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莫羅佐夫兌現了他的承諾,在天黑以後,用重炮摧毀敵人那個剛構築不久的炮兵陣地。蓋達爾的四團和堅守在107.5高地的二團,都成功地擊退了德軍的進攻。雖然獨立師在11月1日的戰鬥中,取得了極大的戰果,摧毀了敵人一個炮兵陣地,和十來輛坦克,以及七八百名德軍士兵。但這樣的勝利,卻被集團軍當天的失敗所掩蓋了。
當我們都覺得進攻斯大林格勒的德軍已精疲力盡了,在短期內不會再發動和前期一樣猛烈的進攻,但事實證明我們的判斷都錯了。德軍在經過一段時間的停歇後,又恢復了對第62集團軍的猛烈攻擊,他們還憑藉快速的機動力,將前段時間同頓河方面軍對峙的部隊調到了這裡。
我從集團軍司令部傳來的戰報上得知,儘管敵人遇到了我軍的抵抗,到傍晚時,還是佔領了“街壘”工廠的南部,還從這裡前出到伏爾加河。第62集團軍所面臨的處境,由於伏爾加河開始結冰而變得更加嚴重了。
中午時分,希特勒分子投入預備隊,其步兵和坦克擊潰了戈裡什內師步兵第241團右翼的戰鬥隊形,向前推進了300到400米,在500到600米的正面上前出到伏爾加河。集團軍第三次被分割,柳德尼科夫步兵師與主力部隊斷掉聯繫。
但在戰線的其它地段上,集團軍堅守住了自己的陣地。保盧斯在兵力上的優勢沒能發揮出來,他們沒有完成預定的計劃。沒能把第62集團軍趕到冰冷的伏爾加河裡去。
看完戰報。我還爲另外一件事情而惱火。據蓋達爾中校的報告,在伏爾加河上出現了大量巨大的冰排,導致伏爾加河區艦隊的船隻無法行駛,不得不停止了向城裡運送急需的物資和兵員。
我斟酌再三後,將這個壞消息通過電話報告給了崔可夫。崔可夫聽完,長嘆一口氣以後說道:“奧夏寧娜同志,你所說的情況,我們早就考慮過了。爲了儘快地將更多的物資搶運到城裡來。從三天前起,我就命令各部隊的指揮員,挑選當過漁民和海員的戰士和指揮人員,讓他們自己造小船,然後從集團軍和方面軍的倉庫領取手榴彈和地雷,運到城裡來。當然,這樣做也不是沒有危險,不少滿載彈藥的小船常常在夜色中因停靠的不是地方,或撞在冰塊上而沉沒。
另外小船被夾在冰塊之間,成爲敵人炮兵的靶子的事也屢見不鮮。爲此。集團軍司令部只好又組建了一支搶救隊。搶救隊的船上配備撐杆、纜繩和繩索,夜間在岸邊值班。一到發現船隻發出求救信號,便立即前去援救。
就這樣,在幾天的時間之內,在冰排形成之前和敵人發起新的進攻之前,集團軍的彈藥得到了保障。我們還用這種方法儲存了大批糧食,我還有一個自己的秘密倉庫,由斯帕索夫中校管理。裡面存放着集團軍的應急儲備品,有大約12噸巧克力。我打算在困難時刻,給集團軍指戰員們每人發半塊,這樣在伏爾加河封凍和沒恢復正規供給之前,部隊可以維持一、二個星期。”
聽完崔可夫的話,我對他敬佩又增加了幾分。作爲一名司令員,他考慮問題就是比我全面,我剛想到的事情,他早在幾天就付諸實施了。正當我想對他說幾句敬仰之詞時,只聽他又說道:“奧夏寧娜同志,一旦伏爾加河完全結冰,那麼我們和東岸的聯繫就徹底中斷了。我記得你曾經在列寧格勒待過,想必對那條著名的‘冰上生命線’有所瞭解吧。”
“是的,司令員同志。”我簡短地回答道:“我曾經在冰上運輸線上,擔任過高炮營營長的職務。”
崔可夫等我說完,這才鄭重其事地說道:“奧夏寧娜同志,我現在要交給你一個重要的任務,有信心完成嗎?”
雖然我不知道崔可夫會交給我一個什麼任務,但還是斬釘截鐵地回答說:“請司令員同志放心,我保證完成任務。”表完決心後,我小心地問道,“司令員同志,不知道您要交給我一個什麼樣的任務?”
“任務很簡單,但也很艱鉅。”崔可夫語氣平穩地說道:“等伏爾加河完全結冰後,你就派人到冰上去,查看冰的厚度,確認什麼時候可以讓人在冰上放心大膽的行走。”
我聽崔可夫這麼說,頓時明白他也想在伏爾加河上,開闢一條冰上運輸線。所以在結束和他的通話後,我立即打電話把工兵連長米海耶夫大尉叫了過來,將巡視冰面的任務交給他的工兵連。
在接下來的幾天時間裡,頻繁的落雪和暴風雪的天氣開始了。但是伏爾加河上的冰暫時依舊不能通行。
每天早晨,探索小組的人們急急忙忙從馬馬耶夫崗出發,去到脆薄的冰上,檢查一下夜裡冰究竟堅硬到什麼程度。他們的報告是互相矛盾的。有的分隊確認冰的厚度增加了一到二毫米。而另一個小分隊的人,在靠南一些或靠北一些的地方進行測量,回來後說,恰恰相反,冰變得薄了。米海耶夫大尉親自帶領的小分隊,在伏爾加河的中間,發現有一大片完全沒有結冰的水面。
崔可夫對伏爾加河是否完全結冰的事情,也非常重視,每天早中晚要各打一個電話來,問問冰面的勘測情況如何了?
他的電話很簡單,就一句話:“伏爾加河上的冰怎麼樣了?”
雖然每次接他電話的人不一樣,但回答的內容都是一樣的:“對不起,司令員同志,冰太薄,無法通行。”
“河的中間還有大片水面沒結冰,無法繞行。”
每次聽到這樣的回答,崔可夫總是會無奈地嘆上一口氣。接着放下電話。但是到了預定的時間。他又會再次打電話來詢問冰面的事情。
崔可夫着急,我和師指揮部的一幫人同樣着急。這次放下崔可夫的電話後,基裡洛夫唸唸有詞地說道:“奧夏寧娜同志,根據我的經驗,要承受得住人的重量,要有七釐米厚的冰纔夠。承受一匹馬拉裝一噸貨物的雪橇。冰至少要厚到十五釐米,而對裝着貨物的噸半卡車,要有將近二十釐米的冰才行。”
“可什麼時候才能冰層才能達到這麼厚啊?”這兩天在基裡洛夫的反覆薰陶下。我對這一組數字爛熟在胸,可是對數字再熟悉,如果氣溫不繼續下降的話,這河上的冰面連走人都困難,根本說通過雪橇和卡車了。
就在我們天天爲河上冰的厚道而犯愁時,集團軍軍事委員會決定對敵實施反攻擊,任務是把敵人從我們的防禦正面趕走。在崔可夫所下達的命令中,要求步兵第45師在“街壘”工廠和“紅十月”工廠之間的地帶上實施主要突擊。命令古裡耶夫師在本防禦地帶發起進攻,並前出至謝韋爾納亞站的鐵路線。命令要求所有進攻分隊和部隊都要勇敢、迅速地向前推進。
當我們得知這道命令後,阿赫羅梅耶夫好奇地問我:“師長同志。爲什麼昨天司令員還認爲,集團軍部隊幾乎危在旦夕。而今天又決定實施反攻擊呢?”
對於阿赫羅梅耶夫的問題,我苦笑着搖了搖頭,因爲我也看不明白崔可夫的意圖,在這種時候,把有限的部隊投入到反擊中去,無異於飲鴆止渴。
當我帶着這個疑問向崔可夫請教時,他回答我說:“奧夏寧娜同志,這就是戰爭的規律,特別是當時我們所處的那種局勢。可以想象一下,在伏爾加河沿岸的狹窄地帶佔領防禦約達3個月之久的第62集團軍的處境。如果集團軍不抓住時機打擊疲勞之敵,將它從岸邊趕回200到300米的話,那麼,集軍本身就可能被趕下河。難道我們當時能在伏爾加河岸上坐等敵人恢復元氣嗎?難道能告訴敵人,我們只會防禦嗎?坐等敵人先發制人,而不試圖改變一下態勢,那怕是稍微的改變,使之有利於我,那將是愚蠢的。
我們在11月3日實施的反擊,據我看,我們取得了重大勝利。我們在某些地區向前推進了100米左右,佔領了諾沃謝利斯卡亞大街西段、果園的西部;在“紅十月”工廠奪回了平爐車間、模型車間、型材車間、分類車間、和成品倉庫。而最主要的是,我們向自己、也向敵人證明:我們不僅能夠防禦,而且也能進攻,也能奪回原來失去的東西。這次反擊的結果是,最後是我們,而不是敵人實施了最後的突擊。”
當我似懂非懂地終止了和崔可夫的交談後,又關切地問阿赫羅梅耶夫:“參謀長同志,去探路的工兵連有消息回來嗎?”
阿赫羅梅耶夫搖搖頭,遺憾地說:“對不起,師長同志,我們現在和米海耶夫大尉的小分隊失去了聯繫,無法瞭解進一步的情況。”
班臺萊耶夫聽完阿赫羅梅耶夫的話,也嘆了口氣,同樣遺憾地說:“師長同志,我覺得我們這樣是在做無用功。根據我的經驗,伏爾加河冰面最厚的時間,不會早於明年的一月。在此之前,就算河面全結冰了,也無法開闢出一條能爲我們提供足夠補充的運輸線。”一向愛和班臺萊耶夫唱反調的阿赫羅梅耶夫,在聽完這番話以後,居然反常地保持了沉默。
基裡洛夫望着阿赫羅梅耶夫,好奇地問道:“參謀長同志,我覺得你最喜歡和副師長擡槓,今天怎麼了,爲什麼一言不發?”
阿赫羅梅耶夫聽到基裡洛夫這麼問他,苦笑着說:“政委同志,我認爲副師長說得有道理。伏爾加河雖然現在出來大面積的冰凍,但是冰太薄,連走人都困難,更別說雪橇和卡車了。所以我認爲副師長所說的一月以後的冰面,才適合開闢冰上運輸線,是完全正確的。”
“一月份,我們在缺乏兵員和物資補給的情況下,是撐不到一月份的。”等他們都說完後。我也發表了自己的看法:“根據崔可夫司令員的判斷。集團軍目前所囤積的彈藥和物資。勉強能維持兩個星期左右。如果真的按照你們所說的那樣,要等到一月才能開闢冰上運輸線,那麼我們的部隊不用敵人打,餓都全餓死了。”
“那我們該怎麼吧?”阿赫羅梅耶夫聽完說完,有些沉不住氣地問道:“就算我們再着急,這老天爺不肯幫忙再降溫的話,河上的冰還是達不到必要的厚度啊。”
阿赫羅梅耶夫一說完,他們三人就你一言我一語地討論了起來。而我卻坐在旁邊。靜靜地想着自己的心事,沒有關心他們都說了些什麼。
三個人說了半天,發現我在旁邊沉默不語時,都不約而同地閉上了嘴。過來一會兒,基裡洛夫謹慎地問道:“奧夏寧娜同志,在目前的情況下,您有什麼好的解決辦法嗎?”
“政委同志,我有個想法。”他們三人在說話時,我的腦子裡忽然冒出了一個念頭,這時聽到基裡洛夫的問話。便有忍不住說出來的衝動:“我們是不是陷入了一個思維的誤區,都老想着等河面結冰。卻沒想過如何清除掉這麼薄薄的冰層呢?”
“將冰層清除掉?”基裡洛夫不解地反問道:“怎麼個清除法?”
“政委同志,您看可不可以這樣。”我試探地說出自己心裡的想法:“我們請伏爾加河區艦隊的水兵們,從其他的艦隊裡,調幾艘破冰船來。由破冰船在前面開路,而我們運輸物資的船隊緊隨其後,這樣就可以源源不斷地將物資運到城裡來。”
“這合適嗎?”基裡洛夫遲疑地問道。
“政委同志,我覺得這個想法不錯。”班臺萊耶夫聽到我的提議後,頓時興奮了起來,“反正現在河面的冰也不厚,把那種在南極用的破冰船調過來,爲我們的運輸船隊清理出一條通道來,我想不是什麼大問題。”
“我同意師長的看法。”阿赫羅梅耶夫見班臺萊耶夫已經把該說的話都說了,也就沒有畫蛇添足,只是簡單地附和了一下。
崔可夫聽到我的這個提議後,被嚇了一跳,慌忙說道:“奧夏寧娜同志,是誰向你提的這個建議?”
我不知道他問這句話的目的,只能老老實實地回答說:“報告司令員同志,是我自己想出來的。”爲了打消他的顧慮,我接着解釋說:“根據最近的觀察,河上的冰太薄,就連走人都很困難,根本說通行重型裝備了。如果要想讓冰面達到能通行雪橇和卡車的厚度,起碼要等到一月份。而從我們集團軍目前的情況來看,不管是兵員還是物資,都支撐不了那麼長的時間,所以我纔想出了讓破冰船開路,恢復我們水上運輸的辦法。”
崔可夫聽完我的話以後,沉默了良久,才遲疑不決地說道:“奧夏寧娜同志,冰上的探測工作依舊要繼續,至於調遣破冰船的事情,我需要向上級報告,得到了許可後,才能考慮你的這個方案是否可行。”
雖然我對崔可夫沒有馬上答應這件事,心裡感到了失落,不過我知道崔可夫也有難處,像這種涉及到友軍配合的事情,也不是他一個人說了算的,他必須向上級彙報,由上級和友軍交涉,至於最後能否辦成,還是一個未知數。
我放下電話後,基裡洛夫關切地問道:“師長同志,情況怎麼樣了?司令員同意了嗎?”
我搖搖頭,失望地說道:“政委同志,司令員說這件事情他無法作主,需要向上級請示。”
我們正說着話,米海耶夫在巴斯曼諾夫的帶領下,走進了指揮部。看到米海耶夫的出現,我心裡又燃起了一絲希望,心說沒準他已經探出一條通道也說不定。所以當他來到我的面前時,我不等他敬禮,就迫不及待地問道:“米海耶夫大尉,情況怎麼樣了,給我帶好消息來了嗎?”
米海耶夫搖搖頭,一臉苦澀地回答說:“對不起,師長同志,我令您失望了。經過我們幾天的探測,目前河面上的冰太薄,根本就無法開闢冰上運輸線。”
見米海耶夫大尉他們的探測依舊毫無收穫,我失望地嘆口氣,接着揮揮手,對他說:“好了,大尉同志,你忙了這麼幾天,也辛苦了,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吧。等天黑以後,您再派兩組人,到別人的地方去試試,沒準能找到一個合適的地方。”
米海耶夫點點頭,擡手向我敬禮後,轉身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