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簡與趙王爺回大宋的時候,米禽牧北將行程安排的事無鉅細相當隱秘,府上知道此事的人不多,就連紅鸞與小閣樓也被矇在鼓裡。在與趙簡商議後,米禽牧北甚至沒有動用大批軍力,只派遣了幾名侍衛護送,因爲一旦人員調動過大,勢必引來懷疑。
可即便如此小心翼翼,還是出事了。趙簡與趙王爺剛離開將軍府第二天,米禽牧北就收到了一封關於趙簡遇險的匿名信。
西郊竹林,米禽牧北望着被刀架着脖子的趙簡與趙王爺二人重重的嘆了口氣,皺眉,無可奈何道:“娘子,你也太讓我失望了。纔剛出府,就被人抓了。”
對面,是一衆黑衣蒙面人,數量起碼在百人以上,各個手持兵刃,爲首的那幾個正持刀對着趙簡、趙王爺等人的脖子,試圖威脅米禽牧北,雖看不見他們臉上的表情,光從眼神裡就能讀出“凶神惡煞”四個大字。
光這陣架,也難怪米禽牧北派去護送趙簡父女的侍衛也無能爲力了。看來,這個背後的主謀應該是下了不少心思。
反觀米禽牧北這邊,唯一人單槍匹馬。不愧是堂堂西夏第一戰神,只仗着一腔孤勇,霸氣卻直衝九重。他光是孤身佇立着,也面不懼色,影不戰慄,彷彿身後自帶千軍萬馬。趙簡原以爲他這般寵若不驚是因爲胸有成竹,後來才知道,他無畏無懼,是因爲什麼都不在乎。一個人的心如果空空如也的話,纔是真正的可怕。
趙簡不一樣,她的鎮定是因爲心中有底氣,小時候她有趙王爺一直理解自己支持自己,長大後她有七齋的夥伴們同生死共患難。而米禽牧北什麼都沒有。
米禽牧北的背後沒有萬丈光芒,他所能唯一做的,便是在黑暗中不斷的匍匐前進。
趙簡雖被賊人擒住,卻也依然安然若素,不甚驚慌,反倒理直氣壯的看着米禽牧北,慵懶道:“他們人多勢衆,我一個弱女子,打不過。”
“娘子謙虛了,平時在府上最能打的不就是你嗎?就這幾個人,娘子不試試,怎麼知道打不過?”米禽牧北笑的風輕雲淡,柔聲戲謔道。
“我哪有那本事啊。”趙簡不屑的反駁道。
“少他孃的在老子面前打情罵俏!”趙簡身旁的黑衣人見二人依舊從容不迫,沒有絲毫的緊迫感,一股怒氣油然而生。這分明就是不把自己放在眼裡!他大發雷霆的吼道:“米禽牧北,你娘子和岳父今日落到了我們手裡,你若想讓他們活命,就別想着耍什麼花招!否則,我這一刀下去,保你們夫妻二人從此陰陽相隔!”
說罷,那架在趙簡脖子上的刀又順勢往裡挪了幾寸。趙簡依舊冷着臉不爲之動容,倒將米禽牧北嚇得不輕,急忙制止道:“誒誒誒!這位大哥,有話好好說嘛,別傷着我們家娘子。”
趙王爺見狀,更是氣急攻心,朝黑衣人呵斥道:“你個王八犢子,有本事衝我來!別動我女兒!”
尚未等黑衣人有什麼動作,米禽牧北揉了揉額頭,頓時思緒混亂分外操心,只得感嘆一句無力是從,他嘀咕道:“岳父,您這個時候就別添亂了。”
“嘿,你這小子!怎麼說話的?”趙王爺這會倒是端起了長輩的架子。
趙簡嫌棄的別過臉去,只覺得這一老一少都不是什麼正經人,不忍心再繼續觀摩這幾人的表演。那黑衣人卻朝米禽牧北陰暗一笑笑道:“看不出來,你老丈人性子還挺剛烈,既然如此,我就先行了結了他!”
說罷,那趙王爺身邊的黑衣人正欲舉刀,米禽牧北頓時冒出一聲冷汗,慌忙制止道: “別別別!大哥,我岳父也是護女心切,有話好商量嘛!”
那黑衣人頭子見米禽牧北這副驚慌失措的模樣,冷哼一聲,吩咐下屬收了兵刃,道:“既然大將軍開口求情,我們也不與你做惡人。只要你乖乖聽話,你的娘子和岳父,我保證會毫髮無損的還你。”
“那就敢問這位大哥,要我怎麼個聽話法呢?”米禽牧北問道。
那黑衣人首領說道:“簡單。只要將軍把一個小東西交出來,我們自然會把娘子還你。”就連聲音中都透着陰險狡詐的味道。
“什麼小東西?”米禽牧北微微眯眼,思索着。
“唉,”那黑衣人看了看趙簡,裝腔作勢道,“這小丫頭生得挺漂亮的,也難怪大將軍這麼念念不忘。就是不知道,她與大將軍的軍符比,哪個更重要呢?”
“什麼軍符?”米禽牧北聽到這幾個字,自然聯想到了黑衣人的意圖,他面色一沉,警惕道。
那黑衣人不悅道:“你少他孃的裝蒜,自然是西夏右廂軍軍符。”
“喲,這位大哥,你口氣挺大啊,”一直沒有說話的趙簡突然開口,略微諷刺道,“這軍符就是給你,你也用不起吧。”
趙簡說的沒錯,這軍隊還真不是人人能用得起的。西夏有三大主力軍,分別是黑羽衛與左、右廂軍,而右廂軍又是由黑羽衛衍生而出。雖說近些年右廂軍發展壯大,其實力甚至逐漸的超過了其餘兩軍,但是按照編制體系,它還是受黑羽衛管轄。
米禽牧北是右廂軍的首領,而他的父親卻統領着黑羽衛,這也是爲什麼米禽牧北會受他父親的調遣被安排進牢城營的原因。
軍符事關整個右廂軍,而右廂軍的動向又能輕而易舉的影響整個西夏局勢。雖說這三大主軍皆受軍符調派,但是,要想使用這符也必須有一定的身份地位。
“要你他孃的多嘴,我是用不起,可自然有人用得起,”那黑衣人惡狠狠朝趙簡咒罵了一句,繼而面向米禽牧北,問道,“怎麼樣,大將軍,軍符換娘子,這筆買賣,你是做還是不做。?”
米禽牧北猶豫了一會,道:“容我考慮考慮。”
“老子可沒空跟你浪費時間!既然將軍沒有這個誠意,那就別怪我心狠手辣了!”說罷,正舉刀欲動手,趙簡卻仍然不慌不忙,連氣息都不曾紊亂。
“等等,等等!”米禽牧北趕忙制止,“大哥,你也知道這軍符到底有多重要了,我不好好考慮考慮怎麼下得了決心啊。”
聞言,那黑衣人遲疑了,繼而妥協道:“那好吧。”
也對,畢竟這軍符是事關整個西夏的東西,況且,他也不能真把趙簡殺了,否則不但東西拿不到,萬一米禽牧北又因此怒火攻心,召來大軍對自己和弟兄們下手可得不償失。
這麼想着,他偶然的瞥過趙簡臉上風輕雲淡的神情,不自覺的有些生氣,道:“我說你這丫頭,還真是個不怕死的。刀都架脖子上了,愣是一聲不響。趕緊的,衝你家夫君哭嚎兩聲,也好讓他快點做出決定。”
“啊?”趙簡不可置信的望着那黑衣人,就連米禽牧北都驚訝他怎麼會提這種要求,這綁匪怎麼還是個愣的?不過,正和他意。
“啊什麼啊!怎麼,不願意?”那黑衣人的語氣中透着淡淡的不悅,“不願意我就宰了你爹!”
“等等!”趙簡看着那黑衣人正準備拔刀走向趙王爺,慌的不行,艱難開口道,“好,我喊。”
趙簡從未受過如此奇恥大辱,火氣一陣一陣的往上冒,她實在是喊不出口。架不住那黑衣人再三催促,她也只得敷衍幾句,盯着米禽牧北,道:“將軍,救命啊。”
望着趙簡心不甘情不願的樣子,米禽牧北竟忍不住笑出聲,心想着這綁匪還挺有趣的。他突然心生一計,故作爲難的嘆了口氣,道:“這位大哥,你有所不知,我與我娘子相識許久,可她卻從未喊過我一聲‘相公’。若是今日能得大哥相助,能夠讓我親耳聽見這一句話,別說是軍符,我就是死,也無憾了啊……”這個要求,可更讓趙簡大吃一驚,只覺得心中不妙。這都什麼時候了,他還有心思開玩笑?他還真是逮着機會就想着佔自己便宜!
說罷,米禽牧北更是裝作掩面哭泣,竟讓那黑衣人動了惻隱之心,朝趙簡批評道:“你這丫頭看着挺賢惠,怎麼這般欺壓自家夫君?我一個土匪都看不下去,趕緊的,叫一聲相公!”
趙簡雙手握拳,惡狠狠的盯着米禽牧北,那眼神彷彿在說“你給我等着”,她咬牙切齒,一字一句艱難的吐出兩個字:“相!公!”今日這奇恥大辱,她總有一天要討回來!
米禽牧北暗自偷笑,只覺得趙簡方纔的模樣可愛至極,心情突然分外愉快了起來。雖說這聲相公叫的不情不願,卻也依然讓米禽牧北心花怒放。這軍符換趙簡一句“相公”似乎也不虧啊。
米禽牧北鄭重的將軍符交到黑衣人頭子的手上,那黑衣人臨走前還匪夷所思的留下一句話:“真想不到,這戰場上令人聞風喪膽的西夏戰神居然是個怕老婆的。”
待衆人撤退,趙簡望着米禽牧北,意味深長道:“將軍,好演技。”這樣的舉動倒是令趙王爺心中十分納悶。
“彼此彼此。”米禽牧北淡然一笑,輕鬆迴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