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大概半個多小時,臉被硝煙薰得黑黑的巴斯曼諾夫,手提着一支突擊步槍走進了指揮部。擡手向我倆敬禮後,報告說:“兩位司令員同志,偷襲的德軍已被我們全部消滅,抓了五名俘虜。”他說到這裡,稍稍停頓了片刻,眼睛望着我請示說,“需要把他們送到這裡,讓你們親自進行審問嗎?”
“沒必要。”我冷冷地回答說。
“等一等,少校同志。”丹尼洛夫將巴斯曼諾夫要離開,連忙叫住了他。接着又扭頭對我說:“司令員同志,我們應該聽聽爲什麼會遭到德軍的偷襲,也好吸取經驗教訓,以免以後再發生類似的事情。”
“好吧,少校同志,你就說說究竟是怎麼回事。”我知道丹尼洛夫是一個做事嚴謹的指揮員,有些事情不搞清楚,他是不會善罷甘休的,索性就讓巴斯曼諾夫介紹一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德國人是怎麼摸到村莊裡來的。”
“情況是這樣的。”巴斯曼諾夫顯然已審問過俘虜,所以回答我的問題時,也是底氣十足:“我們的那輛新型坦克在進入村莊時,因爲觸雷而被炸斷了履帶。德軍的小部隊悄悄地摸上來的時候,我們的坦克兵正在修理坦克,因爲噪音太大,所以沒有聽到敵人接近的腳步聲。其中一名坦克兵無意中回頭,發現有德軍接近,立即大聲喊叫示警。德軍見行蹤暴露,便開槍射擊,致使兩名坦克兵當場犧牲。剩下的坦克兵從坦克底部鑽進了坦克,用坦克炮和機槍向敵人射擊,將德軍壓制在村外。”
“德軍爲什麼會到村莊裡來?”丹尼洛夫好奇地問道。
聽到這個問題,巴斯曼諾夫苦笑一聲說:“副司令員同志,其實這股德軍是從北面的村莊裡奉命撤回的,他們經過這裡時,想進來看看有沒有他們的自己人,結果就被我們的坦克兵發現並打了起來。我帶着部隊衝上去。沒打多長時間,就把他們全部消滅了。”
搞清楚原來偷襲村莊的,不過是一支原本駐紮在北面某個村莊裡的德軍守備隊,丹尼洛夫頓時就沒了興趣。讓巴斯曼諾夫離開,又接着和我研究如何進攻別爾哥羅德的問題。
我軍對別爾哥羅德的進攻雖然沒有奏效,但是曼斯坦因卻慌了神,連忙從托馬羅夫卡方向抽調援軍前來增援。羅季姆採夫給我打電話時,聲音已變得嘶啞起來:“司令員同志。德軍的坦克在炮擊結束後,正在向我師的的防禦陣地發起猛攻。第41團的指戰員已先後打退了德軍的三次衝鋒,如今陣地前都是被擊毀的德軍坦克和遍地的德軍屍體。”
“幹得不錯!”我在誇獎他一句後,反問道:“你們師的傷亡情況如何,能擋住德軍的進攻嗎?”
“雖然第41團的傷亡超過了四分之一,”羅季姆採夫語氣堅定地說:“但是我們的指戰員還是牢牢地堅守在自己的陣地上,一步都沒有後退。”
我等他說完,立即接着說:“將軍同志,對於你們師的情況,我很瞭解。你們在斯大林格勒保衛戰中。就立下了赫赫戰功。我希望在解放別爾哥羅德和哈爾科夫的戰鬥中,你們能再建功勳,獲得更高的榮譽。”
羅季姆採夫的近衛第13師,擋住了來自托馬羅夫卡方向的援兵;與他們協防的阿斯卡列波夫上校的近衛第77師,也擋住從城西方向衝出來,企圖去接應援軍的德軍部隊。
聽到這樣的戰報,丹尼洛夫不禁有些擔心起來:“司令員同志,既然德軍能從城西方向派出部隊,去接應來自托馬羅夫卡的援兵,那麼證明他們部署在城西的兵力不少。如果我們只派謝留金上校的一個師去進攻,會不會有什麼問題啊?”
“您在擔心什麼呢,副司令員同志?”我對他這種憂心忡忡感到奇怪,所有忍不住好奇地問了一句:“難道您還擔心我們的進攻部隊遭到敵人的合圍嗎?”
“沒錯。我就是擔心這個事情。”由於屋裡只有我們兩個人,他也不隱瞞自己的觀點,如實地說道:“我擔心近衛第八十九師在衝進城市以後,會被德軍合圍,到時要想從城裡退出來就沒有那麼容易了。”
“副司令員同志,既然我們的部隊已衝進城裡了。爲什麼又要退出來呢?”我看到他一副膛目結舌的樣子,又繼續往下說:“就算遭到了優勢德軍的圍困,他們也可以依託城裡的樓房建築,進行頑強地防禦,耐心地等別的部隊去救援他們。”
丹尼洛夫還是顧慮重重地說:“可是這樣一來,就會打亂我們的進攻安排……”
對於他這樣固執而且一根筋的老軍人,我很多時候真是感到無語。但在這種時候,還不能隨便和他發生爭執,我只能耐心地對他解釋說:“副司令員同志,就算近衛第八十九師被困在城裡,和德軍打巷戰,也能牽制他們大量的兵力。這樣一來,其餘的部隊再向城裡發起進攻時的壓力,就會大大減弱。只要他們一衝進城裡,那麼近衛第八十九師就能被解救出來。”
我這麼一番解釋,他總算安靜了下來。不過這次的安靜,很快就被近衛第八十九師的再次進攻失敗所打斷。
聽到進攻失敗的消息,我怒氣衝衝地問謝留金:“上校同志,您能告訴我,部隊這次進攻失敗的原因嗎?”
“司令員同志,德軍的防禦工事遠比我們事先偵察到的更加完善。”謝留金委屈地說道:“我們的部隊眼看就快衝到城邊了,沒想到忽然冒出很多暗藏的火力點,他們用許多機槍組成了交叉火力,讓我們的指戰員傷亡慘重。打到最後,我部隊無法繼續向前推進,爲了避免更大的傷亡,我便命令他們撤回來。”
我也知道攻堅戰不是一蹴而就的,所以也沒再責備謝留金,而是儘量用平緩的語氣對他說:“抓緊時間休整,準備再次發起進攻。明白了嗎,上校同志?”
“明白了。司令員同志。”他簡短地回答道。
我這邊打完電話,和方面軍司令部通話的丹尼洛夫也放下了電話。他哭喪着臉對我說:“司令員同志,我剛剛從方面軍司令部獲得的情況,第53、第69集團軍對別爾哥羅德的進攻。也以失敗告終了。坦克部隊在跨越德軍所挖掘的反坦克壕時,就付出了重大的犧牲,根本無法爲步兵提供足夠的火力支援。”
“看來德軍的抵抗很頑強啊。”我聽完他的話以後,若有所思地說:“雖然他們只有兩個步兵師,和一個殘缺不全的裝甲師。但面對比他們多出將近七八倍兵力的我軍時,他們打得依舊很有章法。”
“這怎麼能相提並論呢。”丹尼洛夫聽完我的話,有些不服氣地說:“堅守城市的守軍,可都是曼斯坦因手下的精銳部隊,他們不光技戰術水平比我們的指戰員強,而且人人都有着豐富的戰鬥經驗。要打敗他們,可能沒有那麼容易吧。”
我聽着地圖,自言自語地說:“看樣子,這個別爾哥羅德,今天是打不下來了。”
“什麼。別爾哥羅德,我們今天打不不下來嗎?”雖然我說得很小聲,但丹尼洛夫還是聽到了,他擡手看了看錶,有些不服氣地說:“現在剛剛中午,離天黑還有差不多十個小時,難道我們在這麼長的時間裡,都無法攻取守軍人數有限的城市嗎?”
我不想再這個問題上和他爭論,便岔開了話題:“副司令員同志,近衛第八十九在上午的戰鬥中。傷亡很大。我看這樣,先讓切爾諾夫上校的近衛第90師來負責下午的進攻。不知道您的意思如何?”
對於我的這個安排,丹尼洛夫納悶地問道:“司令員同志,雖然說謝留金上校的部隊傷亡不小。但還沒有傷到元氣,這個時候把他們撤下來,合適嗎?”
“讓他們好好地休整一下,等下午再發起進攻。”我說這話時,還特意提醒他:“您別忘記了,我們最近補充了很多新兵。適當地讓新兵去感受一下戰場的氣氛,對提高部隊的戰鬥力,還是很有幫助的。”
我這麼一說,丹尼洛夫立即點頭表示贊同:“嗯,您的這話說得有道理。補充給我們集團軍的幾萬新兵,幾乎都沒受過什麼軍事訓練。就算有一些人受過軍事訓練,他們以前也不過是城裡巡邏的民兵而已。我這就給切爾諾夫上校打電話,讓他帶部隊去參與下午的進攻。”
切爾諾夫接到命令後,答應立即帶部隊趕到前沿,並做好進攻前的一切準備。而謝留金聽到我讓他們師暫時休整,把進攻任務移交給近衛第90師時,他就有些着急了,在電話裡扯着嗓門對我說:“司令員同志,雖然我們的兩次進攻都失敗了,但指戰員們的熱情都很高漲,用不知道派別的友軍部隊來替代我們。我向您保證,只要再發起一次進攻,我們師就鐵定能衝擊別爾哥羅德,這次我親自帶部隊衝鋒。”
“要是您的部隊衝不進城,又該怎麼辦呢?”聽到他的保證,我立即毫不遲疑地給他兜頭潑了一盆冷水:“您以爲只要戰鬥熱情高漲,就一定能衝進城嗎?”
“反正您沒有權利,讓我們師停止進攻。”謝留金不服氣地說:“我們有那麼多的指戰員犧牲在衝向別爾哥羅德的道路上,他們在天上看着我們,看着我們是如何衝進城裡,去消滅那些法西斯匪徒的。可您,卻命令我們師原地休整,換友軍去進攻,我可怎麼向戰士們交代啊?”
“上校同志,我讓你們暫時停下來休整,並不是不信任你們,而是有更重要的任務要交給你們。”爲了讓謝留金不至於因爲此事而情緒低落,我特意把話對他說清楚了:“從今天的情況看,德軍的防禦非常頑強,你們再像上午那樣進攻,還會付出重大的犧牲。如今把近衛第90師換上前,就是讓他們熟悉一下環境,畢竟要佔領那麼大的城市,僅僅靠你們一個師是遠遠不夠的。”
“司令員同志,您的意思是……?!”謝留金聽了我的話,試探地問道:“等到了合適的時候,還是要派我們師去打主攻嗎?”
“沒錯,就是這樣的,上校同志。”我語氣堅定地對他說:“我曾經向方面軍司令員表過態,說我們集團軍的部隊,一定會第一個衝進別爾哥羅德和哈爾科夫,將我們旗幟插在城市的最高點。而首先衝進別爾哥羅德的任務,我就交給你們師了。不過在此之前,你們要好好地休整,同時把參加戰鬥過的指揮員都召集起來,他們研究一下進攻的原因,並找出相應的對策。明白了嗎?”
“明白了,司令員同志。”謝廖金高興地說:“我這下全明白了。我立即就着急各級指揮員開會,分析研究一下今天進攻失敗的原因,準備在下一次進攻中取得成功。”
“沒錯,上校同志。”我讚許地說道:“就是這樣的。好了,你們師可以休整到明天,好好地利用這段時間進行休整吧。”說完,我沒等他說話,就掛斷了電話。
看到我放下電話,站在對面的丹尼洛夫還奇怪地問:“司令員同志,您真的認爲我們的部隊,在今天是無法衝進城裡嗎?”
“是的,副司令員同志。”我肯定地回答說:“從目前的種種跡象來分析,我們的進攻不會成功,只有等到明天,纔有佔領別爾哥羅德的可能。”
第二天清晨五點,在新一輪的炮火準備後,謝留金的近衛第八十九師,在第53、第69集團軍發起進攻的同時,也從自己的陣地發起了衝鋒。
過了不到一個小時,我便接到了謝留金打來的電話,他在電話裡興奮地說道:“報告司令員同志,我的第270步兵團已成功地衝入了城內,正在向市中心推進。”
“幹得好,上校同志。”我大聲地命令他說:“加快進攻速度,要儘快把紅旗插在城市的制高點上,明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