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第一百六十七章

167【建康十一年】

隨着冬季的到來,天氣日漸寒冷。京城的門戶上都貼着數九圖,這種圖上有一朵八十一瓣的素色桃花,從數九開始,一天便塗一瓣,等過去九九八十一天,白桃花自然也就塗紅了,塗紅了桃花,恰好就是立春。

魏池家的正宅倒沒有貼這樣民俗的東西,不過劉媽爲了好記,還是囑咐益清帶了一張給她,貼廚房的大門上,今天魏池從廚房門口過的時候,這朵又大又規整的梅花圖已經貼好了。魏池小時候也見過這樣的畫兒,一時好奇,仔仔細細的看了好一會兒。

“魏大,您還耽擱這裡呢!”戚媛前廳久等魏池,不見她出來,進來找纔看到她竟呆廚房門口:“就不怕遲到!”

魏池滿不乎:“都快過年了,衙門的事情少了許多。大理寺雖然不是清閒的地方,但過年誰還官司上較勁啊,總算是到了個清閒的季節。今年皇上又不京城過年,大理寺的正主都提前告了假,回老家去了,就去點個卯,樂得自。”

“只點卯也得卯時到,再賞會兒畫,太陽都出來了。”戚媛把官服塞到魏池手上:“沒見過數九圖?好奇成這樣!”

“可別笑俗氣”魏池想了想:“不是有詩云‘試數窗間九九圖,餘寒消盡暖回初。梅花點徧無餘白,看到今朝是杏株。’,算多久是杏株呢。”

“可惜這不是窗間,是門上!”戚媛忍不住笑起來。

“說起來,給畫一幅怎樣?”魏池狡猾的眨眨眼。

“畫哪裡啊?趕緊去衙門!要不畫臉上!”戚媛說着,拿手她臉上比劃了比劃。

“窗間九九圖,自然是要畫牀間啊。”魏池說完,拔腿就跑,等戚媛想明白,這已經跑出幾丈開外了。

“!”戚媛臉紅了,正想要怎樣收拾這個小丫頭,廚房的們突然打開了,劉媽探出了頭:“老爺,夫?”

魏池趕緊換上嚴肅的‘老爺樣子’:“啊……那先去衙門了,嗯,先去衙門了,益清!益清!!”

“老爺,他外面等您呢,您廚房門口叫他,他聽不到的。”劉媽露出同情的表情。

“啊!”魏池尷尬片刻,這才狼狽的邊往外跑,邊胡亂的套着官服。

戚媛也趕緊跟過去,等快到前廳的時候,終於是幫她將衣衫整理好了。

“哎!”

魏池正要走,戚媛捉住了她的領子,將她耳邊一絲滑落的頭髮理了理,貼到她耳邊。

“早點回來!”

魏池感到耳邊暖暖的。

“好!”

益清早已等門口,魏池跑過去接過繮繩:“快回去吧!點了卯就回來!”

益清往手裡哈了一口氣:“大您慢些!路上全是冰!”

說是這樣說,魏池依舊加鞭衝出了巷子。

“大還是急性子啊。”一旁掃雪的陳虎感慨。

一個院子裡過了好幾年了,益清還是喜歡欺負的脾氣:“說,個慢性子,大都成婚了,怎就不見動靜啊?”

陳虎埋頭掃雪。

“瞧瞧,瞧瞧,說還不愛聽了!這是好心幫留意着呢,看看周圍還有哪個這歲數還不成家的?”

陳虎老實的想了想:“胡大不也沒成家麼?”

“能和他比?胡大要樣貌有樣貌,要本事有本事,還是錦衣衛的,何時想要成親都行,當然不着急。瞧瞧這樣子,不着急行啊?”

“……着急啊。”

“喂!”益清湊過來:“着急就好,這兒有個姑娘要不要聽聽來歷?”

“啊?”陳虎半信半疑。

“個笨!忘了咱們家還有個胖丫頭啦?”

話還沒落地,益清背後就捱了一拳,胖丫頭怒氣衝衝的揮舞着老拳:“益清個混蛋!”

益清先被嚇了一跳,瞧見正是事兒主,便哈哈大笑起來:“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做個媒怎了?不謝反倒打,是何道理?”

梅月羞得滿臉通紅:“這裡編排!告訴珠兒姐姐去!”

珠兒可沒空管這些閒事,她還要準備幫着劉媽製備年貨呢。

隨着魏府上數變多,劉媽準備大幹一場。往年的火腿都是買的,今年擅長廚藝的劉媽準備親自做幾條,既然要露本事,那就得買上好的肉。她專程起了個大早,收拾好了東西就往集市幾個熟悉的鋪子過去。

肉鋪的老闆認識她,老遠就招呼了起來:“喲,您老家來啦!裡面瞧,您說要的腿子可都記得,別還沒選過呢,您先選。”

劉媽走進鋪子,瞧了瞧,心裡十分滿意,面上卻說:“今年的膘還沒去年的厚,瞧瞧!”

老闆知道劉媽是逗她:“您老家真會說笑,誰不知道今年是豐年,哪家的豬都比去年膘厚,更何況家的。”

兩還討價還價,珠兒卻被薰得退了出來,瞧着髒兮兮的肉鋪子,心中很不暢快。

鋪子裡面,劉媽還激憤的和老闆討價還價。因爲起得早,珠兒忍不住拿手絹捂着臉打了個哈欠,隱隱約約聽到老闆說些豐年、塞外、打仗、聽說不好打的話。

和一早就起來備年貨的女們不一樣,衙門真是清閒到了極點。魏池到大理寺的時候剛好到點,左右一數就三個,那些沒有告假回老家的告病的告病,有事的有事,全都溜得乾淨。

來的三個,一個是管點卯的,另一不大認識,可能是個評事。

評事見到魏池挺高興的,他覺得自己的勤勉可能給魏大留了個好印象,於是主動過來打招呼:“大家裡可都安排好了?”

魏池也不好板着臉,於是拿出閒聊的姿態:“還好,還好。”

評事趕緊沒話找話:“聽說塞外戰事一切順利呢,論算起來,大那年可不就快回來了?不知道今年出征的將士是不是能恰巧回來過年。”

兵部的戰報沒聽見新鮮的動靜,魏池知道自己應該避嫌,也沒敢特別打聽,知道的也不過就是其他知道的些事情。雖然評事此話一說,魏池還真起了些閒聊的興致,但說來說去就那幾句吹捧皇上的話,片刻後又沒話可說了。

看到魏池準備走,評事趕緊又想起個話題:“魏大今晚上何時去參加黃公公的壽宴啊?”

魏池這才記得,今天可是黃貴的壽辰,這位東廠大太監每年祝壽都要大宴賓客,各路等也都識趣,瞅着這個點兒去孝敬他。按理來說,魏池的官位是確實應該去的,不過自從燕王被貶之後,黃貴唯恐魏池爲此事打聽,有見皇上對魏池不冷不淡,便也不和他來往了。

魏池本就瞧不上這位公公,彼此的心願湊了個巧,早就兩不搭理了。評事自然不知道這些事情,只想着找魏池感興趣的事情來聊。魏池正心煩不知如何結束這場乏味的交談,益清突然到衙門裡來了。魏池正好偷了個空,縮回了房間。

“大!”益清興高采烈的說:“夫說今早些回去,晚上吃了餛飩出去看戲買花燈。”

聽了這話,魏池越發坐不住了,好不容易捱過午飯,溜了出來。

“先回去幫忙,告訴夫,去找胡將軍了,一個時辰左右回去。”

魏池想到冬至畢竟是亞歲,胡楊林一個過也太冷清了,想請他一同回去吃晚飯。胡楊林這幾年也有了些積蓄,城東買了一處清靜的宅院,雖然不比魏池這邊的房子好,但也能夠住的舒舒服服了。

就是有點遠,騎馬抄近路也要一刻鐘的功夫。因爲胡楊林不常住,於是只請了個看門的,魏池到了他家門口便自己牽馬去拴。

“喲!”一瞧馬圈,魏池就樂了:“湯合!湯合!”

屋子裡果然傳出湯合迴應:“這不是魏池??哈哈哈!”

“倒比還來得早!”魏池一邊打招呼一邊躲着湯合拍過來的大巴掌。

湯合這一年被派到西邊去了,被曬得一塌糊塗。

“家那幾口子虧們照顧了!”湯合哈哈大笑:“晚上到家去吃飯!夫特地給說要來請!那大小子不好好唸書,藉着吃飯好好說說他!”

“咳!”胡楊林笑了:“今年可請不動他了!他晚上得回去吃團圓飯呢。”

“呵!這大喜事竟然不給帶個信!”湯合吹鬍子。

魏池看到他的黑鬍子黑乎乎的臉上微微翹起,心裡覺得暖融融的:“因爲是納妾,所以沒有告訴嫂夫,自然也就不知道了。”

“不容易啊!咱們就別去摻和了。”胡楊林拿魏池開玩笑。

“說,自己才該快些呢!要不年年都吃嫂夫家的飯,別可要煩的。”

“可不是!”湯合突然想起胡楊林竟然還光溜溜一個:“他都納妾了!可真是不像話!”

不像話的胡楊林裝作沒聽到:“走走走,進去說話。”

許久不見,一開口就忘了時間,倒是胡楊林催着魏池,魏池纔想起來。湯合要今年能京城過年,想來再聚也不遲,魏池這才向大家道歉,先走了。

兩送魏池出門時,天空正飄着雪,看着魏池離去的背影,院子頓時顯得有些蕭索。

“說,是不是有心上了?有的話給夫說,她去幫張羅。”

胡楊林明年就三十一了,對成家的事情就是不上心,湯合又嘮叨了一句。胡楊林看着魏池消失街道的轉角,沒有接湯合的話。湯合以往年年都追着魏池和胡楊林問,追問的時候,魏池偶爾臉紅一次,胡楊林卻永遠淡淡的看着遠方就像不管他的事一樣。湯合真是越發看不懂了。

隨着天色轉暗,雪越發大了,京城裡的百姓各自家團圓,當官的卻難免這天受累。按照以往的管理,黃公公的府上真是燈火通明,京城裡的大小官員擠進擠出,各種稀奇貴重的禮物難以列數。往年,黃公公會坐正廳裡與幾位進得了廳的要員攀談,今年卻沒見到壽星的影子。問起旁的都說是黃公公最近微恙,要遲一會兒才能出來。別等得起,周閣老臉色越發難看了。畢竟內閣幾個年齡都不小了,當年向芳見了他們都要禮讓三分,這個姓黃的閹還真當自己是個物?

可惜如今內閣早就不是當年的格局,壞脾氣的吳光宇、王象早就被趕走了,楊審筠雖然還,但卻不屑來買黃公公的面子,陪旁邊的只有鬆垂平這個老好。老好勸着周閣老,周閣老也不好發作。

戌時將近,逛集市的百姓都散了回去,黃公公還未露面,許多明知自己見不着黃公公的官員便識趣的回去了。其餘的屬於官不大不小的,走也不好,留也不是,都暗暗看着周閣老的動靜。幸好黃公公的宅子從來不吝嗇銀子,上好的炭火倒也令大家暖和。這也有趣,一屋子的瞧着,瞧着,面上好像打趣交談,心裡卻都打鼓敲算盤。

外院的不知所謂,內院可是另一番情景。除了東廠的,錦衣衛的也來了不少,這些都由各自的長官帶着,圍坐桌前,長官都是一言不發的樣子,桌上酒菜已畢,卻不散。

直到亥時的鐘敲了,纔看見黃貴套着戎裝從屋內出來:“各位兄弟久等了!今天請諸位來,實不相瞞,咱家這裡已經得到密保,軍三日前塞外大敗,皇上也被蠻殺害。秦王不止不思救援,更是意圖造反,大軍已經由北而來!咱們都是宮裡的兄弟,自然是一心爲皇上盡忠!禁軍頭領與秦王勾結,已經被咱家拿下!”

說着,一旁的覃遊知把手上的包袱皮一抖,裡面竟然是一顆頭!

“今次立大功者,事後重重有賞!若是要當逆賊的,這就是下場!”

場子裡的軍官們看來是早有所知,齊刷刷的跪院子裡,聽命調遣。軍官們一跪,所帶的親信自然是唯命是從。可憐不過是隔了一堵院牆,前院的大臣們還被蒙鼓裡!

東廠來了近八百,覃遊知帶來的錦衣衛有兩百餘,由各自心腹帶了,準備趁着宮內子時換防突襲而入,控制太子。

聽到後院嘈雜,似有兵器相撞的響音,幾個靠門的大臣向出去看看,一開門卻看到剛纔面目和藹的奴婢都拿着明晃晃的軍刀。周閣老大驚,正要站起來,卻被一旁的鬆垂平緊緊按住。果不其然,爲首的大臣正要質問,就被一刀砍了左臂,頓時血流如注。

“糟了!黃貴要造反!”

屋內的全都明白了,周閣老更加心驚,塞外兵敗的事情只有內閣和黃貴知道,如今時局危已!

但黃貴的勢力不過是東廠,若是能調動京城內的巡防也能抗衡一二,但誰去報信呢?這件屋子早已被圍的水泄不通了!

世都料得到事情,黃貴自然是知道。其實他知曉塞外的戰事遠比周閣老知道的多,告訴他這些信息的不是別,正是覃遊知。沈揚是離皇上最近的,最真實的戰況自然是錦衣衛的最明白。可惜他沒有料到,他一向器重的覃遊知早他離京的時候就心猿意馬,隨着戰況的傳來,他只是進一步堅定了決心而已。黃貴得知大敗的消息僅比周閣老早了一天,但就是這一天,他有充足的時間擬定了這個完美的計劃,藉由自己的壽宴,上演了一出完美的鴻門宴。

朝中要員被禁足,禁軍首領被殺害。一夜之間,帝國的命運風雨飄搖,而京城裡的所有還安然熟睡。

蔣壽屏的計策是完美的,再配上覃遊知的陰狠毒辣,黃貴太監的美夢已經變得無可動搖。然而帝國的大命運卻被一個小物所牽動。

他的名字叫——塗虎子。

五年前,他只是封義的一個百姓,但是因爲那一場慘烈的戰爭,他入軍參戰。又因爲秦王一句話進了錦衣衛,錦衣衛過了這麼多年,他快要忘記曾經那些腥風血雨的畫面的時候,又是偶然賦予了他微妙的角色。

此刻他是一個小教官,所以參加壽宴前並不知道會有叛變。當黃貴意氣風發的臺上呼喊的時候,塗虎子的膝蓋雖然跪下了,但是心卻懸了起來。他知道,如果此刻不從,必定會當場喪命,但保了命又如何出去報信?

如果貿然逃走,必然會被長官發現,然而時間已經不多……念想之間,院子裡的已經開始整隊,準備出發。

“……”塗虎子暗暗退到自己的小隊伍最後,等長官點過了名字,所有的開始往外跑。一開始還是很整齊的,但出院門的時候,終於有了一絲小小的混亂,塗虎子趁勢一擠,插入了一旁的隊伍。看來這些低級軍士都不知情,看到塗虎子擠了過來也沒有反應。等跑出了大門,塗虎子才裝作反應過來的樣子,對前後的嘀咕着:“哎呀,跑錯了,是李爺那邊的。”邊說着便拐了出去。

“那是誰!”長官看到有脫隊,緊張的吆喝起來。

“他是李爺那邊的。”有主動回話。

塗虎子也老實的站定,行了個禮,報了名字。因爲都認識,那長官也就揮揮手:“快去!”

塗虎子這才拐過街角,飛奔而去。

逃了出來,塗虎子卻不敢鬆氣,偌大的京城裡,他認識的都是普通的軍士,且不知哪些是被收買了的,不敢妄然告訴他。朝中的大臣,他也一個都不認識,這大半夜裡的去敲門都不知道該敲誰的!報信又能報給誰呢?

魏大!

這個名字讓塗虎子眼前一亮,雖然進京之後便只見過幾面,但他相信這個一定值得信任並且有所作爲!自己的長官發現自己脫隊是遲早的事情,雖然逃了出來,但隨時都有斃命的危險,事不宜遲!塗虎子加快步伐往城西跑去。

魏宅的睡着已經有一會兒了,塗虎子狠狠的拍了很久的門纔有應。

“幫通報魏大,就說是封義的塗虎子又要事求見!”

門房的李大爺睡眼朦朧,慢吞吞的去回話了。過了許久出來的卻不是魏池,而是個書辦。

益清看他是錦衣衛的裝扮,但卻是個低級軍士,心中不以爲然:“家大已經睡了,家大是誰,有事去轉達。”

塗虎子一時被益清懶洋洋的樣子氣暈了頭,一巴掌打他臉上:“臭小子充大爺呢!叫們大來見!”

益清哪裡經得起這一巴掌,當場倒了地上哇哇直叫,李大爺嚇了一大跳:“亂打呢!怎亂打呢!”

陳虎聽得外面吵鬧,趕緊來看,之間益清倒地上捂着腦袋,李大爺被個大漢捉手裡,緊緊的捂住了嘴。

“個歹!”陳虎抄起門閂便上。

“陳虎!”那個大漢把李大爺往旁邊一摔,一把抓住了陳虎的胳膊。

“?!”

“是封義的塗虎子!”

“!爲何來了!”

“快快!大事不好,現要見魏大!”塗虎子顧得不太多,拽着陳虎就往裡跑。

等跑了兩步,沒有了,塗虎子這才說:“黃貴造反了,子時就要奪宮!來不及了!快叫家大起來!”

陳虎大驚,也顧不得規矩了,直接跑進書房敲門。魏池本就睡得淺,聽到敲門這樣急,趕緊披衣起來。

“塗虎子?”

見魏池認出了自己,塗虎子鬆了一口氣:“魏大不好了,今晚上黃貴擺壽宴,前廳宴請大臣,□召集了東廠和北鎮撫司近千,亥時的時候摔杯造反了。前廳的大臣都被他的家丁堵院子裡,覃遊知殺了禁軍首領,預計着子時就要奪宮了!”

上千!?

糟了,魏池打了個冷戰:“塗虎子,是個對社稷有功的!不要急,陳虎先陪去換件衣裳,穿成這樣不妥,稍後和陳虎帶着寫的信去找湯合!現去找胡楊林!”魏池衝到案前,草草幾筆,塞到陳虎手上:“一會兒囑咐益清,從今夜起任何沒有的命令不得出門!”

戚媛隱約聽到臥房外有男說話,便坐了起來,不過片刻,魏池跑着回來,拿起衣服就穿,又拿了架子上到刀別再腰間。

“剛纔是誰?出事了?”

魏池走回牀前,看着戚媛焦急的樣子,對她笑了笑:“沒事,很快就回來。”

“!”戚媛握緊了她的手。

從戚媛的指間,魏池看到了手背上的那個半圓的疤痕,多年過去了,它依舊清晰。

“相信,沒事,很快就會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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