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青峰迴到家,脫下官服,空‘蕩’‘蕩’的家裡只有安靜。-..-在遞‘交’奏疏之前,顏沛偉和自己大吵了一架,但是他還是安頓了自己的家眷。
“你爲何要做這樣的事情?更何況你找不出證據的,而且天下終於太平了,你這是要說明燕王弒君上位?而且你爲何不願因相信老師!老師不是那樣的人!他不是那樣的人。”
顏沛偉抓住自己的衣領,聲淚俱下。
“他是我們的老師!”
過了許久,自己才緩緩的說:“正隆一年,只有兩個月,這一年真的太短,太短了。”
顏沛偉終於鬆開了手:“好,我幫你安頓你的家人。”
“多謝。”
“好好查,”顏沛偉轉過身:“還他一個清白。”
衛青峰擡起頭,刺眼的陽光讓他覺得有些暈眩,他並未見過陳熵,只是不知道他少年的模樣究竟怎樣?變成了這樣,你後悔麼?
那麼我呢?我會後悔麼?
衛青峰站起來,向‘門’外走去。
朝廷的官員們徹底沸騰了,有些人甚至準備親自拜訪衛青峰,但很快大家就發現,雖然他沒有受到任何拘禁,他家的周圍卻已經被戒嚴,戒嚴的人是錦衣衛。
久未出面的錦衣衛出現了,一部分人退縮了,他們突然明白了一個問題,陳昂不是不用錦衣衛,只是時候還沒有到罷了。
在日常事務之餘,陳昂把戴桐琒叫到了宮裡:“魏池那件事,你不用管了,讓陸盛鐸去。”
戴桐琒愣了愣。
陳昂沒有理會他,戴桐琒想要開口,陳昂卻已經走遠。
陳昂的迴歸讓前朝有了些朝氣,但後宮卻陷入了停滯的氣氛,不單單是因爲陳昂,還因爲陳‘玉’祥。這位倒黴的公主的婚事被徹底擱置了,華貴的合德宮再沒有任何宴會,因爲宮裡除了她,就只有還在守孝的太妃們了。
時局的轉換甚至讓人們忘了同情她,大家都只是在猜測陳昂的下一步棋,猜他會和哪一家聯姻,做出怎樣的決斷。
陳‘玉’祥卻沒有別人想的那樣淒涼,她開始計劃繡一副巨大的屏風,這將‘花’掉她許多的時間。
一個月都不曾打開過的合德宮宮‘門’,今天卻迎來了一位客人。
陳‘玉’祥接到通報的時候,正在仔細研究宮婢繪好的‘花’樣子,來客的名字讓她有點吃驚:“胡太妃?”
胡貴妃變成了胡太妃,但她還是她,雖然衣着簡樸了不少,但是氣勢依舊。
“公主近來可好?”
“好。”陳‘玉’祥看她得意的樣子,知道她想說什麼。
“您聽說皇上的死因了麼?”胡太妃專程趕來,的確是爲了此事。
這早已不是秘密,陳‘玉’祥已經聽說了:“現在還在三司會審,太妃怎麼就知道死因了?”
胡太妃表情誇張的冷笑了一下:“公主此刻還在騙誰吶?!不是您那位小魏大人又會是誰呢?”
如意厲聲呵斥道:“太妃娘娘請回吧!後宮不議前朝政事,這是祖訓!太妃娘娘失了體統,恕我們殿下不能再與您‘交’談了。”
“喲,您眼前的新人照常的厲害啊!”胡貴妃並不理會她,只是對着陳‘玉’祥說:“是的,是的,這些都是前朝那些大臣的事情,咱們‘女’流之輩管不着。可我來此就想問問,如果真是那位做的這大逆不道的事情,您會不會覺得冤?冤不冤吶?”
陳‘玉’祥放下手中的畫稿,笑了笑:“不冤,因爲根本就不是他。”
“是麼?我記得先皇纔到合德宮的時候,病情是有好轉的,可他追過來後,皇上沒幾天就駕崩了。我就想着,這還是‘挺’巧的呢。”
“不是他,”陳‘玉’祥的表情沒有變:“他和陳熵經歷過太多,我知道不是他。”
胡太妃臉上‘露’出了無趣的表情:“如果陳熵知道是因爲你的癡情害了他,不知他會作何感想。”
陳‘玉’祥嘆了口氣,放下了手中的畫稿:“這件事情和癡情無關,對此,本宮只能告訴你,你作爲一個連親生哥哥都不願相信的人,有些事情是永遠不會懂的,既然如此,您又何必徒勞去了解呢?”
當陳‘玉’祥提到“親生哥哥”的時候,胡貴妃隱秘的笑了。
“殿下,別忘了,魏大人是您親生哥哥的親信,從時局來看,他一直以來都僅僅忠誠於這一個人而已。”胡太妃拋下這句話走了。
如意跪了下來:“胡太妃出言不遜,還請殿下允許奴婢將此事告知皇上纔是。”
“前朝已經夠‘亂’了,咱們別再去添‘亂’了。”陳‘玉’祥把視線轉回她的畫稿,畫上的牡丹開得奼紫嫣紅,但這也只有畫上纔有:“別人不信他,本宮無所謂,有些事情本宮知道,本宮相信,這就夠了。”
陳‘玉’祥不是沒有想過去找陳昂,但她知道,她現在只是一個毫無利用價值的過氣的公主,她再拿不出任何的籌碼來‘交’換權利。她唯一能做的只有在所有人質疑的時候,選擇相信。
我相信。
可惜事到如今,已經沒有人再如此選擇如此單純的相信了,即便是魏池自己的學生。
事件的發展遠比衛青峰想的要快,雖然朝中對此持懷疑態度的人很多,但幾乎在一天之內,所有的衙‘門’都禁了聲。三法司的程序還在繼續,但各部‘門’都不再對此事多加評論,就連太學生的態度都冷淡了許多。
第二次升堂開始了。鄭儲還是坐在老位置,但是態度變了很多。
“衛大人所言及的內容雖有疑點,但在先皇死因未定的前提下,一切都只是空談,還請衛大人指點刑部如何才能將事件查得水落石出。”
“提審魏大人。”衛青峰料到事件會變得棘手。
“不合適,這已經專程請奏了皇上,皇上表示不可。”
“爲何不可?”
此言一出,衆人紛紛側目。
“依據齊律,有人報案,便應提審嫌犯。”衛青峰提高了音調。
“但三品以上官員除外。”鄭儲語氣冷淡。
三品?衆人譁然。
“昨日,皇上恢復了魏大人帝師的職位,因爲魏大人做了兩代帝師,所以升列三品,這在之前是有先例的。”坐在首座的周文元貌似不經意的開口解釋。
“那麼皇上是要這個案子是要不了了之了?”衛青峰冷笑。
“皇上就是要請教大家,這個案子如何才能查的明白。要不就用不着三司會審了。”鄭儲笑着對衛青峰說:“三品以下的官員,是沒有座的,衛大人能坐在這裡,就已經是皇上的恩典了,衛大人可別讓大家失望。”
衛青峰的表情並不驚訝:“臣定不辱皇上重託。”
退堂以後,陸俊一個人邊走邊笑。
“陸大人笑啥呢?”同在一個衙‘門’的徐大人問。
“這個魏大人吶,我在北伐的時候和他共過事的。”
“哪個魏?”
“當然是沒來的那個啦,”陸俊捋了捋鬍子:“當年北伐的時候他是委署護軍參領,我和他都在王將軍手上做事,我還好,沈揚到漠南的時候,我就一起跟着回來了。魏大人可就慘了,跟着,”
“這個我知道,他不是到了封義了?誰不知道啊。”徐大人見走得遠了,膽子便跟着大了起來。
“可別說酸話,”陸俊依舊是笑‘吟’‘吟’的樣子:“我和魏大人共事時間雖不長,但還是知道的,他不是那派清流。”
“是不是清流不關事,問題是他一個讀書人,哪能就有能力謀殺了先皇了?我看這真的扯得太玄乎了。一個信封有何用處,就算給當今皇上寫信了又如何?寫了信了就敢說人家殺了先皇?現在的給事中真的太能扯了。”
“那你就小看我們魏大人啦,魏大人是讀書人,可人家認識的人可不少呢。再不成,還有那個蠻子公主呢,據說醫術高明。”
徐大人趕緊附上耳朵:“快說,快說。”
陸俊卻‘欲’言又止了:“我哪裡會知道啊,只是覺得魏大人倒黴,官升的‘挺’快,可就是辛苦。”
徐大人見他不說了,便沒了樂趣。
“哎,撇去別的不說,是個‘挺’不錯的漂亮小夥子呢。”陸俊望着遠處的皇宮有點感慨:“算起來,我們認識了有十多年啦。如果他能熬過這一次,想必會成就一番大事吧。”
熬得過麼?
陸盛鐸帶着一頂氈帽坐在轎子裡發呆,說實話,他真的不知道是誰對陳熵下了手,至少他自己沒有接到任何命令,也沒有傳達過任何命令。
這是一個真正的懸案,魏池對此似乎不願多說,陸盛鐸並沒有提及之前朝堂輿論與戴軍師之間的關係,他覺得魏池的表情非常不好,好像是一根緊繃的弦快要斷了,如果此刻再告訴他,這些暗流之中還有自己人,無疑又會是一種壓力。
“大人,咱們這是準備去哪裡?”隨從見陸盛鐸久久沒有迴應。
“先回去吧。”陸盛鐸‘揉’了‘揉’額頭——那個衛青峰會建議開棺驗屍麼?
如果把他‘逼’上絕路,這幾乎是肯定的。
那有些事情必須要提前確定。
皇陵地宮早就封好了,憑自己一個人是打不開的,這個還真的需要錦衣衛幫個忙。除了告訴陳昂,陸盛鐸動手之前還是給魏池打了個招呼,魏池的表情略古怪,但終究沒有表示反對。
“皇上說行就行。”魏池耷拉着腦袋。
陸盛鐸安慰‘性’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皇上當年比你艱難得多呢,你得‘挺’住纔對。”
魏池強作歡笑的點點頭:“如果可以,有了結果給我說一聲。”
陸盛鐸點點頭:“好。”
入夜,天氣乾燥而沒有風,魏池盯着‘牀’頂,睡不着。
“都多少天了,你這樣會把自己拖垮的。”一旁的戚媛睜開眼睛,嘆了一口氣。
“啊,沒事,沒事,我立刻就睡。”魏池訕訕地笑,翻了個身,臉朝着牆。
戚媛幫她拉了拉被子,在她肩膀上輕輕的拍着:“別想了,快睡。”
也許是因爲太累了,也許是因爲這句話是戚媛說的,魏池第一次感到了睏意,幾乎就是在瞬間便睡熟了過去。
突然,真實的就像不是在夢裡。
沉重的棺蓋一打開,陳熵就睜開了眼睛。
“你怎麼了?!”戚媛一把抱住猛然坐起來的魏池。
“沒事,沒事。”
“你滿臉都是冷汗。”戚媛幫他擦了擦臉,下‘牀’點起了一盞燈。
“沒事,沒事。”魏池把臉埋到被子裡,不敢讓戚媛看到,背脊上抑制不住的冰涼則一陣一陣的扎入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