞,對部隊的士氣影響很大。所以希望我們能和上級聯繫,赦免官兵們被流放的家屬。
四是時機的選擇。如今的部隊營裡在幾個德軍師的包夾之中,要是擅自調動,會被周圍的德軍發現,根本無法從他們的包圍圈裡逃出來。所以只能選擇德軍在和我軍交戰,放鬆警惕的時候行動,確保整個營都能順利地拉出來。”
薩夫琴科說完後,就沉默了下來,靜靜地等待着我們發表意見。對於卡爾波夫提出的四個條件,我在心裡想了想,算是很合理的,但是在蘇聯這種特定的政治環境下,是否有可操作性?正是基於這種考慮,我沒有馬上表態,而是望向基裡洛夫,徵求他的意見:“政委同志,您對這四個條件有什麼想法?”
臉色鐵青的基裡洛夫一拍桌子,猛地站了起來,怒氣衝衝地說道:“可恥的叛徒,居然還敢和我們討價還價。要是以我看,我們應該馬上派出夜襲部隊,去把他們統統都消滅掉,把他們所有的親朋好友全部送到西伯利亞,去幹一輩子的苦役。”
基裡洛夫的態度完全在我的意料之中,而且應該還是當前大多數人的看法,不然的話,薩夫琴科在講述他和卡爾波夫見面經過時,表情就不會這麼嚴肅了。
我沒有接基裡洛夫的話頭,而是又繼續問阿赫羅梅耶夫:“參謀長同志,對卡爾波夫上尉的這四個條件,你又是怎麼看的呢?”
阿赫羅梅耶夫先瞅了基裡洛夫一眼,隨後謹慎地說道:“從彼得洛夫將軍給我們的電報上來看,這個卡爾波夫以前還立過戰果,假如不是被德軍俘虜的話,沒準他如今還能在戰場上立下更多的汗馬功勞。我個人認爲,對於這樣有豐富戰鬥經驗的指揮員,我們還是應該努力爭取。用師長的話來說,卡爾波夫的部隊如果能加入我軍,等於就是在加強我軍的同時,削弱了敵人,同時對敵人的士氣也是一個巨大的打擊。”
阿赫羅梅耶夫的話,讓我的臉上露出了笑容,看來他很明白我心裡究竟是怎麼個想法,並在言語中直接地支持了我的觀點。等他說完,我點了點頭,慢條斯理地說道:“政委、參謀長,對於卡爾波夫上尉提出的這四個條件,我個人是同意的。但在做最終決定前,還是是上報給集團軍司令部,讓司令員和軍事委員同志先來做個判斷。”
“這合適嗎?”基裡洛夫被我的話嚇壞了,他習慣性地先左右張望了一下,發現屋裡都是自己人,這纔對於我這種把矛盾上交的做法,心有顧忌地問:“斯大林同志曾當衆宣佈過,我們根本沒有戰俘,只有祖國的叛徒。如今您居然要把叛徒提出的四個條件向上級報告,難道不怕惹禍上身嗎?沒準司令員和軍事委員同志聽到這四個條件,也會被氣得暴跳如雷的。”
我擺了擺手,委婉地說:“政委同志,您多慮了。策反東方營的計劃,我已經上報給了司令部,並得到了司令員和軍事委員的同意,不管對方提出什麼條件,我想上級領導的心裡估計早就有心理準備了。況且卡爾波夫上尉提出的四個條件,我個人認爲,一點都不過分,如果不是我的權力有限的話,我都可以作主答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