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聆無聲的看着瞄準鏡內那個巍巍梭梭蠕動着的身軀,十字線牢牢的鎖定了他的額頭,嘿,別以爲躲在掩體後就很安全。
好的,好的,慢慢的,對,就這樣,再出來一點點,對,對。額角剛剛探出半點,足夠了。
蔣聆稍吸一口氣,扣動了扳機,
-砰-一聲槍響,5.8毫米彈呼嘯而出,尖銳的彈頭破開空氣的重重阻撓,洞穿開額角堅硬的頭骨,劇烈翻滾的彈頭將腦組織絞爛成一團,暗紅色的鮮血、乳白色的腦漿混成一起,從彈孔處涌出,失去生命的軀體-撲通-一聲栽倒在地。
“十九”面無表情的蔣聆喃喃而語,提着那支88式狙擊步槍小心的退出狙擊陣地,尋找下一個目標。
蔣聆喜歡這種每擊必殺的感覺,有的時候她會想起去年那場戰爭中犧牲的戰友,總是憨憨含笑的大柳,還有犧牲在集裝箱廠區的那個機槍手,每次想起的時候,蔣聆都會覺得自己的兩眼霧氣朦朧。
空氣中一股濃濃的血腥味,其實聞起來倒也不是那麼的令人噁心,在蔣聆看來,這種充滿着野性的味道纔是每一個狙擊手最愛的氣息,對,就是這種味道,正如海洋內的殺手-大白鯊一樣,每一個狙擊手都應該愛上這種味道。哦,這是死亡的味道。
身上的吉利服看樣子起不到什麼作用了,整個海灘被炸得如同焦土一般,細潤的沙灘被燒灼的滾燙滾燙得,灼熱着自己的面頰。蔣聆微微皺了皺眉頭。
空中又傳來的戰鬥轟炸機的呼嘯聲,接着又是雨點樣的航空炸彈,整片整片的火海。蔣聆有些覺得討厭這些盤旋俯衝着的空軍戰機,很多時候,自己好容易捕捉到的目標還沒來得及射殺,呼嘯而下的航彈把那裡炸成一片火海。
靜靜的趴在一段阻絕壕中,架着狙擊步槍,透過微光瞄準鏡,蔣聆仔細的搜索着自己的目標,進攻的日軍是在是太多了,也不知道這些日本人是不是真的不怕死,面對空軍的猛烈轟炸和來自海上的炮擊,這些瘋了一般的日本人卻總是那樣一波一波的不畏死亡般的發起衝鋒。
蔣聆從不屑於射殺那些傻乎乎衝鋒的士兵,因爲不需要自己的獵殺,來自空中的炸彈和海上的炮彈便會把這些傻子炸的蕩然無存的。
蔣聆喜歡慢慢的找出那些指揮進攻的軍官,或者是戰車的車長,這些都是不錯的目標,射殺他們將會能夠遲滯敵人的進攻,並影響敵人的士氣,當然瞭如果能夠射殺那些更高層的將領會更好,沒有什麼目標會比高級軍官更棒的了。
什麼也沒發現,只有三五成羣的日本兵在猛烈的機槍火力下被如同割草樣的撂倒,空軍的戰機更是狂轟濫炸,恨不得將整片金武灣海灘炸的無影無蹤。
蔣聆想起了兩部老電影,斯沃福德-《鍋蓋頭》中的那個狙擊手,直到戰爭結束他都沒能射殺一個目標,這不能不說是作爲狙擊手的一種悲哀,但或許也是一種幸運吧。沒有人會希望戰爭,也沒有人是那嗜血惡魔,總喜歡用子彈敲開別人的腦袋,看那四濺的鮮血中混合着的腦漿。
還有《兵臨城下》中的瓦西里與那名德軍少校,或許沒有什麼比兩個狙擊高手之間的決鬥更爲精彩的了。狙擊手的命運或許就是那樣吧,反覆的獵殺別人,直到有天被另一支狙擊步槍中射來的子彈給敲開腦袋。
海風帶着陣陣潮溼的腥味拂過,天邊漸漸的泛起一絲的魚肚白,戰鬥激烈不斷。來自縱深的空降兵正在向海灘攻擊前進,而日軍的反撲也愈發的瘋狂。
瞄準鏡中人影一閃,蔣聆敏銳的目光迅速的捕捉到那個身影,總有什麼不太對勁,但蔣聆卻總是說不上來,空氣漸漸的似乎在凝固,心跳的很快,呼吸也漸漸的沉重起來。
那個一閃而過的人影卻在沒有再出現,微光瞄準鏡中,世界是一片慘綠,閃爍着的光亮是那不斷爆炸而開的火光,單調的色彩,除了明亮便是慘綠,彷彿所有的一切都是這樣的黯淡無光,就連鮮血都成了那失去色彩的灰黑色。
狙擊手,一個念頭從蔣聆的腦中閃過,那個一閃而過的人影……
蔣聆慢慢的移動着狙擊步槍,仔細的搜索着每一個角落,灘頭上可供隱蔽的地方並不是很多。-咣-一發炮彈砸在了不遠處,炸開一團升騰而起的火光,濃黑的煙雲緩緩而起,懸於天地之間。蔣聆抿了抿嘴,喉嚨裡幹得厲害,如同堵了一個火紅的炭塊一樣,硝煙不斷的刺痛着柔弱的喉腔粘膜,生疼生疼的。
絲毫不敢大意,就這樣靜靜的趴臥着,相信那個日軍狙擊手也一定便在附近,他不會走遠,或許也就在哪裡架着狙擊步槍搜索着自己。直覺,狙擊手特有的第六直覺告訴蔣聆,這是一場生死搏殺,或許會是一場絕對精彩的狙擊手之間的對決。
夜晚的海風很涼,很涼,但此刻蔣聆卻絲毫感覺不到一點點的寒意,額角一滴汗珠滾落,鼻尖也淡淡的滲出一層淺汗。整整半個小時,沒有絲毫的動彈,抵槍的右肩痠痛難忍,兩眼被模糊,不知道是眼淚還是汗水。蔣聆眨了眨眼,繼續的潛伏不動。
相信對面的那個傢伙也一定是個高手,這裡的寂靜顯然讓他意識到了危險的存在,作爲一個狙擊手對環境的判斷是敏銳的,甚至在有些時候還多多少少得帶着一絲神經質。
出來吧,慢慢的出來,對,讓我找到你,對,讓我找到你,不要再猶豫,走出來吧,走出來吧。蔣聆輕聲的喃喃着,出來,讓十字線溫柔的親吻你的額頭。
時間漸漸的在流逝,依然一片死寂,甚至就連交戰雙方都忘記了這裡似的。蔣聆再一次的用目光搜尋對面,被炸的支離破碎的鐵絲網、掀得七零八落的掩體,倒塌了的碉堡廢墟,幾乎被沙土埋平了的阻絕壕、燃燒着的戰車殘骸,還有倒斃的屍首。整個戰地似乎的沒有絲毫的生命跡象,然而卻是在這片修羅場上的某一個角落裡靜靜的潛伏着一名一槍斃命的殺手。
正面的日軍開始出現潰敗,在金武町空降的傘兵已經切斷了防禦海灘的日軍的退路,而從海灘強行登陸的第85師也開始展開了凌厲的攻勢。在頂住了日軍連續的瘋狂攻勢之後,第85師反客爲主,開始發起進攻,第254、255兩個機械化步兵團在兩翼如同張開的鐵鉗一樣,包抄合圍,死死的夾住了潰退的日軍,而第二波次登陸的第3快反旅則在第85師直屬部隊的配合下由中央位置展開攻擊。
在百餘門炮火的鋪天蓋地的炮擊中,兩萬中國軍隊氣勢如虹的發起進攻,成羣的‘武直-10D’攻擊直升機、‘直-9G’武裝直升機在‘直-11’型偵搜直升機如同蜂羣一樣的掠過裝甲部隊的進攻鋒線。高空中,獵食的禿鷲樣紮下來的戰鬥轟炸機一波又一波的猛烈轟炸着。鋼鐵的鏗鏘聲中,無數的裝甲戰車越過戰線,開始發起衝擊。
而這裡卻是那樣的死寂死寂,沒有任何的戰鬥。空氣中那股濃濃的殺意卻讓人不寒而慄。或許相比與那裡的激烈戰鬥,這邊的對決算不了什麼,但卻同樣的讓人爲之而心顫不已。
蔣聆舔了舔乾裂的嘴角,長時間的潛伏不動使得她渾身痠痛不已,幾乎的要虛脫,兩腿早已然麻木無法動彈。嘿嘿,相信對面的那傢伙也定是如此吧。
爆炸聲漸漸的稀落下來,炒豆樣的槍聲不絕,相信在哪個方向一定在發生着激烈的戰鬥吧。蔣聆暗自想着。
天漸漸的亮了起來,新的一天已經到來了,可惜沒有辦法看到大海上的日出,一定是很壯觀吧,海天交匯之處,那抹橙紅間,一輪紅日磅礴而出的美景一定很美吧。
一隊日軍突然的涌入視線,這些狼狽不堪的日軍顯然是羣潰兵,亂糟糟的涌成一團嘈亂着向西逃去。蔣聆輕輕的吐出一口氣,微微的活動了手腕。嘿嘿,對面的傢伙,你還在猶豫嗎?看到了嗎?你們已經敗了,徹底的敗了。
戰車的轟鳴聲,蔣聆微微的一驚,兩輛92式傘兵突擊車駛入蔣聆的視野,架着12.7毫米重機槍的突擊車側後是十來名全副武裝的空降兵,看他們的裝備便知道是空降兵中的精銳-空降突擊隊。
“走開,快走開”蔣聆幾乎的喊出聲來,萬一那傢伙開槍,萬一這些空降兵無意間發現自己,萬一……蔣聆的心中七上八下。
空降兵們顯然敏銳的嗅到了這裡的肅殺氣氛,三三兩兩的散開,拉開警戒。一個看上去嘴角絨毛還沒褪盡的空降兵端着加掛了榴彈發射器的95式自動步槍,向自己這裡走來,蔣聆的心快要跳到了嗓子眼。
越走越近,那雙灰色的傘兵作戰靴逐漸的清晰在眼前,蔣聆幾乎絕望了。
陽光淡淡的灑下,鋪滿了大地。一絲刺眼的光亮閃過,就如同黎明前的啓明星一樣的綻出光芒。
瞄準鏡,蔣聆再次的架好槍,微微鬆動了下右肩。一處被掀翻了火力點旁橫屍累累,對,就在這對缺胳膊少腿的屍首間,那末耀眼的光亮閃爍着。
好了,該結束了
蔣聆默唸着扣動了扳機。-砰-槍聲久久的迴盪在朝陽下
“自己人”蔣聆喊道,掀開隱蔽,爬了出來。被槍聲驚動、臥倒在地的空降兵們鬆了一口氣,放下手中舉起的槍,緩緩的爬起身來。
小戰士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的腳邊,那看似平整的沙灘中爬出一個身穿破破爛爛似的吉利服的狙擊手,而且還是個女兵,一時間竟楞在了那裡。
“幫我查下,那邊工事處,我想我幹掉了他”蔣聆笑着說到。
回過神的空降兵們連忙抵槍圍了過去。用腳踹開幾具屍首,有人大聲喊道“是個狙擊手,M24狙擊步槍一支,子彈貫穿了他的右眼”
蔣聆笑了笑,無力的接過小戰士遞來的水壺,擡頭遠眺海天盡頭,那輪紅日已然躍出在海面之上,波濤之間鍍滿了耀眼的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