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科索夫斯基曾經不止一次告訴過我,說馬利寧是他遇到的參謀人員中最能幹的,沒有之一,此刻我終於深深地體會到他的這個總結是多麼正確。
馬利寧指着地圖對我說:“麗達,巴托夫將軍的部隊集結,還需要一定的時間,假如德軍在這個時候出擊,雙方有可能會在路上發生遭遇戰。因此我建議,爲了給第65集團軍的部隊爭取到寶貴的時間,我們應該派出一支部隊,在納謝爾斯克附近埋伏。”
我看着地圖的標記,知道馬利寧所指的地方是一片森林,非常適合部隊隱蔽,便點了點頭,隨後問道:“參謀長同志,不知道你打算派哪支部隊去執行這項光榮的任務呢?”
“克列夫斯上校的近衛摩托化步兵第33旅,”馬利寧知道我對這支部隊不熟悉,還專門進行了詳細的介紹:“該旅的番號原爲摩托化步兵第57旅,編有三個摩托化步兵營、迫擊炮營、炮兵營和高射炮兵營,42年12月開始,就一直在坦克第3軍的編成內作戰。
因全旅官兵在對德軍的戰鬥中,表現得英勇頑強,取得了巨大的戰果,並具有高度的組織紀律性,從而榮獲了近衛稱號,被改稱爲近衛摩托化步兵第33旅。”
“他們如今在什麼位置?”我等馬利寧說完後,立即開口問道。
“在這裡!”馬利寧指着塞羅茨克登陸場西北面的一個位置對我說道:“原本他們的任務是奪取維日比察,但由於在前幾天的戰鬥中,敵人的轟炸機摧毀了己方在該地區的防禦,所以被別的部隊解放了這個小鎮。
他們距離納謝爾斯克只有不到二十公里的距離,我們可以命令他們向前推進五到八公里的距離,並選擇合適的地點佈置伏擊。”
我見馬利寧對下面的部隊如此熟悉,便放心大膽對他說:“參謀長,既然你這麼有信心,那就按你說的辦,就讓克列夫斯上校的部隊進駐該地區,準備伏擊來自納謝爾斯克的敵人。”
…………
天亮的時候,納謝爾斯克城內的德軍完成了集結,沿着街道浩浩蕩蕩地朝着城外開拔。到達城外之後,原有的機械化縱隊由一路變成兩路,道路右側是一輛接一輛的坦克,左側行駛的責任一輛輛滿載着士兵的卡車。
正當他們朝着塞羅茨克登陸場方向前進時,我們空軍的十幾架轟炸機突然出現在空中,對着地面的坦克、卡車、摩托車以及裝甲車俯衝,又是投彈又是掃射。頓時敵人的隊列中間四處火光沖天,硝煙滾滾。卡車裡的德國兵紛紛跳下車,在路邊散開,用各種武器實施對空射擊,企圖擊落正在轟炸的機羣。
沒等敵人的高射機槍和高射炮就位,完成轟炸任務的我軍飛機紛紛爬升到安全的高度,在空中盤旋一圈後,朝着東面的機場飛去。
在短短几分鐘的空襲中,德軍被炸燬了十幾輛坦克和裝甲車,以及二十來輛卡車,好早造成了兩百多人的傷亡。
德軍等我軍的飛機飛走後,重新完成了集結。這次他們擔心遭到我軍的空襲,因此將行軍隊伍重新改成一路縱隊,以坦克爲先導在前面開路,裝甲車、卡車緊隨其後,繼續沿着公路向塞羅茨克登陸場方向推進。
他們向前推進了七八公里,雖然沒有再次遭到我們空軍的襲擊,但卻陷入了近衛摩托化步兵第33旅的伏擊圈。隨着旅長克列夫斯上校的一聲令下,埋伏在道路兩側五百米外的反坦克炮、加農炮以及高射炮,同時向道路中間的坦克開火。
我們的炮兵先摧毀了德軍前面的幾輛坦克,封死了它們繼續前進的道路,接着又向隊尾的坦克開火。一頭一尾的坦克被擊毀後,德軍坦克縱隊就被堵在了路上。爲了不停留在公路上充當我軍炮兵的靶子,坦克手們紛紛調轉方向,駛出公路進入了泥濘的地段,企圖消滅在路邊伏擊的我軍炮兵部隊。
誰知摩托化旅的步兵戰士們,都隱藏在距離公路兩百多米的地方,他們看到敵人的坦克因爲道路泥濘而行動遲緩時,紛紛從藏身之處衝出來,用反坦克手雷和火箭筒將那些體型龐大的坦克一一擊毀。
滿載着步兵的德軍卡車,原本被遠遠地堵在了後方。可德軍指揮官在得知裝甲部隊遭到伏擊後,立即命令步兵下車,沿着公路的兩側,衝向了摩托化旅的伏擊陣地。
我在看完最新的戰報後,扭頭問卡扎科夫:“炮兵司令員同志,我們的突破炮兵師就位了嗎?”
“是的,副司令員同志。”卡扎科夫點着頭說:“炮兵已經五分鐘前,完成了炮兵陣地的構築,隨時可以投入戰鬥。”
“德軍的行軍縱隊遭到了摩托化旅的伏擊,”我指着地圖對卡扎科夫說:“根據戰報,這段路上已經是濃煙滾滾,我們的炮兵可以將這裡作爲參照物,對敵人實施炮擊。”
“放心吧,”卡扎科夫向我保證說:“我們的炮兵一定會給敵人一個終身難忘的教訓。”說完,他就朝旁邊的電話機走去,準備給炮兵下達開炮命令。
“參謀長,”等卡扎科夫走開後,我又把目光轉到了馬利寧的身上:“巴托夫將軍的部隊到達什麼位置了?”
“由於第65集團軍的集結速度太慢,他們剛剛離開駐地不久。”馬利寧苦笑着對我說:“最快也要半個小時以後,才能到達交戰地段。”
我聽完馬利寧的彙報後,心中暗叫僥倖,幸好事先安排了克列夫斯設伏,否則沒等巴托夫的部隊到達指定位置,就和敵人行進中的部隊遭遇了。不過好在卡扎科夫的炮兵即將投入戰鬥,可以再爭取一點時間,等敵人被我軍的重炮轟得暈頭轉向時,巴托夫的部隊趕到戰場時,正好可以展開追擊戰。
隨着卡扎科夫的一聲令下,早就做好了射擊準備的炮兵們,立即瞄準衝向摩托化步兵陣地的德軍隊列開火了。在幾十門重炮同時瞄準的集火射擊下,就算彈着點再散,但在炮彈覆蓋下的德軍士兵,就算你再會隱蔽,也萬難逃脫粉身碎骨的下場。兩輪炮擊結束後,摩托化步兵旅的陣地前一兩百米處,再也見不到一個活動的物體。
消滅了德軍的步兵,炮兵又將火力轉向了那些還在四處亂竄的坦克。在接二連三的爆炸聲中,德軍的坦克一輛接一輛地被摧毀。有的被直接掀掉了炮塔,而有的則被爆炸的氣浪掀翻,裡面倖存的坦克手爭先恐後地鑽出來,手腳並用地朝着後面跑去,他們感覺只有逃到步兵那裡纔算安全。
等巴托夫的部隊趕到指定位置後,德軍已經開始向後逃跑了,於是炮兵部隊的炮火也開始了延伸射擊。由於道路被正在燃燒的德軍坦克殘骸堵住了,我們的坦克旅只能暫時停下,等待工兵在道路的兩側重新鋪路,只能由步兵徒步追擊逃竄的德軍部隊。
見到形勢朝着我設想的方向發展,我的心裡不禁鬆了一口氣,我吩咐奧廖爾:“將軍同志,敵人已經開始潰逃了,立即將你的兩個近衛坦克團也投入戰鬥,讓摩步旅給你們各派一個營的步兵,向納謝爾斯克的兩側迂迴,以切斷德軍的退路。”
“麗達,在納謝爾斯克的兩翼各擺一個坦克團和一個步兵營,兵力是不是太少了?”馬利寧聽我說完後,好心地提醒我說:“要是敵人朝着這兩個方向瘋狂突圍的話,他們是根本擋不住的。”
“參謀長,你所說的我都明白,不過倉促之間,我們也沒有更多的部隊來執行這項任務。”我向馬利寧解釋說:“我只是想給德國人造成一種錯覺,我們在城市的三面都部署了部隊,隨時可以選擇任意方向發起進攻。假如他們守不住的話,只能沿着我們留給他們的通道,從納謝爾斯克撤出去。”我用手在地圖上敲了敲,“假如拿下了納謝爾斯克後,我軍再向東北方向發展,去奪取溫尼察,那麼我們就能和第二方面軍的普烏圖斯克登陸場連成一片了。”
馬利寧盯着地圖看了一會兒,帶着一絲遺憾說道:“可惜就算我們拿下了納謝爾斯克,也無法去奪取東南方向的切克森,因爲在那一方向會遭到來自莫德林要塞的炮火。”
“不管是切克森還是莫德林要塞,我們早晚都會拿下來。”我信心十足地說:“今天的主要任務是奪取納謝爾斯克,只要我們在這一地區站穩了腳跟,那麼就可以進可攻退可守,把戰場的主動權牢牢地掌握在自己的手裡。”
由於工兵鋪設可供坦克和大炮通行的道路,所耽誤的時間太長。等到坦克旅和炮兵部隊趕到納謝爾斯克時,第65集團軍的近衛師,已突破了德軍的防禦,衝進了城裡,和敵人展開了巷戰。
德國人本來把所有的兵力都集中在城南方向,全力阻擋我軍步兵的進攻。當他們發現有兩支坦克部隊分別向東面和西面迂迴時,便不得不撤回相當一部分力量,去加強該方向的防禦,使近衛師所承受的壓力大大減輕。
好在巴托夫不是什麼庸才,當他得知自己的部隊已經衝入了納謝爾斯克,便立即又抽調了兩個步兵師,乘坐卡車以最快的速度趕了過去,增援正在城裡打巷戰的近衛師。
而第70集團軍司令員波波夫將軍,在得知第65集團軍開始大規模調動後,也主動給我打來了電話,願意抽調部隊去填補巴托夫部隊留下防禦漏洞。
納謝爾斯克城裡只有德軍的一個步兵師和兩個裝甲團,原本就在行進中就被我們的空軍和炮兵重創,在退卻時,又遭到了我軍步兵的銜尾追殺,等他們退到城裡時,只剩下原來的一半,再加上士兵吃了敗仗以後,士氣低落軍心渙散,面對我軍的節節進逼,他們只能邊打邊退,漸漸地被我軍壓縮到了城北方向。
由於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巴托夫便主動給我打電話請示:“副司令員同志,現在天色已晚,戰士們打了一天,很多人還沒有吃飯呢。你看是不是讓戰鬥先停下來,等明天天亮了再繼續進攻?”
“不行,巴托夫將軍,堅決不行。”我果斷地拒絕了巴托夫的請求,語氣嚴厲地說:“進攻必須繼續,絕對不能給德國人以喘息之機。至於那些戰鬥了一天,還沒時間吃飯的戰士,你可以讓部隊接替他們,讓他們可以抽時間休息。總而言之一句話,戰鬥必須繼續下去,爭取在明天天亮以前,把納謝爾斯克拿下來。”
站在旁邊的馬利寧等我打完電話之後,小心地對我說:“麗達,我們今天的戰鬥,動用了幾個步兵師、坦克旅、空軍以及炮兵,動作可不小啊。我的意見是,不管今晚是否拿下納謝爾斯克,都有必要將這件事向元帥同志報告一聲,畢竟他是方面軍司令員,有權利知道部隊所發生的一切。”
“好吧,參謀長同志。”對於馬利寧的這個請求,我略加思索,便果斷地答應了:“電話接通以後,我親自向他彙報。”
羅科索夫斯基在聽完我的彙報後,沉默了許久,纔開口問道:“麗達,說說吧,你是如何下達進攻納謝爾斯克的決心?”
“是這樣的,元帥同志。”我態度恭謹地向他解釋說:“我在得知德軍開始集結,準備對塞羅茨克登陸場發起進攻時,忽然產生的這個念頭。因爲我知道,德國人既然在做進攻額的準備,那他們肯定就不會有防禦的準備,所以我決定先下手爲強。在他們離開城市後不久,使用空軍對他們進行空襲,接着伏擊他們行進中的車隊,再用重炮對敵人實施轟擊,使他們徹底陷入混亂……”
“你考慮得很周到!”羅科索夫斯基等我說完後,讚賞地說道:“正因爲你準確地把握了戰機,我軍部隊才能如此順利地衝進納謝爾斯克城內。好了,我既然說過由你負責方面軍的全部事務,這件事你就看着處理,不用再向我彙報。不過一旦城市被我軍佔領,我還是希望你能在第一時間將這個好消息告訴我。”
激烈的戰鬥持續了凌晨兩點,城裡的槍聲漸漸變得稀疏起來。巴托夫終於給我打來電話,他激動地報告說:“副司令員同志,我們的紅旗已經插在市政大樓的屋頂,納謝爾斯克被我軍攻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