妯娌三人出了院門,方氏斜鄭氏一眼,道:“二嫂,雖說不是你娶兒媳,可娶得也是侄兒媳,你那臉用不着拉得那麼長吧,都快趕上馬臉了。這讓人看到了,還以爲你對皇后娘娘的賜婚不滿意呢。”
“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鄭氏怒道。她是不滿意這門親事,可她不能說,她還得咬着牙根,替他們操持。
“二嫂不想聽,我就不說了,我去找個想聽的人說。”方氏甩着帕子走了,纔不管鄭氏是不是會被氣死。
劉氏習慣兩人不時鬥嘴了,她是庶子媳,從不多管兩人的閒事,快步離去,免得被殃及。
鄭氏磨得牙齒咯咯響,但她還做不出追上去跟方氏繼續鬥嘴的事,恨恨地轉身回自己的院子。
同樣恨恨地回院子的人還有姚訓錚,“李老夫人進宮求動了太后娘娘,接下去就要走六禮了。”
韓氏親手把茶水奉給他道:“囡囡已及笄,懿旨也下了有三四個月了,是時候走六禮了。”
“囡囡還小,用不着這麼急。”姚訓錚皺着眉道。
“六禮前五禮,可在今年走完,親迎的日子,定到明年臘月,囡囡也就差不多十八歲了。”韓氏安撫他道。
姚訓錚臉色稍緩,嘆了口氣,“那小子還是不錯的,可定遠侯府如今是二房太太當家,囡囡是長房的媳婦,上面沒有公婆幫襯,這日子……”
李恆是嫡長房的嫡長子,依禮,他將來是該承爵的,可是偏偏定遠侯李弼還老當益壯,定遠侯世子李憲卻先死了。爵位承繼上,就出現了變數。是傳給嫡次子,還是傳給嫡長孫,李弼又遲遲沒做決定,逼得年幼的李恆不得不隨表舅去了過關,自掙前程。
韓氏在他身邊坐下,認真地看着他,道:“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可是家家有本難唸的經,定遠侯府是不好,其他府裡就能讓囡囡過得像在孃家這麼舒坦?我可以告訴你,那是不可能的。李恆待囡囡有情有意,日後夫妻同心,難關好過。夫妻不諧,縱是公婆妯娌再好,那也過來下去的,你忘了鄭國公府三房的事了。就像囡囡說得,她有品級傍身,有孃家當靠山,她會把日子過好的。定遠侯的爵位,女婿若是要,我們就搭把手,若不要,大不了,另起竈爐。”
姚訓錚低頭喝了口茶,李弼一生英雄,到了爵位承繼上,卻含糊不清,真令唏噓。思忖半晌,姚訓錚放下茶杯道:“你說得對,是我過於憂心了。”
“做爹孃的,養兒一百歲,可不得長憂九十九。”韓氏感嘆道。
“囡囡今天怎麼沒過來?”姚訓錚問道。
“她正帶着侄兒侄女在逗那兩頭白鹿玩呢。”韓氏笑道。
“這孩子心寬。”姚訓錚笑了笑,“對了,囡囡那裡養得兩隻兔子,是誰送來的?”
“問過了,也是恆哥兒送的。”韓氏十分滿意女婿能這麼在意女兒。
“他到是會哄人。”姚訓錚氣悶地道。
韓氏斜他一眼,道:“他不哄着囡囡,難道要讓囡囡去哄着他不成?”
姚訓錚語噎,那還是讓他哄着囡囡好了。
在兩人心裡,還需要人哄的姚心蘿,這會子正在哄人。二歲多的寶兒,鬧騰着要去騎白鹿,拽着姚心蘿的裙子,奶聲奶氣地道:“大馬大馬,姑姑,寶兒要騎,要騎。”
“妹妹蠢。”姚敦臹的兒子小康康嘟着小嘴道。
姚心蘿趕緊道:“康康,不可以這麼說妹妹喲,妹妹還小,她不認得,你要教她,她就知道了。”
小康康想了想,上去牽起寶兒的手,“妹妹,那不是大馬,那是大白鹿,不能騎的,是祥瑞。”
“喲,我們康康知道得還真多啊。”姚心蘿笑讚道。
小康康得意地仰起小臉,道:“是大哥哥教我的。”
姚心蘿帶着侄兒侄女又玩了一會,幫他們洗了手,領着他們吃糕點。
兩家都有了走六禮的意思,那就依着規矩開始走,李恆已經自行了納采禮,九月初十日,簡王太妃帶着四個一品官媒來行問名禮。
賓執雁,請問名,主人許,賓入,授,如初禮。這問名禮,依舊是要帶大雁的。看着又一對大雁,姚心蘿眨眨眼睛,自言自語問道:“李哥哥到底獵了多少隻大雁啊?”
六禮之中,五禮需要用雁。
“行武之人,就是兇殘。”姚敦臹臉臭臭地道。他求娶平良郡主時,也曾想獵大雁的,可他雖習了拳腳功夫,可只是強身健體的。活雁難獵,最後他只得作罷。
“啪”韓氏正好過來,聽到了,擡手就照着他後腦勺來了一下,“怎麼說話呢?你妹婿依着禮數,特意去獵活雁來,好好的一番誠意,怎麼到你這就成兇殘了?”
姚敦臹一邊涎着臉衝韓氏討好地笑,一邊衝姚心蘿眨眼睛。
姚心蘿把頭一偏,撇嘴道:“我纔不要幫你說話。”
“四爺也別看我,我也不會幫你說話的。”平良郡主笑道。
“母親,您看,妹妹和娘子都欺負我。”姚敦臹癟着嘴道。
“欺負得好。”韓氏一點都不心疼地道。
“母親,我是您撿來的?”姚敦臹問道。
“是的,大雪天,在街上撿來的。”韓氏笑道。
姚心蘿和平良郡主都輕笑出聲,姚敦臹生無可戀,不但妹妹和娘子欺負他,連母親都欺負他。
說笑了一會,平良郡主送姚心蘿回了明珠院。
簡王太妃帶着了寫着姚心蘿八字的庚帖,去了定遠侯府,李老夫人用蒼老的手,不停地摸着繪着龍鳳和鳴的庚帖,臉上帶笑,眼淚卻無聲地流了下來,她終於看到她的乖孫成親了,她死後纔有臉去見她的長子和長媳。
“老姐姐,這是喜事,該高興。”簡王太妃把帕子遞給她,勸道。
“我這是喜極而泣。”李老夫人放下庚帖,接過帕子,擦去眼淚道。
李家將兩人的庚帖供在祠堂裡,只等三日後,再去樑國公府行納徵之禮。
頭一天太太平平,次日夜裡,一個鬼鬼祟祟的人影,打開了祠堂的銅鎖,偷溜了進去,直奔壓着庚帖的供案。
那人從懷裡摸出火石,點亮了燭臺。燭火照在她的臉上,正是鄭氏身邊的一個心腹婆子。她擡手要將燭臺打翻,手還沒碰到燭臺,就被人抓住了手腕。
那婆子行歹事,心裡有鬼,這裡又是供着牌位的祠堂,抓住她的那隻手又冰冷的,嚇得她失禁了,一股子尿臊味瞬間瀰漫開來。
人被當場抓住,這事就有得說了,但李恆不忍心驚動李老夫人,只是把人丟給前兩日才趕回來的李宕面前,道:“還請二叔給我一個滿意地交待。”
李恆到不是礙於他是侄兒,不好審二嬸身邊的人,他清楚知道這事,鄭氏絕對有辦法推卸掉,他把人交給李宕,就是要看看他這位好二叔如何圓場。
“放心,我一定給你一個滿意地交待。”李宕送走李恆,臉黑如墨地命人將那婆子看好,他則往正房去,今晚他歇在妾室房裡。
李宕進來內室,見鄭氏酣睡如牛,用力地推醒她,問道:“你可是派了婆子去祠堂裡燒庚帖?”
鄭氏還沒完全清醒,也沒聽清李宕的問話,睡眼惺忪地問道:“老爺,您怎麼過來了?可是翠姨娘伺候的不好?”
鄭氏不過四十來歲,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紀,話一出口,身上也是火熱的,伸手就要去摟李宕。
李宕剛在翠姨娘身上泄了兩回火,如今又有事,那有精力和心情和鄭氏顛龍倒鳳的,避開的手,再次問道:“你是不是派了婆子去祠堂裡燒庚帖?”
“那庚帖燒了嗎?”鄭氏有幾分期待地問道。
“庚帖沒燒,人被當場逮住了。”李宕臉更黑了,“李恆的親事是賜旨,庚帖卜吉不過是走過場,你何必要多此一舉?”
“我我我……”鄭氏一咬牙,梗着脖子,“我就是想給他添賭,日後還能拿話來挑撥他跟昭和郡主的關係。”
李宕眯了眯眼,庚帖卜吉雖說是走過場,但若是,庚帖被燒,的確會讓這門親事蒙上陰影。鄭氏這麼做,並無不妥,可問題在於,事情沒辦成,人還被逮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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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婆子以及她一家子都留不得了。”李宕沉聲道。
“漆婆子辦事一向得力,這次怎麼會失手呢?”鄭氏皺眉道。
李宕冷哼一聲,看來那小子已有了防備之心了。既然已經錯過除掉他的最好時機,如今只能徐徐而圖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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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婆子被杖斃,一家全部被髮賣。李恆看着李宕,目光冷淡,脣角上勾,“這就是二叔給我滿意的交待?”
“恆兒,你年紀小,看來是不記得了,這婆子以前是在你母親手下當差的。犯了錯,被你母親貶去了浣洗房。你二嬸一時不察,將她提拔了上來。誰知她一直記恨在心,伺機報復。”李宕把所有的事,全推在漆婆子身上去,反正這事與二房是沒關係。
李恆早知會這樣,並不覺得失望,冷冷地道:“但願二嬸就這一次不察。”言罷,李恆起身走了。這種錯漏百出的圓場謊話,李宕都能說得出,可見他的蠻橫和霸道。
李宕皺緊了雙眉,他深知,這不察也是錯,鄭氏若是一而再再而三的不察,這管家的事,只怕要易主了,他絕不允許這種事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