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地圖上“庫班”這個地名發呆,雖然這裡離扎波羅什只有八十公里,但從我們掌握的情況來看,在該城南側的托克馬克,和西南方向的沃斯里夫卡,都駐紮有數量不明的德軍裝甲部隊。一旦我們奪取了庫班,曼斯坦因在自己的司令部受到直接威脅的情況下,肯定會調動這兩個城市的裝甲部隊,向我們的側翼撲過來。面對敵人強大的攻勢,缺乏重武器和必要空中支援的第308師,是無法擋住敵人的衝擊。一旦他們被擊退,那麼近衛第22師的左翼就完全暴露在德軍的面前。
其實最危險的,還不僅僅是德軍部署在這兩個城市裡的裝甲部隊。從庫班通往扎波羅什的路上,還有兩個小城鎮擋住了我們的去路。如果我們的進攻在這裡受挫,那麼不光南面的敵人會衝過來,就連北面的敵人也會壓過來,到時我們就會三面受敵。假如無法迅速地脫離與敵接觸的話,那麼我們就有可能被德軍合圍。
也許我盯着地圖看的時間太長了,以至於基裡洛夫特意問我:“奧夏寧娜同志,您在想什麼?”
我停止了思索,擡頭看到基裡洛夫和維特科夫都坐在桌邊,便把自己剛剛所考慮的事情,對兩人說了一遍。
維特科夫聽完後,不以爲然地說道:“軍長同志,我認爲您多慮了。就算近衛第22師對扎波羅什城的突擊,被德軍擋住,敵人的部隊又從南北兩個方向壓過來,也不是沒有應對的辦法。”
維特科夫的話頓時引起了我的興趣,我好奇地問道:“參謀長同志,您想到了什麼好辦法,說來聽聽。”
維特科夫點點頭,用手指着地圖,信心滿滿地對我說道:“軍長同志,您請看。當德軍的裝甲部隊從南面撲過來的時候。我們可以將安德留先科的部隊調過來,加強古爾季耶夫師,以確保近衛第22師的左翼安全。……”
我聽到這裡,沒等維特科夫說完。便打斷了他的話,不滿地問道:“參謀長同志,如果把第171師調到了近衛第22師的左翼,那麼由誰來抵擋從北面衝過來的敵人呢?這麼一來,班臺萊耶夫師的右翼就徹底暴露給了德國人。”
對於我的插話。維特科夫有點尷尬地笑了笑,接着說道:“軍長同志,我們可以把這個的作戰計劃上報給集團軍司令部,請他們派出部隊牽制來自北面的敵人,爲我們突擊扎波羅什提供必要的支援。”
我等他的話一說完,立即搖搖頭反駁道:“參謀長,也許您還沒有發現,不管是第6集團軍主力還是方面軍主力,目前都處在一種很混亂的情況下,要想讓他們派出部隊掩護近衛第22師的側翼。這是不可能的。”
“可是,軍長同志,”雖然聽到我否決了他的提議,但維特科夫還是努力想說服我:“我們在將作戰計劃上報後,將我們的請求想司令員同志提出來。如果他肯答應的話,當然最好;如果不答應,我們再調整方案也不遲。”
聽着維特科夫信心不足地說完這幾句話後,我忽然冒出個大膽的念頭。於是我把手一揮,果斷地說:“參謀長同志,您不用再說了。如果真的要攻佔庫班。襲擊扎波羅什的話,我們軍就將成爲一支孤軍。爲了確保戰鬥發起的突然性,我決定這次的行動就暫時不上報給集團軍司令部,以免我們的作戰計劃泄露。”
“奧夏寧娜同志。”基裡洛夫聽我這麼說,不禁擔憂地問道:“這樣做,合適嗎?”
我面帶着微笑回答基裡洛夫:“政委同志,沒有什麼不合適的。我們作爲一個獨立的作戰單位,又距離集團軍司令部那麼遠,如果事事都向上級請示彙報的話。有可能會貽誤戰機。因此,此次突擊扎波羅什,將會是我們軍孤軍作戰,得不到友軍的炮火和空中支援,只能依靠我們現有的兵力和技術裝備,來完成這次艱難的戰鬥。”
我的話讓兩人沉默了下來,兩人都目不轉睛地盯着地圖,一言不發地想着各自的心事,權衡我這個計劃的風險性。就在這時,我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門口傳來,連忙扭頭望過去,心說誰這麼不懂規矩啊,居然在我的指揮部外面跑來跑去。
很快,阿赫羅梅耶夫的身影出現在了門口,他手裡揮舞着一份電報,同時興奮地喊道:“軍長同志,好消息,好消息,特拉夫金上尉沒有犧牲。”
“什麼?特拉夫金上尉還沒有犧牲?”我轉過身,面朝着他驚詫地問道:“少校同志,是誰告訴你,說特拉夫金上尉還活着的?”
阿赫羅梅耶夫來到我的面前,將手裡的電報塞給了我,同時說道:“軍長同志,這是特拉夫金上尉剛剛發來的電報,上面有他們新偵察到的情報。”
我接過電報,整個人還沒從震驚的狀態中清醒過來,個把小時前,阿赫羅梅耶夫少校就在這裡向我彙報了特拉夫金犧牲的經過,可現在他居然說上尉還活着,一時之間讓我有點難以接受。所以我沒顧得上看電報,而是繼續好奇地問阿赫羅梅耶夫:“少校,快點說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是這樣的,軍長、政委還有參謀長同志。”阿赫羅梅耶夫和我們所有人打過招呼後,開始講述起特拉夫金上尉是如何“起死回生”的。“當格瑞特卡少尉趕到了上尉出事的地點,接替了偵察部隊的指揮權。他看到天色已黑了下來,覺得如果有什麼行動的話,陣地上的德國人一定不會發現,便派出了一名戰士去收斂上尉的遺體。
那名戰士用雙肘支着光滑的冰雪,小心翼翼地朝德國人的陣地爬去。爬了一會兒,他忽然聽到前面傳來一個沉重而又壓低了的呼吸聲,似乎有人正朝他爬過來。他深怕是德國人,便停止了前進,一動不動地趴在原地,輕輕地拔出了身上的匕首靜靜地等候着。
就在這時,他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輕輕響起:‘喂,前面是誰?別開槍,自己人。我是特拉夫金上尉。’戰士聽出是上尉的聲音,連忙低聲地迴應了一聲。接着便聽到上尉用不耐煩的聲音說道:‘你還愣在那裡做什麼,快點過來幫我拖一下,這見鬼的德國佬真太沉了。’”
聽到這裡的時候。基裡洛夫忍不住打斷了阿赫羅梅耶夫的話,好奇地問道:“處長同志,請等一下,如果我剛剛沒聽錯的話,您提到了特拉夫金上尉讓戰士過去幫他們拖俘虜?”見阿赫羅梅耶夫點頭表示肯定。他又接着問,“我很好奇,他是怎麼抓住德軍俘虜的呢?”
“是這樣的,政委同志。”阿赫羅梅耶夫禮貌地回答說:“據特拉夫金上尉自己的報告,他知道這次任務的重要性,所以他下定決心冒一次險。他是這樣打算的,先偷偷爬近德國人的戰壕,然後故意暴露自己的行蹤,當聽到德國人一開槍,他就立即倒下去裝死。等到天黑。一定會有德國人來取他的屍體,他就可以朝那傢伙猛地一撲,將他捉住。”
“胡鬧,簡直是瞎胡鬧。”聽阿赫羅梅耶夫說了特拉夫金的動機後,我也氣得大罵起來:“他不知道他的這種行爲是在送死嗎?要是德國人看到他倒下後,還不放心,朝他的身體上再補幾槍,該怎麼辦?或者是天黑以後,去取他屍體的德國人,不是一個而是兩三個。他又該怎麼辦,難道是乖乖地當俘虜嗎?”
我在發火的時候,阿赫羅梅耶夫一聲不吭地站着旁邊,等我說完後。他才補充說:“軍長同志,我也知道特拉夫金上尉的這個舉動太冒險。但他作爲一名經驗豐富的偵察兵,想必掌握着很多超出我們想象的偵察手段,比如說抓‘舌頭’這種,就是我們從來想不到的。”
我聽阿赫羅梅耶夫這麼說,心中的怒火稍稍平息一些。點了點頭,衝他說道:“處長同志,你繼續往下說吧。”
“特拉夫金上尉說,他和德國佬打過很多次交道,對他們的脾氣摸得很清楚。只要是發現了我軍犧牲的指戰員的遺體,德國佬就要去搜一搜身,看看有沒有手錶、煙盒、首飾或者錢包等等,這些都是他們非常感興趣。”
我再次點了點頭,這才低頭看阿赫羅梅耶夫剛剛遞給我的電報,上面是特拉夫金他們偵察和審訊德軍俘虜所得出的綜合情報。根據情報顯示,德軍在胡裡艾伯勒和波洛伊這兩個城市,都只有一個連的兵力,而且還不滿編。庫班的守軍雖然要多一些,但只有兩個新調過去的步兵連。德軍的主力部隊,都紛紛北上,卻增援哈爾科夫的守軍,或者向東北方向運動,去阻擋我們西南方面軍的推進。總而言之,曼斯坦因司令部所在扎波羅什的外圍是異常空虛,甚至我們只要發起一次突擊,就能衝進扎波羅什,衝到曼斯坦因司令部的門口。
看完電報後,我隨時遞給了維特科夫,嘆了口氣後,對基裡洛夫說道:“政委同志,我建議等特拉夫金和他的偵察部隊回來後,授予他一名勇敢獎章,褒獎他過去的功績;另外再授予他一枚紅星勳章,褒獎他這一次的功績。”
“奧夏寧娜同志,我同意您的意見。”基裡洛夫聽完我對特拉夫金的嘉獎建議後,立即乾脆地回答說:“我這就去準備勳章和嘉獎令。”
此刻,維特科夫已看完了特拉夫金髮回來的情報,向我請示說:“軍長同志,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
“參謀長同志,這還用說嘛?”既然我對敵人的佈防情況有了一定的瞭解,佈置起任務來,自然便得心應手。“命令班臺萊耶夫師留下少數的部隊,繼續攻擊弗勒達城,其餘的主力,和坦克旅、炮兵團一起調頭向西,直撲胡裡艾伯勒。同時,第308師也要積極地行動起來,連夜向波洛伊城開拔,爭取在天亮以前,對該城發起進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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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完我一連串的部署後,維特科夫面露爲難之色地說:“軍長同志,這麼大的行動,難道真的不向集團軍司令部彙報嗎?”
“戰機稍縱即逝,彙報來不及了。”雖然我心裡明白以軍裡現有的通訊器材,別說可以向集團軍司令部彙報,就算越級向方面軍司令部彙報,也不是什麼問題,但我卻強詞奪理地說:“所以我們應該立即行動起來,抓住敵人防禦空虛的大好時機,果斷地向預定的區域發起進攻。等我們奪取了上述的出發陣地後,再根據具體的情況,向上級彙報也不遲。”
維特科夫聽我說的這麼堅決,知道反對是無濟於事,便將記錄完命令的那張紙從筆記本上撕下來,遞給了阿赫羅梅耶夫,並吩咐說:“處長同志,立即將軍長的最新命令,以電報的形勢下發給各師。要求他們務必在規定的時間內,到達指定地點,並迅速地向敵人防守空虛的陣地發起攻擊。”
等阿赫羅梅耶夫離開後,臉色蒼白的維特科夫硬着頭皮對我說:“軍長同志,您的命令很快就會下達到各師各旅,至於最後能取得什麼樣的效果,我們就只能賭賭運氣了。”
聽到維特科夫這麼說,基裡洛夫站起身,擡手輕輕地拍了拍神情緊張的維特科夫的肩膀,安慰他說:“參謀長同志,別擔心。以我對軍長的瞭解,她所做出的決定,是不會錯的。等我們的部隊佔領了預定的出發陣地後,您就等着立功受獎吧。”
“可是,政委同志。”維特科夫聽完基裡洛夫的話,還是不踏實地問道:“就算敵人的兵力空虛,我們能順利地佔領出發陣地。可是,要是其它方向的敵人壓過來,我們該怎麼辦?”
“參謀長同志,”我看到基裡洛夫被維特科夫問住了,連忙站出來爲他解圍說:“我們現在就是在和德國人搶時間,趁他們還沒有回過神來的時候,就迅速地撲向扎波羅什,端掉曼斯坦因的司令部,打亂德軍的指揮系統,這樣我們就算是孤軍,也會有一線生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