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扣扣。”沈玖熙敲響了財務總監辦公室的門。
門內傳來男人渾厚卻不標準的國語迴應:“進來。”
這個香港佬,還是學不會必要的社交禮儀啊!多說一個“請”字會掉塊肉還是怎地?
沈玖熙收起心裡的鄙夷,擰開了門把手:“總監,您找我?”
儘管她和葉實私底下對面前的男人沒什麼正面評價,也總愛用“那貨”稱呼他,但她總歸比他會做人,就算不稀罕搭理,職位高低擺在那兒,她自然不會太失禮。
男人慵懶地放任自己癱在辦公椅裡,即使穿着價值不菲的西服套裝,在沈玖熙看來也還是扶不上牆的爛泥模樣。
她注意到他的頭髮似乎愈發稀少了。哎,這麼些年忙着撈錢,也沒見着小日子過得多好嘛!瞧瞧這腦滿腸肥的亞健康狀態,不忍直視地扎眼啊!
“來了啊,小沈!今天難得遲到了喲!”男人微微擡頭,用半仰視的姿態看向沈玖熙,臉上掛着看熱鬧似的微妙表情,卻絲毫沒有“賜座”的意思。
不巧,今天沈玖熙穿上了週六和筱晗逛街時買的新鞋,Gucci冬季新款裸色細高跟,十二釐米,有超高防水臺也還是無濟於事。她感覺每走一步對自己而言都是要命的煎熬,更別說是呆站着,更痛!
她心下把男人的祖宗十八代問候了一個遍,面上卻得孫子一般地和顏應付道:“李總監,不好意思啊!早上出門時家裡突然出了一點兒事給耽誤了,我保證不會再有下一次。”
李晉見她笑得真誠,暗暗讚歎這小姑娘如今倒是比之前圓通多了,故並沒有多做計較:“當然,我對你的工作態度和做事風格一向放心!你剛剛說家裡出了事,嚴重不?需不需要我給你批假?”
這男人,明明一口港普爛得要死,卻喜歡學北方人的口音。滿嘴的四不像總會讓聽者便秘,只可惜無處發作。
誰叫官大一級壓死人呢!
沈玖熙從來沒有一刻,升職的慾望如此強烈。
“多謝李總監!倒不是什麼大事,已經妥善解決了......您找我到底是?”沈玖熙默默活動了一下雙腳,將身體重心全放到腳掌上。呼!腳跟終於解放了!
李晉像是後知後覺地說道:“來來來,小沈,你先坐......我今天急着找你來啊,是有事需要你幫忙!”
“李總監,您可別這麼說!但凡能用到我的地方,您儘管開口,我無條件配合。”沈玖熙得令趕忙拉開他對面的椅子坐下。天知道,她的腿快瘸了!
李晉聞言,笑了笑,滿臉褶子推在一塊兒,和沙皮狗沒差了。
他將雙手攏在一處,語調和善:“公司就喜歡你這樣盡職盡責的員工......你也曉得的,又到了一年一度校園招聘季,咱們公司今年可得多招攬優秀人才,爲來年的幾個大項目增添後備力量啊!所以......”
男人適時頓住了,至於那沒說完的話,他相信沈玖熙懂得。
“所
以今年又輪到我去各大校園招聘會趕場了?李總監,我想您應該不會忘記去年的人選就是我吧。”沈玖熙隨意扒了扒幹練的啞光紫短髮,動作輕佻卻不失禮節。
呵!還真被她猜對了!
衆所周知,每年在招聘季去各大高校扎堆趕場是最累人的活計。雖說有報銷和補貼,但心累卻是任何經濟措施彌補不了的。
沈玖熙進公司快五年了,前三年她都處於韜光養晦的狀態,儘管沒有特別出彩的業績,工作評估卻也能保持部門前三。
等到第四年,她像是開了掛一般地突然發力,成績直逼部門榜首,並在公司年會上得到了管理高層的一致認同,算是就此拉開了事業的新篇章。
之後便是一路青雲直上,從普通職員晉升到了組長、科長,於半年前升任了財務部主管。三個月前,她倒是有機會被擢升到副總監的職位,但由於某些人給她暗中使了絆子,她的火爆脾氣一時沒忍住把事情鬧大了,因而晉升的事情也就黃了。
自那以後,她學會了剋制,即使心中再怎麼有氣,她也能在審時度勢之後理性應對,保證不讓別人抓住可乘之機來爲難自己。
去年,就在她風頭最盛的時候,公司做出讓她負責招聘的事宜。明明是人力資源部的任務,卻莫名其妙地分配到了她一個財務部人員的頭上,當時的沈玖熙納悶不已。
然而,如今她算是明白了——到招聘第一線網羅人才,正是爲自己招兵買馬、培植勢力的絕佳機會。這根本就是要升職加薪的前兆!
李晉端起桌面上的茶杯,卻不急着喝。他吹了吹杯口,從中升騰起茫茫的熱氣,一時間迷了眼:“小沈啊,不是每個人都有二次機遇的......機不可失失不再來的道理,你可懂?”
壽司店裡。
悠遠的日本鄉間小調在和風濃郁的小館裡流瀉開來,雅緻的情調在喧囂的大城市裡給人難得的自在體驗。
“您好,這是您們的套餐,已經上齊了。請慢用!”禮貌熱情的服務生身着和服爲他們送上了精緻可口的招牌飲食,葷素搭配,色澤和諧,令人食指大動。
沈玖熙搓了搓手,嘖嘖兩句表示自己對今天的午餐很滿意。
她先給葉實滿上一杯清酒,接着又爲自己倒了半杯。
“怎麼只喝半杯?”葉實挑了挑眉,對她的行爲感到費解。
沈玖熙的好酒量他在大學剛認識她那會兒就已經領教過了,那決計不是平常女子的標準。每每在飯桌上,他從不擔心她會被別人灌倒,因爲向來只有她讓別人喝斷片的份兒。
沈玖熙嗜酒,但好在從不貪杯。只不過昨天打火鍋時喝得太雜,白的紅的洋的一起灌,導致她今天起牀時頭悶悶的,不爽利。
“下午要開始跑場子了,必須保持絕對的清醒。”她輕抿一口,酒還沒下吼就見她不太滿意地搖了搖頭。口感不佳啊!
葉實見狀,熟練地夾過一塊吞拿魚壽司放到她的盤子裡,併爲她細心地蘸好
了芥末和醬油。
他倆吃飯的機會很多,沈玖熙在一衆菜系中偏愛日本菜,因此這家離公司挺近的壽司店變成了他們經常光顧的午餐點。
只是,他和她的口味有異——沈玖熙愛好芥末的重口味刺激,葉實卻壓根兒受不了那直逼腦門的衝勁。儘管如此,他還是會配合她,一如既往,常年不變。
沈玖熙默默享受着男子的服務,心安理得地彷彿他就該如此。
她一直很慶幸在大學時遇到了葉實,他陪伴自己有過了青蔥的大學歲月,又一路支持着挺過了最艱難的職場四年。
他對她而言,已經不僅僅是同學那麼簡單的關係了。他倆既是朋友,也是夥伴,更是配合無間的默契搭檔。
有時候,沈玖熙會想,是不是自己上輩子拯救了全宇宙,這一生上天才允許自己得到兩個好男人。
葉實之於她是不可替代的藍顏,即使像現在這般,她有了男朋友(更準確地說是未婚夫),他倆之間的情誼卻是連鍾蒔都無法撼動或變更的。
有時候,她會將心裡話毫無保留地傾訴給他,而那些話往往是她面對鍾蒔無法開口的。
一如現在......
沈玖熙夾起盤中的壽司,一口吞下。芥末和醬油的雙重刺激配合吞拿魚的醇美口感讓她很滿足,囫圇間,她開了口:“他向我求婚了,一個星期前。”
葉實手中的酒杯還沒放下,手上輕微的動作讓杯中酒晃了晃,還好,並沒有引起沈玖熙的注意。
他扯出一絲表意不明的淺笑:“嗯,看到了,戒指很漂亮,他眼光不錯!”
沈玖熙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壽司上,她並沒有擡眼看他,而是自顧自神氣地迴應道:“那是!我看上的男人眼光太差可不行!你今天要不要再試一下wasabi?”
葉實一個白眼扔過去,表示拒絕。
沈玖熙笑得歡樂,這個傢伙,忒好逗了。她成功拿下一塊海藻壽司,咀嚼嚥下之後又饒有興趣地打量着葉實,吐出來的話也不甚正經:“我說,你怎麼這麼些年一直沒有動靜啊?算來從我認識你起,你似乎一直沒有談過戀愛吧?怎麼着,對女人不感冒啊?”
葉實夾了一粒花生米放進嘴裡,聽到她的話後,有一瞬的失神。
沈玖熙見他愣住,以爲被自己蒙對了:“我去!不是吧,小二!你當真好那口?”她把“那口”着重強調,說得要多曖昧有多曖昧。
葉實這才反應過來,竟被面前小女人給繞進去了。他搖了搖頭:“也就你能想的出來!我是什麼樣的人,別人不清楚,你還能不知道?”
遇到的時候,已經缺失了陪伴左右的資格,終究有緣無分吧!
沈玖熙聞言,呼出一口氣:“還好還好,我不用擔心你會把我家鍾蒔給掰彎了......不過,小二,你放心,姐姐幫你物色哈!今天下午咱倆不是要去宣講會麼!新鮮出爐的小妹妹,隨你挑......”
“吃你的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