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心蘿進門看到蕭浚,並不意外,頷首爲禮道:“七哥哥、羅姑娘。”
雖然只是一句簡單的稱呼,卻已經表明姚心蘿和羅素約的關係,已然疏遠。蕭浚看了羅素約一眼,她和姚心蘿相交數年,稱呼不該如此見外。蕭浚對羅素約心中存疑,面上就帶出來些許,羅素約心猛地一跳。
蕭浚拉開椅子,對姚心蘿笑笑,道:“昭和妹妹,你怎麼這麼晚纔過來?我和羅姑娘在這裡等你好久了。”
姚心蘿看了眼羅素約,基本已經猜到羅素約讓人把她找來,是爲了什麼,勾脣冷笑,羅素約做事越發的噁心下作了,都撕破臉皮了,羅素約憑什麼覺得她還會幫着遮掩?
“心兒,先坐下,喝杯茶吧,我們在一起去鵲橋。”羅素約將一杯茶水朝姚心蘿潑了過去。
姚心蘿身影一閃,茶水潑了個空。姚心蘿嘲諷地道:“羅姑娘的禮數可真好啊,請人喝茶,往人身上潑。我剛纔就在鵲橋,你讓你的婢女……”
“心兒。”羅素約着急地打斷她的話,顯然沒想到姚心蘿一點都不顧念舊情。
姚心蘿輕蔑斜了她一眼,相交問道:“七哥哥,你爲什麼會出宮,和羅姑娘在這裡等我?”
“羅姑娘說與你約好,我就跟着她過來了。”蕭浚是比其他皇子要單純些,但皇家從來沒有真正老實的孩子,他已然知道他被羅素約給騙了。
“我和她已經割席斷義。”就算姚心蘿過來時,還對羅素約存着一絲期許,那麼現在失望到極點,她就不該高看羅素約。膽子可真是不小,藉着她的名頭,去約蕭浚。
“羅姑娘,你爲什麼要撒謊?”蕭浚冷着臉,責問道。他滿心期待和姚心蘿在這七夕夜去走走鵲橋,卻被人給破壞了,害他如此良宵,坐在這裡枯等。
“羅姑娘,不是別人不給你臉面,是你自個把臉面丟在地上,任人踩的。你既然敢打着我的名號行事,那麼你就等着皇后娘娘,下賜《女戒》、《女訓》給你。”姚心蘿既然知道羅素約在意蕭浚,那麼也就知道她軟肋在那裡。
羅素約倒吸了口冷氣,章皇后要是知道此事,對她的印象就會變差,她還怎麼嫁給七皇子?“姚心蘿,你真得要這麼過份嗎?”
“昭和妹妹,我們走,這種人,不值得我們理她。”蕭浚抓起姚心蘿的手腕,拉着她往外走。
“七皇子,七皇子,七皇子,你別走,你聽我說。”羅素約急聲喊道。
這聲喊,沒能讓蕭浚和姚心蘿停下腳步,卻把隔兩個房的蕭源和蕭濰兄弟倆給喊出來了。
蕭源探頭往樓梯看去,看到被蕭浚拉着走的姚心蘿,臉色難看到極點,她從來不肯接受他送的禮物,在宮中遇到他,也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度,他以爲她年紀少,還不懂情愛,卻原來,看上了小七。
蕭浚、蕭浚。
蕭源從牙縫裡擠出蕭浚的名字,用力地捏着手中的茶杯,指節泛白。
“八哥。”蕭濰的手按住了蕭源的手,“崔大人的長孫女也有十二歲了。”
蕭濰口中的崔大人,正是兵部尚書。
蕭源看了他一眼,轉身回房。蕭濰跟了進去,將門掩上。蕭源沉聲道:“以兵奪位,非正道。”他並不願意走到逼宮那一步。
“八哥,不是做弟弟的要潑你冷水,昭和縣主與小七走得近,你的贏面不大。”蕭濰希望蕭源能改弦易轍,沒必要一條道走到黑。
“崔家後繼無人,根基太淺。”蕭源還是願意娶世家千金,馬嬪出身小戶人家,他受夠了她的沒教養和愚蠢。
“那八哥打算怎麼對付小七?”蕭濰問道。
“以昭和的身份,以及太后對她的疼愛,她必爲正妃,連繼妃都不可能做,小七是時候娶妻了。”蕭源冷笑道。
蕭濰皺眉道:“小七隻怕不會這麼輕易就範,他可以虛正室之位,以側妃之位納人入門。”
“就讓一個沒法以側妃身份讓他納入門的人,跟他在一起。”蕭源陰險地笑道。
蕭濰沉吟片刻,就想到了,“羅素約。”
“她那麼喜歡小七,我們就成全她。”蕭源眼中精光一閃而過。
“八月十五是好日子。”蕭濰笑道。
“中秋團圓夜,的確是好日子。”蕭源笑,解決掉蕭浚,姚心蘿就一定是他的了,又坐了片刻,就和蕭濰離開了那間茶樓。
被蕭浚拖出茶樓的姚心蘿,被晚風一吹,對羅素約的憤怒減輕些許,想到羅素約畢竟是羅太后的侄孫女,她若是越過羅太后,去找章皇后,以章皇后那古板的性子,她絕對會掃了羅太后的顏面。
“七哥哥,今晚的事,你先不要跟皇后娘娘說,我後日進宮見了太后娘娘,讓太后娘娘來處置這件事,好嗎?”姚心蘿仰面看着蕭浚,輕聲問道。
“好。”蕭浚無異議。
“要是羅素約藉着別人,於我之前見到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你就把事情說明白。”姚心蘿行事謹慎,防止羅素約惡人先告狀,把髒水往她身上潑。
“昭和妹妹放心,我不會讓她有這個機會的。”蕭浚是驕傲的嫡皇子,他絕不允許別人欺騙他。
姚心蘿又囑咐了蕭浚幾句,找到家中的馬車,兩人分道揚鑣,她回家,他回宮。
如姚心蘿所料,次日羅素約想要讓秦曉雲帶她進宮,可惜秦曉雲身體不適,上嘔下瀉,剛服了藥在休息。羅素約轉去找二公主、三公主,得知兩位公主一早就去廣濟寺吃齋。羅素約不甘心,往賢郡王府、六皇子府去了一趟。賢郡王妃在扎針、六皇子妃孃家有事。
羅素約不相信事情會這麼湊巧,恨聲道:“我就不信姚心蘿可以隻手遮天。”她回家去找她的祖母羅老夫人,希望羅老夫人帶她進宮。
“你有什麼事非要進宮去。”羅老夫人輕易是不進宮的。她嫁進羅家,和羅太后姑嫂不合;羅太后執意要嫁給不受寵的先帝,險些連累到羅;而後齊王造反,她將羅太后拒之門外,雖然羅太后和當今聖上被樑國公府救了回去,可是羅太后腹中三個多月的嬰孩還是小產了。因爲這些往事,羅太后並不待見永恩伯府,又藉着律法,對羅家人約束甚嚴。
“我許久沒見姑祖母,想進宮去給姑祖母請安。”羅素約撒謊道。
羅老夫人渾濁的眼中,精光一現,盯着她道:“說實話。”
“祖母,我想討好姑祖母,我不想讓羅家敗落下去。”羅素約半真半假地道。
“胡說八道。”羅老夫人厲聲道。
“祖母,孫女知道您不想聽這樣的話,可是您好好想想,我說的都是實話啊。我們雖是太后娘娘的母家,卻無實權,在朝堂上說不上話,太后娘娘和聖上也更願意親近樑國公府。現在太后娘娘還在,旁人還敬着羅家的人,等太后娘娘走了,興哥兒的兒子或許就成了最後一代永恩伯的,祖母,您怎麼忍心看着羅家淪落成普通的官家?”羅素約哀哀地道。興哥兒是羅素約大哥羅德昌的長子,外戚的爵位五代而終,除非聖上施恩。
羅老夫人目光閃爍不定,她心中何嘗沒有這種擔憂。
“祖母,一筆寫不出兩個羅字,太后娘娘還是顧念着我們羅家的。我的琴藝雖好,可若沒有太后娘娘,我不可能得到那麼多賞賜。祖母,我是羅家的女兒,我願意去討好姑祖母,或許姑祖母會讓羅家的爵位再延續三代。”羅素約巧舌如簧,說服羅老夫人。
羅老夫人輕輕拍拍羅素約的手,道:“好孩子,委屈你了。”
“祖母,孫女不覺得委屈,晚輩在長輩面前承歡是應當的事。”羅素約把頭靠在羅老夫人的懷裡。
“喚婢女進來,替我更衣。”羅老夫人道。
羅素約脣角上揚,起身去喚婢女進來。然而,天不遂人願,下人稟報,羅老夫人的孃家姐姐重病離世。
羅老夫人和她姐姐是雙生女,姐姐去世,她自然心驚,那還有心思帶羅素約進宮。
羅素約無力地癱坐在榻上,時也命也。
七月初九,姚心蘿一早就進宮去見福壽宮,“皇祖母,我是來告狀的。”
“乖囡囡,怎麼了?誰欺負你了?”羅太后展開雙臂,着急地問道。
姚心蘿噘着嘴,撲進羅太后的懷裡,“皇祖母。”
“哎喲,我的乖乖,別難過別難過,告訴皇祖母,皇祖母替你作主。”羅太后摟着她道。
姚心蘿把七夕節的事,如實說了出來,“皇祖母,我很生氣,她怎麼可以這麼做?她要約七皇子,就大大方方的約呀,做什麼要借我的名號?她是個騙子,是個大騙子,以前騙着我和她好,現在去騙七皇子,她真是太壞了!太壞了!要不是她姓羅,我就狠狠地給她兩巴掌。”
羅太后看着她氣鼓鼓的小臉,哄她道:“好了好了,囡囡不氣不氣。皇祖母幫你教訓她,以後我們不跟她好。”
“皇祖母一定要狠狠地教訓她,不准她再騙人。”姚心蘿既然直接告狀了,也就沒有必要留什麼情面了。這時候再說什麼小懲大誡,過於虛僞。
“好,皇祖母一定狠狠教訓她。”羅太后滿口答應,她給羅素約的教訓,就是賞賜了兩個教養嬤嬤給她,教她規矩。
羅太后故意讓人把這事傳給了章皇后,想看看章皇后如何處理。章皇后一如既往的令她失望,章皇后讓人給羅素約送了本《女訓》。
“蠢貨。”羅太后罵道。她已經下賞賜嬤嬤過去了,這事就算了結,章皇后什麼事都不用做了,就當不知道。章皇后到好,不管不顧,直接掃起她的顏面。
“娘娘,您和皇后娘娘做二十多年的婆媳,您又不是不知道皇后娘娘行事剛正,她只下賜書過去,沒讓人去訓斥羅姑娘,已然比以前緩和多了。”雀姑勸道。
“二十多年了,她就沒多少長進,哀家還能活多久,就她這樣子,年節時,只怕外命婦都要告假。”羅太后惱火地道。
“呸呸呸,娘娘,快別說這樣晦氣的話,您會長命百歲的。”雀姑着急地道。
“好好好,不說不說了。”羅太后接過她遞來的人蔘茶,抿了一口,“能把乖巧的囡囡激怒,羅丫頭到是有幾分本事。”
“娘娘這話說的,好像很喜歡人去激怒縣主。”雀姑笑道。
“囡囡生氣的時候,鼓着小臉,瞪着眼睛,看着好可愛。”羅太后笑眯眯的道。
雀姑啞然失笑。
十一日,姚心蘿去書堂上學,剛進門,迎面飛來一本書,姚心蘿擡手一把抓住,目光一掃,就看到了站在那裡,一臉挑釁的羅素約,眸光微凝,立刻就將書砸了回去。
羅素約沒有姚心蘿那樣眼疾手快,也抓不住那本書,書正中她的面門。啪的一聲,旁邊的學子齊齊打了個哆嗦,聽聲音都覺得疼,有人默默地躲開。
“看來給你的教訓,還不夠,你居然還敢惹我。羅素約,你還真是膽肥,不怕死啊。”姚心蘿嘲諷地冷笑道。
羅素約的額頭,眼可見的腫了起來,她又痛又氣,胸口起伏不定。兩個教養嬤嬤前腳剛進永恩伯府,章皇后賞得書就緊跟着送到了她面前。
“姚心蘿,你太絕情了,既然你先不仁,休怪我不義。”羅素約恨聲道。她心存僥倖,以爲就算姚心蘿去宮裡告狀,羅太后會顧念她是羅家人,不會把事情做得這麼明顯,卻沒想到羅太后根本不把羅家人放在心裡。
“看來你最擅長的事,就是顛倒是非。”姚心蘿冷笑道。
羅素約尖叫一聲,朝着姚心蘿撲了過去。姚心蘿勾過旁邊的一張凳子,踢了過去。羅素約還沒靠近姚心蘿,被凳子一絆,就摔倒了,鼻子與地面,親密的接觸,血涌了出來。
“出血了!”有人喊道。
羅素約捂住鼻子,血從指縫裡滲了出來。
姚心蘿看着那鮮紅的血,毫不動容,轉身往外走,去找齊山長,她可不想因故,被勸退,提前結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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