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謝夫大尉的分析,如當頭棒喝一般,將我從洋洋自得的狀態中驚醒過來。我盯着桌上的地圖,重新審視着自己的戰鬥部署,在地圖上,我彷彿看到了我軍陣地在德軍密如雨點的炮火轟擊下,到處都是火光和硝煙,被炸得暈頭轉向的戰士們,如同無頭蒼蠅般到處亂跑着,最後無一倖免地倒在了血泊之中。
由於想得太入神,以至於古謝夫喊了好幾聲,我纔回過神來。我穩定了一下情緒,虛心向他請教:“大尉同志,如果讓你打這一場防禦戰的話,,你將如何部署兵力呢?”
對於我的詢問,古謝夫也沒有客套,直接指着地圖對我說:“師長同志,您請看,我們所在的村子通往皮亞特尼察村之間的土路上,有一片開闊地,離村子大概三公里。如果是我指揮部隊的話,我就會派一支部隊在這裡構築工事。挖好戰壕後,要儘快在陣地前佈置雷區,以遲滯德軍坦克的快速推進。由於希洛夫團的步兵營都是四個連的建制,所以我會把兩個連擺在前沿,另外兩個連到附近的森林裡隱蔽,隨時做好策應增援前沿守軍的準備。還有,這個區域沒有起伏的山丘,所以第二道防線不宜離第一道防線太近,否則戰鬥一旦打響,兩條防線都在德軍的有限炮火打擊範圍內,他們可以在很遠的地方用炮火摧毀我軍的防禦陣地。這樣一來,缺乏重武器的我們就吃虧大了,沒準要全軍覆沒。”
“雷區怎麼佈置?”聽他這麼一說,我覺得非常有道理,於是繼續請教他。
“由於附近森林密佈,德軍如果出動坦克的話,只能沿着土路前進,所以我們要在土路上埋上反坦克雷,而戰壕前則埋設能殺傷士兵的普通地雷。”
“如果我現在有兩個步兵營。外加兩個坦克連,你又打算如何部署呢?”
古謝夫擺擺手,說:“不管現在有多少兵力,在前沿只能擺兩個連,要知道德國人的炮火厲害,戰壕裡的部隊越密集,到時遭受的傷亡就越大。至於其餘的部隊嘛。還是按照剛纔說的方案,兩個連在森林裡隱蔽,必要時可以去增援策應前沿。而另外一個營和坦克連,可以埋伏在德國人的側翼,趁他們向我軍陣地發起攻擊時,從側翼出擊。狠狠地揍他們一頓。”
聽古謝夫說完,我滿意地點點頭,招呼他坐了下來,開始和他閒聊:“大尉同志,從你的談吐中,可以看出你的戰鬥經驗很豐富嘛。曾經參加過蘇芬戰爭吧?”
“是的,除了那次戰爭外。我還在諾門罕和日本人打過仗,在佈列斯特和波蘭人打過。”
“你以前在哪個軍事學院學習過嗎?”
“我在軍隊裡因爲表現突出,曾經被報送到伏龍芝軍事學校學習過兩年。畢業後,我重新回到了部隊,到一支部隊裡擔任連長的職務。”
我看了看古謝夫領章上的軍銜,有些不解地問道:“哦,你參加過那麼多場戰爭,還到著名的伏龍芝軍事學院進修過。怎麼纔是大尉啊?”
古謝夫的臉微微一紅,然後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幾年前,我曾經被捕過。”
被捕過?!聽到這個單詞,我先是一愣,隨即便明白過來,他說的被捕,不是被敵人逮捕。而是在前幾年的大清洗中被關押審查過,不過他算是幸運的,沒有被清洗掉,而是活了下來並重新回到軍隊裡。
因爲話題無意中涉及到了大清洗。我們都沉默了下來。正當我在努力想尋找新的話題,竭力想把我們的對話繼續下去的時候,門口傳來了說話的聲音。我擡頭一看,參謀長博羅達大尉帶着參謀處處長安東諾夫少校、獨立話務連的阿夫圖霍夫上尉一起走了進來。
見到幾人進門,我連忙站了起來,古謝夫也跟着站了起來。我向着幾人迎了過去,並主動向安東諾夫伸出了手去,熱情地招呼他:“您好啊,安東諾夫少校。”
安東諾夫連忙停住腳步,先擡手向我敬禮後,才伸出手來和我握手。
接着我把大家帶到了桌前,指着桌上的地圖對安東諾夫說:“安東諾夫少校,我有一個艱鉅而又光榮的任務要交給你。”
安東諾夫連忙把身體挺得筆直,恭恭敬敬地回答說:“我聽從您的指示,師長同志。”
因爲時間緊迫,我也不會他客套,開門見山地說:“我們要準備在村北和即將來犯的德國人打一仗。經過我和參謀長同志的商議,覺得讓你來指揮這次戰鬥。”
聽我這麼說,安東諾夫的面部表情沒有發生絲毫的變化,他只是淡淡地問道:“師長同志,我想知道我指揮的是什麼樣的兵力嗎?”
“目前可以提供給你的是肖洛夫上校的兩個步兵營,和頓斯科伊上校的兩個坦克連,目前這些部隊正在村子北面三公里外的地方修築防禦工事。除此以外,還有古謝夫大尉指揮的警衛營的一連、二連,以及一個新組建的戰鬥營。”
安東諾夫的眼睛盯着地圖,問道:“師長同志,我還想問一下,這麼多部隊,是都擺在一道防線裡,還是要準備第二道防線?假如只有一道防線的話,我想用不了這麼的部隊,要知道德國人的炮火非常猛烈,如果我軍排出如此密集的陣型,在炮火下的傷亡就是一個非常恐怖的數據。”
“你打算把第二道防線擺在什麼地方?”我這麼問,也有想考考他的意思。
他把手指點點第一道防線的位置,接着向南微微移動了一下,說:“我覺得應該在離前沿兩公里左右的地方修築第二道防線,把警衛營和新的戰鬥營部署在這裡。同時再放一個坦克連在這裡,當前沿陣地遭受德軍步兵進攻時,坦克可以作爲固定的炮臺爲守軍提供必要的炮火支援。”
“很好!”見他的考慮比我全面,我立即毫不吝嗇地誇獎了他:“既然如此,我就正式任命你爲前敵總指揮,負責指揮這次戰鬥。等打敗了德國人的進攻,我親自向方面軍司令員爲你請功!”
一聽到請功,安東諾夫興奮得兩眼放光,啪的一個立正,大聲地說道:“請師長和參謀長同志放心,我保證完成好任務。”
這時博羅達說話了:“阿夫圖霍夫上尉,師部和安東諾夫少校的通訊聯繫,就交給你負責了。我在這裡借用一句師長同志的話,如果你能確保師部和前沿的通訊暢通,等戰鬥勝利後,我親自向上級爲你請功。”
對於一個渴望建功立業的軍人來說,沒有什麼比得上榮譽更有吸引力,聽到博羅達對他的許願,阿夫圖霍夫也來了個立正,激動地說:“請師長、參謀長放心,我們獨立話務連用軍人的榮譽向你們保證,哪怕付出再大的犧牲,我們也會確保戰鬥期間師部和前沿陣地的通訊始終處於暢通狀態。”
“師長同志,我還有點擔心。”安東諾夫突然又說道:“假如您把這麼多部隊都交給我指揮,那麼村裡的防禦力量就被大大地削弱了。僅僅憑一個警衛三連,要想確保師指揮部的安全,是很困難的。您看,是否應該從前沿抽調了一兩個連的兵力,來加強師部的保衛工作。”
我搖搖頭說:“安東諾夫少校,你只需要考慮如何擋住並消滅來犯之敵,至於師部的安全你就不用操心了。”說到這裡,我擡手看了看錶,說:“現在是中午一點,估計1132團和1133團派出的部隊很快就要到村子裡了,到時這些部隊不光可以承擔保衛師部的任務,同時還能作爲總預備隊,在必要的時候投入戰場。”
聽我這麼說,博羅達也附和說:“是啊,安東諾夫少校,師部的安全,你就不用操心了。時間不早,你還是儘快趕到前沿去,看看肖洛夫團的戰士把工事修好沒有。前沿的戰壕要儘量向兩側延伸,控制住那條通往村子的土路,並封鎖住森林裡德國人可能繞行的地段。”
“是!明白了,參謀長同志。”安東諾夫大聲地答應着,接着中規中矩地向我們再次敬了個禮,問:“師長、參謀長,我可以離開了嗎?”
我還了個禮,衝着他點點頭,說:“安東諾夫同志,你放心地到前沿去吧。記住,隨時和我們保持聯繫。”
“是!”他答應一聲,隨即向後轉身離開。古謝夫大尉、阿夫圖霍夫上尉也連忙立正敬禮,然後轉身跟着他一起離開。
等到幾人都離開後,我這才問博羅達:“參謀長同志,有德國人的消息嗎?”
博羅達點點頭,將一張電報紙遞了過來,說:“這是游擊隊給我們發來的電報,說目前在皮亞特尼察村有德國人正在集結,因爲村子裡的警戒過於嚴密,擔任偵察任務的游擊隊員無法太接近。不過從德軍的動向來分析,應該有兩到三個連的兵力,還有一定數量的坦克和裝甲車。”
我看了一眼手中的電報紙,忍不住嘆了口氣,對博羅達說:“參謀長同志,我有種感覺,即將開始的這場戰鬥,將是一場惡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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