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太后沒有喊起,任他們跪在地上,淡淡地道:“皇帝和太子坐下吧。”
等聖上和太子落了座,羅太后目光掃過林家三人,道:“昭和,既然她們要問你這個主母的意見,你就告訴她們,你的意見吧。”
“是,太后娘娘。”姚心蘿屈膝應道。
姚心蘿繞着太傅夫人和林雙鏡轉了一圈,站在了林雙鏡的面前,“常言道娶妻娶賢,納妾納美。不知道林姑娘長得怎麼樣?”
姚心蘿彎下腰,挑起林雙鏡的下巴,讓林雙鏡面對着她。姚心蘿看到了一雙含着淚水、滿是哀求的眼睛。姚心蘿勾脣笑了笑,這姑娘當她是那廟的菩薩嗎?就算她是那菩薩,也已被林家人無恥行徑,鬧出三分泥火氣。更何況她不是菩薩,她是個俗人,慈悲心不多。
“瞧着還有幾分姿色。”姚心蘿鬆開了手,“林姑娘,你應該知道我是皇后娘娘指給她的,娶妻已非他所願,這納妾總得依着他的心意來。這麼說吧,只要他同意,他就是納百兒八十個妾,我也絕無意見。”
太子同情地看了眼李恆,納百兒八十個妾,定遠侯府住得下嗎?不對不對,這是昭和妹妹在說氣話,但能讓一向理智的昭和妹妹說氣話,可見這事惹火她了,表弟這下慘了。
太子幸災樂禍的笑了起來,李恆鎮定地表明心意,“太后娘娘,萬歲爺,李恆今生唯昭和郡主姚心蘿一人足矣,若違此言,李恆必遭天打雷霹,不得好死。”
李恆立下毒誓,以絕後患。
聖上看了李恆一眼,但願他日後不會後悔今日的衝動。
太子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羅太后滿意彎了彎嘴角,道:“昭和,是個好孩子,端莊大度,有容人之量。李恆也是個好的,重情識理。好了,昭和,去旁邊坐着吧,李恆也不必跪着了,起來吧。”
“是,太后娘娘。”姚心蘿找了張椅子坐下,總算依着羅太后的意思,把戲演完了,接下去,應該沒她什麼事了。
“謝太后娘娘。”李恆站了起來。
“林太傅,你也是朝中重臣了,卻無恥讕言,上辜負皇恩,下愧對黎民。一個一品誥命教養出來的孫女,卻自甘墮落,自甘下賤。可見林氏一族門風不正,德行有虧,不堪爲親。”羅太后幾句話,斷了林太傅所有的妄念。
林太傅汗出如漿,太傅夫人幾乎暈厥,此話要是傳出這下他家的子孫別說結不了好親,連嫁娶都要成問題。
“萬歲爺、太后娘娘,微臣知錯,微臣知錯。”林太傅磕頭道。
羅太后冷笑,知錯,晚了。小八是庶出不假,可他也是皇族後裔,容不得外臣來羞辱、嫌棄。
“林大人,你是枉讀詩書幾十年,過猶不及的道理都不懂。滾出去,朕瞧着你心煩。”聖上冷冷地看着他,不堪重用的東西,一個小小試探,就原形畢露。
聖上暗示蕭源和林太傅指婚的事,是試探,可兩人當局者迷,把試探當真了,私下裡做各種小動作。看看樑國公府,再看看定遠侯府,皇后莫名其妙賜婚,兩府沒有遲疑的接了旨,然後開怒準備成親的事宜,這纔是臣子應有的態度。聖上對林太傅感到失望,對蕭源同樣感到失望。
林太傅一聽這話,知道聖上是把年宴上的事和這次的事,都算他頭上了。這下他是有苦難言了,年宴上,的確是他有意爲之,但這次的事,他是不得己才這麼做的。孫女出了事,已經不能往東宮和福王府送了,他只能就近抓住李恆這根稻草,可是沒想到事情會就成這樣。
“微臣告退。”林太傅想要辯解卻無從辯解,只能磕頭行禮,領着妻子和孫女,退出了養心殿,出宮回家。
失魂落魄的太傅夫人不敢埋怨林太傅失策,將所有的怨氣和怒火,發泄在林雙鏡身上,上了馬車,就狠狠地擰了她兩把,罵道:“你這喪門星,你活着做什麼?你怎麼不去死啊?你死了,那還有這麼多事?喪門星,你這個喪門星……”
一路上,太傅夫人不停地又擰又罵,林雙鏡逆來順受慣,不敢回嘴,默默地流淚。她隨太傅夫人下了馬車,看着院子裡懸掛的白幡,聽着聲聲的哀樂,她覺得她還不如跟母親一樣死了的好,這樣她不會聽從祖父母的話,做出這種泯滅良心的事。
林雙鏡想死,可也只是想死,她懦弱到不敢親自了結自己的生命,也不敢自行謀求出路。
與此同時,李恆和姚心蘿從宮裡出來了。李恆騎着馬跟在馬車邊,隔着車簾,對裡面的人,道:“她不是我的救。”
“我知道,我在外面聽到了。”姚心蘿一早就被宣召進宮去了。
“那你爲何還要說幫我納百兒八十的妾?”李恆委屈地問道。
“讓你被美人環繞,坐享齊人之福不好嗎?”姚心蘿的聲音帶着笑意傳出來。
“不好。”李恆悶悶地道。
“知道了,我說錯了,你大人大量,原諒小女子這一次好不好?”姚心蘿撩開車簾,探出頭來,俏皮地嬌笑問道。
李恆看着她笑靨如花,握空拳,放在脣邊,輕咳一聲,道:“看你以後的表現。”
姚心蘿嬌嗔地斜他一眼,放下了簾子。
這件事並沒有讓兩人有了芥蒂,回到樑國公府,姚心蘿留在了澹寧居,李恆被姚敦臸帶去了榆蔭院。老國公、姚訓錚和姚敦臻在等他。
聽完李恆把宮裡發生的事訴說了一遍,姚敦臸道:“林太傅知趣的話,應該會盡快呈上致仕的摺子。”這樣說不定聖上,還能給他留幾分顏面,讓他榮退。
“他沒這麼聰明,不過他這人有運氣,這也算是一種本事。”姚敦臻不無嘲諷地道。
大虞的三公與前幾朝略有不同,有一定的實權,並非虛銜。太師掌管禮法制定,太傅掌管各地生員,太保掌管軍隊。不過當今登基後,已有意削減三公的權力,最先架空的就是太保。
林太傅能坐上太傅之位是運氣,能佔居此位數年,亦是運氣。當年陳太傅的獨子突然病逝,孫兒的閱歷太淺,無法服衆,陳太傅不得己扶持表侄林太傅。
林太傅這幾年雖說言語常有不妥之處,但沒有做太出格的事,屬於那種無大功有小過,能讓聖上拿來訓斥出氣的臣子,也許就是這個原因,聖上才讓他留任吧。
既然聖上暫時沒動他,樑國公就只能暗中清除了林太傅身邊的勢力。陳太傅交給林太傅的人脈,到如今十之毀七,林太傅慌亂了,病急亂投醫,昏招頻出。
林太傅的下場已可以預見,無須再多談了。至於在近郊劫殺林太太的那羣悍匪,京都府追查了幾日,卻一無所獲,那羣悍匪似平空出現,又平空消失。
“祖父,會不會是這個做的?”姚敦臸比了個八。
“有可能,但我們沒有證據。”老國公沉聲道。
“看來這案只能成爲無頭公案了。”姚敦臻皺眉道。
“敦臻,這事得有結論,事情發生在京都近郊,勢必會引起京都百姓恐慌,那不是聖上願意看到的,你提醒一下張府尹。”老國公指點他道。
姚敦臻受教地道:“孫兒知道了,孫兒會妥善安排的。”
“祖父,小子有個想法。”李恆開口道。
幾人的目光都看了過去,老國公笑道:“你說。”
“小子想向聖上請纓,以剿匪爲由,查查近郊的莊子和荒山,或許會有意外的收穫。”李恆提議道。
老國公捋着鬍子,含笑頷首,“此事可行。”
商量了一下細節,兩日後,姚敦臻用土匪作案,爲林太太遇襲一事,蓋棺定論。緊接着李恆以安民心爲由,上摺奏請聖上准許清剿周邊匪徒,還可藉此練兵。
聖上被練兵二字給打動了,欣然應允他所請。蕭濰緊張地找到蕭源,“八哥,李恆這麼做,會不會是在針對我們?”
“就算他是在針對我們,又怎樣?東西埋在土裡,就算他挖出來,無任何標識,他還能硬賴在我頭上?”蕭源有恃無恐地道。
蕭濰稍鬆了口氣,道:“林太傅告病了。”
“他咎由自取。”蕭源冷冷地道。
李恆帶着新兵,在京都近郊搜抄,土匪尚沒發現蹤跡,到是抓住了一窩柺子,解救了十幾個孩子和六七個姑娘。
李恆帶着新兵滿山滿野地剿匪,姚心蘿也沒閒着,除了繡蓋頭、紅繡鞋和給李恆的荷包,就是跟着韓氏和方氏學管家理事。
匆匆數日,彈指一揮間,到了二月初二,雨過天晴,陽光普照,高樂靈披上嫁衣,圓圓潤潤地出嫁了。
高世子在高晉丘的幫助下,把高樂靈背起了,腳下打了個踉蹌,險些被她給壓下,偏頭嘆道:“小妹,你真得該戒戒口了。”
“大哥,是你太沒用了。”高樂靈惱火地道。
高大嫂還能強忍着笑,高六嫂蕭詠絮不但當場哈哈大笑,還把這當成笑話告訴了姚心蘿。然後蕭詠絮很認真地看着姚心蘿道:“心兒,你的臉也圓嘟嘟的,你小心你出嫁時,姚大哥也背不動你。”
姚心蘿一驚,趕緊照鏡子,發現的確胖了不少,當天夕食,就罷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