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蒼茫的暮色中,我們乘坐的裝甲車經過了一片片荒無人煙的田野和小樹林,路的兩側除了大大小小的彈坑外,還能看到被焚燬了的村莊,和被彈片削去了樹梢的樹木。除了我們正在行進的部隊外,根本看不到一個平民的蹤影。
見此情形,克拉夫琴科好奇地問道:“奇怪,怎麼沿途的村莊都被燒掉了,村裡的人一個都看不到呢?”
“這還用說嗎,我的軍長同志。”我從瞭望口朝外面望了望,然後苦笑着說道:“外面的村莊肯定是被德國人燒的,而村民們也被他們掠走了。曼斯坦因的這手很毒啊,他給我們留下一片沒有人煙的焦土,就是想讓我們無法從這些地方得到兵員和物資上的補給,而只能依靠莫斯科或者庫爾斯克來進行補給。我們幾個方面軍上百萬人,所需要的海量物資,足以將後勤部隊壓得喘不過氣了,這樣他們就能爭取到佈防的時間。”
我這麼一說,克拉夫琴科頓時心領神會地說:“我明白了,方面軍司令部之所以命令我們在最短的時間內,強渡第聶伯河,可能就是爲了防止德軍在河的對岸構築堅固的防禦工事。如果真得讓他們構築好了防禦工事,我們要想強渡過去,勢必會付出重大的犧牲。”
我又朝外面看了一眼,見是一個陌生地方,便隨口問道:“軍長同志,我們現在到什麼地方了?”
克拉夫琴科聽到我這麼問,慌忙也通過瞭望口朝外面看了看。我從他緊縮的眉頭便猜出,他應該也不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片刻之後,我就聽到他問司機:“喂,我說司機同志,我們這是到什麼地方了?”
“報告軍長同志,”裝甲車的駕駛員扭頭大聲地說道:“我們現在到達了霍洛爾,離盧布內還有十五公里。”
“把地圖給我。”聽到駕駛員所說的位置後,我連忙向克拉夫琴科伸出手去,“我看看霍洛爾在什麼位置。”
克拉夫琴科將地圖鋪在我的面前時,深怕我不知道霍洛爾在什麼位置,還專門用手指出來:“司令員同志,您瞧,就在這裡,在盧布內西南方向。”隨後他的手指順着地圖上的線路向左移動,“如果我們一直向西,大概向前行駛三十公里,就能到達佐洛託諾沙,那裡距離切爾卡瑟就只有兩三公里。”
克拉夫琴科的話讓我心中一動,我隨後吩咐他:“軍長同志,命令部隊改變行軍方向,朝佐洛託諾沙前進。”
我的命令讓克拉夫琴科感到有些疑惑,他一臉茫然地問道:“怎麼,司令員同志,我們不去盧布內了嗎?”
“讓人給副司令員發電報,讓他派一個師進入盧布內,而其餘的部隊立即向佐洛託諾沙前進。”爲了讓他不至於一頭霧水,我還專門向他解釋說:“軍長同志,您來看看,這個佐洛託諾沙所在的地理位置不錯,正好處在切爾卡瑟和卡尼伏之間。您瞧見沒有,原本寬闊的第聶伯河在這裡變得狹窄和湍急起來。我估計德軍還沒來得及在這一區域構築防禦工事,所以我們需要兵貴神速,儘快地從這一地段渡過河,在對岸建立一個登陸場。”
聽我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克拉夫琴科知道反對也是沒有用處,只能無奈地答應一聲,便命令通訊兵通知部隊改變行軍方向,朝着佐洛託諾沙前進。另外,還給奇斯佳科夫發去了一份電報,將我的決定通知了他們。
一個小時後,我們的車隊來到了佐洛託諾沙。城裡和我們沿途看到的情形一樣,所有的居民都不知去向,工廠、車站被炸燬,所有的建築物也被焚燬。克拉夫琴科給摩托化團的團長下令,讓他把指揮所設在城裡,然後我們這輛裝甲車在七八輛摩托車的簇擁下,穿城而過朝着河邊駛去。
裝甲車沿着凹凸不平的公路開了十幾分鍾以後,終於停了下來。駕駛員扭頭向我們報告說:“司令員、軍長,我們到河邊了。”
我們下了裝甲車以後,跟隨而來的戰士們紛紛跳下摩托車,在我們兩人的四周佈置了一道環形防線。我朝左右看了看,見不遠處有個山包,便拍了拍克拉夫琴科的肩膀,對他說道:“軍長同志,我們到那裡去。在那裡看敵人的陣地,應該看得更加清楚一點。”
站在土包上,我舉起望遠鏡朝對岸望去。只見在第聶伯河西岸的峭壁,像一堵高牆擋住了我的視線,經過我的反覆觀察,它壓根就沒有什麼坡度,除了登山運動員能憑藉工具攀登上去外,普通的戰士就只能藉助梯子登上去。從河邊到峭壁之間,有大概四五十米的距離,中間有一排排拉着鐵絲網的木樁,很明顯那是德國人所佈置的雷區。
我放下望遠鏡,指着對岸的峭壁和雷區,對克拉夫琴科說道:“軍長同志,您看到了嗎?對岸的峭壁,足有三十米高,敵人如果在上面建立幾個火力點的話,就可以居高臨下對我們的渡河部隊進行打擊。”
克拉夫琴科看了看對岸的峭壁和雷區,然後皺着眉頭說:“從目前的情況看,對面好像還沒有德國人把守,可是這裡的水流太急,我擔心部隊沒有渡河器材,是無法到達對岸的。”
如果不是要渡河作戰,我從來沒關心過部隊裡是否有什麼渡河器材之類的。此刻聽到克拉夫琴科這麼說,心裡頓時咯噔一下,心說兵貴神速,假如我們不能儘快到河對岸去,等敵人反應過來,在對岸建立了防禦,我們的渡河行動就會變得比現在更加困難。
想到這裡,我對克拉夫琴科命令道:“軍長同志,立即組織戰士們砍伐樹木,編成木筏,連夜渡過河去。”
對於我的這道命令,克拉夫琴科臉上露出了爲難的表情:“司令員同志,天色太晚了,能不能等明天天亮以後再行動啊。要知道河水湍急,晚上的視野不好,容易發生事故。”說着,他還朝對岸一指,補充說,“您再瞧瞧,對面有那麼的雷區,沒有工兵排雷的話,我們的戰士過去後,也只能蹲在河邊,無法繼續前進。”
“軍長同志,”對於他的推三阻四,我有些不滿地說:“德國人根本不知道我們的部隊,已經到達了第聶伯河邊,正是我們渡河的良好時機。假如拖到明天,等德國人發現了我們,在對岸的峭壁上,佈置了迫擊炮和機槍封鎖河面的話,我們要付出多大的犧牲,才能渡過本來可以順利渡過的河流呢?”
被我教訓了幾句的克拉夫琴科,在沉默一陣後,點了點頭,然後說道:“軍長同志,您是正確的。雖然晚上渡河很危險,但總比在敵人炮轟和機槍掃射下渡河,要安全得多。”說完,他轉身吩咐站在身後揹着電臺的通訊兵:“報務員同志,立即給摩托化團團長髮報,讓他立即派出兩個營,攜帶砍樹工具趕到河邊集合。”
等報務員蹲到一旁去發報的時候,克拉夫琴科又小聲地對我說:“司令員同志,我們的人太少了點,要想在短時間內製作出能渡河的大木筏,還有點困難。您看,是不是讓副司令員他們派一個近衛師過來,配合我們的渡河行動?”
“軍長同志,您的這個提議不錯,就按你所說的辦吧!讓他們先將近衛第67師調過來。”我說這句話,想了想又補充說,“我記得他們師裡好像有不少的皮划艇,讓他們將這些渡河器材都送到河邊來。”
“明白,”克拉夫琴科興奮地答應一聲,便跑過去又給報務員下達新的命令去了。
克拉夫琴科從報務員身邊重新走過來時,還關切地對我說:“司令員同志,外面天涼,接到命令的部隊還要等很長時間才能到達這裡,我們還是回車上去吧。”
雖然我所在的位置,離對岸超過四百米,但我始終還是擔心遇到德軍的狙擊手狙殺。雖然我早就想回裝甲車,不過看到克拉夫琴科剛剛一直在認真地看對面的地形,就沒好意思提出來。此刻既然他主動提起,我也就順水推舟地答應和他回裝甲車裡,等待那些渡河部隊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