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在兩人的後面往戰壕走,從那些還沒有來得及收拾的我軍戰士和德國士兵的屍體旁邊經過時,我忍不住又回想起,剛纔親眼所見的一幕幕驚心動魄的戰鬥場面。
天色已黑,雖然我們從德國人的手裡奪回了陣地,但戰鬥並沒有停止,陣地的南北兩面,都不斷地傳來激烈的槍炮聲,那是德軍正在進攻第192師兩翼的第147和181師的防線。
一走進指揮所時,我就聞到了一股濃郁的血腥味,幾名水兵正在清理這裡,他們把被擊斃的德軍官兵的屍體擡走,又找來清水將桌椅上的血跡洗掉。
大尉將一張乾淨的凳子擡到我的面前放下,隨即禮貌地招呼我:“請坐吧,中校同志,您一定累了,坐下休息一會兒吧。我想,戰士們應該很快就能把這裡清理乾淨。”
我沒有馬上坐下,而是客氣對負傷的上尉說:“上尉同志,這個位置還是你來坐吧,畢竟你是傷員嘛。”
沒想到上尉連連擺手說:“不,不,我不坐,還是您坐吧!”
我們相互謙讓了半天,最後誰也沒坐下。幸好這時水兵戰士已經把指揮所打掃乾淨,我們三人這才圍着桌子坐了下來。
大尉從公文包裡掏出一張地圖,攤在桌上,眼睛看着我問道:“中校同志,接下來我們該做什麼?”
我掃了一眼地圖,見是第192師的防禦圖,連忙找到我們在地圖上的位置,用手指點着對大尉說:“大尉同志,除了讓戰士們搶先工事外。還要組織人手挖反坦克壕和佈設雷區,這樣敵人再次進攻時,我們纔有把握擋住他們。”
大尉聽完後,點點頭,若有所思地說:“工事已經安排人手在搶修了。反坦克壕只有幾個地段被炸塌了。修復起來花不了多少時間。最麻煩的是雷區,經過敵人的炮擊和轟炸,雷區的步兵雷和反坦克雷差不多全爆炸了,我們需要讓工兵來重新佈雷。”
就在我們說話的功夫,負責恢復通訊的通訊兵,已將電話線重新牽了進來。上尉一看。連忙站起來說:“中校、大尉,我這就給旅長打電話,請他派工兵營來支援我們。”
大尉沒有馬上回答他,而是看着我,見我微微點頭,纔對上尉說:“好吧。你這就給旅長打電話,把我們這裡的情況向他彙報,同時讓工兵營來協助我們佈雷。”
塔蘭採夫中校的電話很快就打通了,他非常爽快地答應了我們的請求,最後,他告訴打電話的上尉,說接到司令員科爾帕克奇將軍的命令。讓我立即趕回指揮部。
聽到這個命令,大尉有些遺憾地說:“中校同志,原以爲我們還能繼續並肩作戰下去,沒想到司令員親自下令,讓您回指揮部,真是太遺憾了!”說到這裡,他向我伸出手來,“不過上級的命令是不允許被討論的,只能無條件執行,所以我們現在只能說再見了。中校同志,祝您好運!”
我和他握手的時候,有些不好意思地問:“大尉同志,我可以問問,該怎樣稱呼您嗎?”說實話。我到現在都還不知道面前的大尉和坐着的上尉叫什麼名字。我馬上要走了,再不問的話,估計以後就沒啥機會了,這一走,沒準和他倆就是永別了。要知道在殘酷的斯大林格勒戰役中,別說上尉、大尉,就算是上校、少將,也是經常朝不保夕的。
大尉笑了笑,回答說:“中校同志,我叫奧列格。”接着又一指旁邊的上尉,“這是我的副營長葉菲姆。”
聽完他們的名字,我笑了笑,說:“都是好名字啊。‘奧列格’的含義是神聖的;‘葉菲姆’是好心腸的。”我擡手看了看錶,對大尉說:“奧列格大尉,時間不早了,我該回指揮部去了。”
葉菲姆站起來說:“我安排兩名戰士護送您回去吧。”說完,沒等我發表意見,就跑到門外去叫了兩名水兵進來,吩咐他們:“聽着,我交給你們一個任務,護送中校同志安全地返回指揮部去。聽明白了嗎?”
兩名水兵啪地一個立正,大聲地回答說:“請營長、副營長放心,我們保證完成任務。”
在兩名水兵的護送下,我安全地返回了科爾帕克奇昨晚的指揮部。
走進指揮部,我本來想馬上向科爾帕克奇報告,結果看到他正在打電話,便一聲不吭地站在牆邊,耐心地等他打完電話。
我只聽了幾句,便聽出電話是第147師的沃爾欣將軍打來的,他正在向司令員訴苦,說派去增援第229師的那個團,在歸建途中,遭遇了德軍坦克部隊的突襲。由於部隊缺乏足夠的反坦克武器,經過短時間的戰鬥後,被德軍的坦克擊潰,接着被後續擁上來的大量德軍步兵包圍殲滅。由於該師的防線,因爲調走了一個團,防禦力量顯得薄弱,目前第一道防線也被德軍佔領。
聽到這個壞消息,科爾帕克奇暴跳如雷,衝着對方吼了起來:“什麼,你把陣地丟給了德國人。將軍同志,我警告你,這是犯罪行爲。我命令你,立即組織力量把陣地給我奪回來。”說完,氣呼呼地掛上了電話。
他扭頭髮現站在一旁的我,將我上下打量一番後,關心地問:“怎麼,奧夏寧娜中校,你負傷了?”我沒想到他沒有像其他高級指揮員那樣,冷冷地說一句:你回來了。然後就沒下文了。而是首先關心我是否負傷了。
我微微錯愕了一下,連忙上前一步,報告說:“您好,司令員同志,副官奧夏寧娜中校向您報告,我已經完成了協助第192師收復陣地的任務,特地回來向您報告,聽候您的命令。”按照條例報告完畢後,我才低聲地說:“司令員同志,謝謝您的關心。我很好,沒有負傷,我身上都是其他戰士的鮮血。”
沒等他說話,桌上的電話有響了起來,這次是第181師師長諾維科夫將軍打來的。
電話一通,科爾帕克奇就笑着問:“親愛的將軍同志,您給我帶來了什麼好消息嗎?”
對方沉默了一會兒,纔回答說:“對不起,司令員同志,我想我帶給你的是一個壞消息。在十分鐘前,德軍步兵在坦克的掩護下,已經奪取了我師防禦地帶的第一道防線,目前敵人正向第二道猛撲,我們的指戰員正和他們展開激戰。”
科爾帕克奇聽完這個噩耗,用力抿起嘴脣,圓圓的面孔顯得格外堅毅。良久,他才說:“諾維科夫將軍,我命令你,不惜一切代價,一定要守住第二道陣地。等到天黑以後,再組織部隊反突擊,一定要把失去的陣地奪回來。”
放下電話,科爾帕克奇揹着手在屋裡來回走了幾圈後,然後重新拿起電話,和待在集團軍司令部的古羅夫聯繫:“您好,軍事委員同志。”
古羅夫同樣禮貌地說:“您好,集團軍司令員同志。”
“我想問問,派到科斯卡河防線的增援部隊什麼時候能到達指定位置?”
“您調派的幾個團下午就因集結完畢,剛出發不久,就受到德軍飛機的猛烈空襲,爲了避免遭受不必要的損失,所以我命令他們暫時原地待命,等天黑後再出發。估計在凌晨四點左右,增援部隊就能到達指定位置。”
接着科爾帕克奇又給留在近衛第85步兵團的謝米科夫大尉打電話。電話一通,他就關切地問:“大尉同志,你那邊的情況怎麼樣?”
大尉的聲音有點沙啞:“報告司令員同志,第85步兵團經過一天的戰鬥後,全團只剩下不到五十人。目前他們的陣地被阿韋林上校的第196師派來的兩個團接防。”
科爾帕克奇對傷亡數字一點都不感興趣,單刀直入地問:“你們的戰果怎麼樣?”
“在我們的陣地前,有37輛被擊毀的坦克和裝甲車,還有近800名德軍步兵的屍體。”
“還能堅持嗎?”
聽到這個問題,大尉猶豫了一下,方纔回答說:“是的,司令員同志,只要我們有足夠的兵力,我想守住山崗上的陣地,應該沒有什麼問題。”
“既然這樣,大尉同志,那就繼續戰鬥下去吧,有什麼事情,及時地和我聯繫。”
想不到在科斯卡河防線的三個師都遭受敗績的時候,科爾帕克奇心血**留下的一支部隊居然取得了不小的戰果,看來他能當上這個司令員,還真是有幾分真本事呢。
科爾帕克奇接着又給集團軍所屬十幾個炮兵團打去電話,詢問他們的炮彈補給情況,並向他們下達了明天的作戰命令。
看到他打完電話,坐在桌邊抽菸,我還以爲今天的工作該告一段落了。沒想到他把手裡只抽了兩三口的煙摁滅在菸灰缸裡,又拿起了話筒,高聲地說道:“我是司令員科爾帕克奇,給我接第160舟橋營,讓他們的指揮員接電話。”
舟橋營?聽到這個番號時,我愣了愣,沒想到在集團軍的編制內還有舟橋營。不過司令員這個時候給他們的指揮員打電話,會交給他們什麼任務呢?不會讓他們去搭浮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