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開進太陽山城,看到車窗外的景象,我的臉色沉了下來。路邊坍塌的水塔,被掀了屋頂的房屋,還在冒着縷縷黑煙的廢墟,這一切都表明城市遭受到了德軍的炮擊或者轟炸。我心裡嘆了口氣,回想昨天給政委打電話時,一再叮囑他派部隊到城北兩公里外構築工事,要把防禦陣地的前沿儘可能遠地離開城市,也不知道他按照我的命令執行沒有?
車在師指揮部門口停下,我無精打采地下了車,拉了拉身上已經被壓得有點皺的大衣,低着頭正在向指揮部裡走,突然聽到身後尤先科驚喜的聲音:“哎呀,這不是布科夫同志嗎!您怎麼在這裡?”
聽到這個熟悉的名字,我連忙擡起頭來,四處張望了一下,看見我認識的那個民兵營長正和兩名戰士直挺挺地站在指揮部門口。
聽到尤先科大呼小叫的聲音,布科夫衝我們笑了笑,快步地迎了上來。走到我的面前,他擡手啪地向我敬了個禮,說:“報告師長同志,近衛第八師警衛營營長布科夫少校向您報告,我們正在擔任師部的警戒工作,聽候您的指示。”
“繼續警戒!”對於他突然出現在這裡,並擔任了師部的警衛營長,讓我感動非常吃驚。看着他領章上代表少校身份的兩個小豎條,我有些好奇地問道:“布科夫少校,說說吧,您是怎麼到我的師裡來當上警衛營長的?”要知道我前天走的時候,師部擔任警戒的,也不過是兩個沒有滿員的連,怎麼才一天時間就冒出了個警衛營呢?
“報告師長同志,”布科夫恭恭敬敬地回答說:“前天我們收復了希姆基後,衛戍司令部的部隊接管了防禦。本來我們的任務是協助正規軍進行防守,沒想到晚上時,我突然接到一道上級下發的命令,告知我被晉升爲了少校,並讓我到近衛師來當營長。”聽他說到這裡,我便知道是怎麼回事了,那天在方面軍司令部我向朱可夫報告收復了希姆基後,曾聽到他和斯大林通過話彙報工作,最高統帥本人對奪取希姆基的軍事行動很滿意,親自晉升了布尼亞琴科和布科夫的軍銜,並讓朱可夫將布科夫安排到我師當營長。
原本我以爲布科夫來了後,政委會安排他到某個團擔任營長,沒想到居然將他留在了師部,還重建了一個警衛營。不用說,這個警衛營,除了尤先科和拉米斯兩人的連隊外,還有布科夫以前所統率的民兵。
於是我打聽了一下自己感興趣的警衛營建制,知道除了尤先科和拉米斯的兩個連以外,另外還有三個民兵連,目前全營的總兵力爲400人。
走進指揮部,看見裡面正在進行會議。主持會議的是政委葉戈羅夫,他坐在長木桌的中間,左手坐着副師長奇斯佳科夫,右邊坐着謝列布里亞科夫,還有三名才晉升的新團長。看到走進去,會議暫時終止了,所有的人都站起來和我打招呼。我衝大家點點頭,然後拉開板凳,坐在了葉戈羅夫政委的對面。
我也沒有客套,直接開門見山地問:“政委同志,在開會研究什麼啊?”
政委估計沒料到我問得這麼直接,先愣了一下,纔回答說:“我們在討論該把哪支部隊調到昨天新修築的工事裡去?”
都一天了,新修的工事居然還沒有派部隊進駐,那工事修來還有屁用啊,德國人只要大搖大擺地走過去,就可以輕鬆地佔領那裡。雖然我心裡不高興,但表面上卻沒有表現出來,只是冷冷地說:“有什麼可討論的,把1073團的一營派上去,然後1075團的二營作爲預備隊,隨時做好增援的準備。”
“師長同志,”謝列布里亞科夫有些不解地問:“我師的兵力不多,可以全部收縮到城裡防守,用不着在離城市那麼遠的地方建立一道防線啊?”
他的話說完,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我,等待我就這事做出一個大家都能接受的解釋。我的目光在大家的身上掃視了一圈,才慢條斯理地說:“太陽山城雖然不小,但是城市面積畢竟有限,如果所有的部隊都待在城裡,那麼德軍可以從容不迫地將我們圍困起來,用炮彈和炸彈來消耗我們。我之所以要將新的防線向城外推出去,是打算將來犯之敵遠遠地擋在城市之外。這樣一來,敵人想攻擊城市,必須先突破城外的這道防線,當他們和我們的前沿部隊糾纏在一起時,我們的其餘部隊可以從側翼迂迴過去,從後面狠狠地揍他們。”
我看見桌上攤放着的是太陽山城的地圖,便站起身來看了看,然後指着北門的防線對大家說:“你們看,在我軍新防線的左右兩側,各有一片森林,我們還可以將坦克部隊藏在這裡,等敵人進攻時,從側翼出擊,將他們切成兩段,然後逐一地消滅掉。”
“師長同志,可能我要令您失望了,”奇斯佳科夫神情嚴肅地站起來,一本正經地告訴我說:“今天清早,近衛坦克旅就已經接到命令,開拔到紅村協助防守去了,我們現在根本沒有坦克可用。”
他的話一出,頓時所有的人都出言附和。說沒有坦克部隊和足夠的炮兵部隊,在開闊地上構築的這道防線將是脆弱並不堪一擊地。
看到這個會議有演變成扯皮會的趨勢,我連忙行使自己師長的權利,制止了大家的各抒己見,態度堅決地對在場的人說:“坦克的事情不用大家操心,我會尋求集團軍方面的援助,現在首先要做的,是先將1073團一營部署到陣地上去。切爾紐戈夫中校!”我喊着這位1073團新團長的名字,對他說:“部隊進入陣地的事,您親自去辦。現在就去吧,記住,動作要快。要知道,在現在這種情況下,哪怕幾分鐘對我們也是寶貴的。”
“是,我馬上去調動部隊。”切爾紐戈夫中校向我敬禮後,跑步離開了指揮部。
看着切爾紐戈夫離開,我重新坐下,再度發言:“參謀長同志,說說目前的情況。”
謝列布里亞科夫站了起來,向我報告說:“師長同志,情況是這樣的。大概在上午十點左右,德軍出動了三架轟炸機,對太陽山城進行了空襲,但沒有發現敵人有出動地面部隊的跡象。”
我看了他一眼,追問道:“我師在這次空襲中的傷亡情況如何?”
他搖搖頭說:“傷亡不大,只傷亡了兩百多人。”
兩百多人,如果是全師齊裝滿員時,這個數字確實算不了什麼,但在目前這種情況下,等於是我們又失去了兩個有戰鬥力的連隊,防守城市的難度又增加了幾分。因爲我知道對蘇軍來說,守住城市纔是重中之重,至於部隊的傷亡多少,那只是個無關輕重的數字,因此我沒有隻是保持沉默。
我沒有說話,大家也不敢隨便開口講話,屋子裡一片沉默。
電話鈴聲響起,政委坐得近,隨手抓去了話筒,聽了一下,就遞給了我。我接過話筒,聽見裡面傳來了羅科索夫斯基熟悉的聲音:“麗達,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回來時才知道,馬利寧參謀長在將近衛坦克旅調走後,已經給你派一個坦克師過去,估計馬上就能趕到,這支部隊也歸你指揮。”
聽到這個好消息,我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翹,連忙向他表示感謝並表決心:“謝謝您,司令員同志。請您放心,我們絕對不會再讓敵人踏進城市一步。”停了一下,又小心翼翼地溫:“司令員同志,我還想問一下,突入我軍防線的那部分德軍,被消滅了嗎?”
“突破了第5和第33集團軍結合部的德軍,在阿庫洛沃村附近,被第32步兵師擋住了去路。敵人不少坦克在地雷場被炸燬,該師正在以炮兵火力消滅了剩餘的敵人部分坦克。要不了多久,他們就會被徹底粉碎。”羅科索夫斯基說完,就掛斷了電話。
我放下話筒,剛想向大家通報一下羅科索夫斯基剛纔說的情況,就聽見身後有人喊報告,我頭也不會地說了聲:“進來!”
緊接着,我就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從後面傳來:“報告師長同志,第389坦克師師長布尼亞琴科上校向你報告,部隊奉命前來太陽山城協助防禦,聽候您的指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