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你們至於嗎?一天十二個時辰,每個時辰都輪流盯着我。你們累不累啊?”案桌前,米禽牧北雙手抱頭,目光緊緊跟隨趙簡與小景二人,既有些無可奈何又有些哭笑不得。
趙簡面色陰沉的瞪着米禽牧北,她本來就一肚皮氣,現在更是有如火上澆油一般,咬牙苛責道:“你怎麼廢話那麼多?”
她是實在不明白米禽牧北到底給宋皇下了什麼迷魂藥,如今時局動盪,官家居然同意將他這麼一個如此危險的人物留在大宋。王毅支更是直接將這個“照顧”西夏貴賓的活攬給了七齋,不過也好,如此一來趙簡等人也更方便監視米禽牧北在大宋的一舉一動。
這次任務,趙簡與小景一組,薛印與衙內一組,二組輪流監視米禽牧北。她特意沒安排元仲辛與王寬。元仲辛性子衝動桀驁,況且,米禽牧北畢竟殺了元大哥,如果讓元仲辛日日與米禽牧北朝夕相處,難保不會出什麼事。
至於王寬,這七齋裡最瞭解、最能製得住元仲辛的人,非他莫屬,趙簡特意安排王寬近幾日寸步不離的跟着元仲辛,以防他想不開。
“我也不想的啊,可是我幹什麼你們都跟着,一點人生自由都沒有。”米禽牧北叫苦不迭,他的話將趙簡的思路拉回正途。
趙簡狡黠一笑,道:“要人生自由?可以啊,麻煩將軍現在就打道回府,到了西夏,你想去哪就去哪,誰也管不了你。”
“那,娘子跟我一起回去?”米禽牧北眼裡閃着調侃的火光,巴巴的看着趙簡。
一聽說米禽牧北又想着拐走趙簡,小景急了,反駁道:“趙姐姐纔不會跟你回去呢。”
“小景,你別上他當,他就是故意激我們的。咱們別理他。”趙簡安撫道。
聞言,米禽牧北饒有興趣的看着趙簡,咧嘴道:“娘子,你還挺了解我。”
趙簡併不與他多言語,只別過臉去,左手持佩劍,環胸而立。米禽牧北見狀,問道:“怎麼,娘子?你還真不打算理我了啊。”
趙簡依舊一臉冷漠,米禽牧北吃了閉門羹,識趣的將目光轉移到小景身上,企圖讓她鬆口,卻不料小景剛對上米禽牧北的目光便怔怔的將眼神移到別處,並不打算與其對視。
米禽牧北無奈,只得低頭,服軟道:“好吧好吧,我就告訴你們我此行到底有何目的。”
“別,我不想聽,閉嘴謝謝。”趙簡立馬制止道,她並不是真的不想知道,而是因爲她已經摸透了米禽牧北的心思,表現的越不感興趣,他可能就越覺得受挫。追着他問,反而可能被米禽牧北隨意編纂的一個謊話給糊弄過去了。
果不其然,聽聞趙簡此言,米禽牧北有些發懵,問道:“這是什麼意思?我想說了你還不想聽?”
“有問題嗎?”趙簡冷言。
這可真是打亂了米禽牧北的陣腳,他委屈道:“別啊,你就一點也不好奇?”
“不好奇。”
“這事可是事關你們大宋的利息,娘子幾時變得如此雲淡風輕了?”米禽牧北有些納悶,殊不知自己被趙簡吃得死死的。
小景微微皺眉,朝趙簡說道:“趙姐姐,他還不容易才肯開口,你怎麼反而不想知道了呢?”
“好吧,”趙簡轉身,大釋道,“既然小景都這麼說了,那你倒是把那所謂的‘目的’說來聽聽。”
“我此行來大宋,”米禽牧北故意頓了頓,偷偷瞥了一眼趙簡,企圖從她臉上捕捉到一絲好奇的神情,卻並不如意,自知沒趣,只得無奈繼續道,“是爲了去生香坊。”
“什麼?”趙簡聞言驚呼一聲,冷不防的拔劍出鞘,對準米禽牧北,惡狠狠的警告道,“你要去哪?再說一遍!”
米禽牧北被嚇了一跳,不自覺的放大的雙眸,老老實實的待在原地,絲毫不敢輕舉妄動,就怕一個不小心又惹怒了趙簡。
小景有些奇怪,爲何趙簡一聽到“生香坊”三個字會有這麼大的反應,她歪着頭,問道:“趙姐姐,這‘生香坊’有什麼稀奇的啊。”
趙簡回答道:“餘音生情,暗骨飄香。生香坊明面上是一家戲院,要價畸高,背地裡卻做着一些情與色的交易,它雖是開封有名的風月場所,卻有別於普通青樓。因爲,生香坊的服務對象不單是普通男女,還包括,龍陽、磨鏡。”
“啊……”小景目瞪口呆,面色漲紅,在開封待了這麼許久,殊不知天子腳下居然還有這麼一個地方。她突然很理解爲何趙簡會如此氣勢洶洶了。
“我初入秘閣的時候,陸掌院曾暗中派我圍剿過此地,奈何生香坊背後有高官護着,我們也拿它沒法,卻不知,米禽將軍居然有此雅興,千里迢迢從西夏趕到大宋來找樂子。”趙簡冷嘲着,語氣中透着酸味,手中的劍卻又向前挪動了幾分,米禽牧北連呼吸都不敢過重,唯恐性命不保。
他嚥了咽口水,討好似的解釋道:“娘子,你聽我說,我不是去找樂子的。”
“那你是去幹什麼的,觀光借鑑,打算在西夏拓展商業?”趙簡勾起嘴角,陰陽怪氣的質問道。
然而,趙簡的反應卻讓米禽牧北心中竊喜。他諂媚道:“娘子,你這是吃醋了?”
語畢,趙簡自覺失態,她尷尬的收起長劍,道:“別不正經了,趕緊說正事。”
“好好好,說正事,”米禽牧北微微一笑,問道,“娘子可還記得沒藏寶厲?”
“記得,然後呢?”
米禽牧北侃侃而談道:“他在兩個月前便來了大宋,至此毫無音訊,連袁昊死的時候沒藏寶厲都沒在身邊。我安排在大宋的暗探也未曾發現他的行蹤,不過前幾日倒是有暗衛稱沒藏寶厲曾在開封生香坊出現過。”
趙簡輕笑,道:“這好像跟我們大宋沒有關係啊。”趙簡不是一個愛管閒事的人,況且沒藏寶厲還是西夏的王爺,她就更管不着了。
米禽牧北繼而道:“娘子,你也說了,這生香坊背後有大宋高官護着。若是沒藏寶厲真的在生香坊出現過,沒有人暗中協助,他縱使有天大的本事也無法在大宋境內也不可能完全避人耳目。你是聰明人,有些事,不用我明說,我相信你也能明白。”
米禽牧北說得對,當初圍剿生香坊,趙簡奉的是秘閣的命令,卻被人截了下來。由此可見,編織生香坊這張網的人,一定有着十分可怖的勢力背景。如果這個所謂“高官”真的與沒藏寶厲有所勾結,難保他們不會做出什麼事。
宋人與夏人站在同一陣營,一般情況下都是爲了遼人,然而大遼內亂剛剛平定,雲安初立根基,雖大勢興起一時半會卻也構不成威脅,沒有必要現在就想方除敵。所以,沒藏寶厲的目標,很有可能不是遼人。
不過,趙簡還是有些別的疑惑。她打量着米禽牧北,狐疑道:“沒藏寶厲畢竟是你們西夏的王爺,他就算真的與宋人勾結也不可能有損西夏利益。你又是西夏的大將軍,再怎麼說也沒必要千里迢迢趕來,就爲了提醒我們沒藏寶厲可能有問題。”
“就怕沒藏寶厲打得不單單是大宋的主意。”米禽牧北若有所思道。
趙簡擡眸,“你什麼意思。”
“沒藏寶厲的野心,遠比你想像的更大,”對此,米禽牧北可是深有體會,“而且,我已經打算和大宋簽訂停戰協議了。”
這讓趙簡預感威脅,在她的印象裡,米禽牧北是絕對不可能做出休戰這種事的,袁昊尚在位的時候他就欲圖興風作浪,現在西夏大權更是在握於手,他怎麼可能會突然轉營陣腳。
米禽牧北像是看出趙簡心中所想,調笑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我就是單純的打不過,不想打而已。”
趙簡也不打算追問,看這樣子,問了他也不會說。不會,有關沒藏寶厲的事,倒是讓趙簡分外在意。
今日過後,她總覺得心中惴惴不安,怕是又有一場血雨腥風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