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燁的身體在圖奇棠懷裡漸漸冰冷,圖奇棠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抱着同歸於盡的決心,誓要殺了莫問天爲劉燁報仇。
圖奇棠使出全力扣住莫問天的脖子,恨不能下一秒就讓他身首異處。南聖女被莫問天點了穴動彈不得,勸說不了圖奇棠放手,只能威逼恐嚇莫問天。雖然她不清楚明月聖女和莫問天之間,究竟有什麼淵源,但哪怕只有一丁點兒的希望,她也要試一試。
莫問題果然買賬,明月聖女是他唯一不能抗拒的人,他記不清有多久沒見過她,彷彿隔了百年之久,如同經歷過一番生死。她決定從他的生命裡消失,她說到做到,他找不到她的下落,即使冒險穿過刀山火海來到息陵教的總聖壇,她也有法子讓自己消失不見。
“你說,他是她的命,是嗎?”莫問天看着眼前失去控制的圖奇棠,他是她的命,那麼,他莫問天又是什麼?
“不要傷害他,我向你保證,明月聖女會來見你的。”南聖女的話如同魔咒,迷了他的心智,他還能等到這一天嗎,他們真有機會再見?
“明月,明月……這個狠心的女人,心腸狠毒,冷酷無情,誰要見她……明月,你知不知道我好想你,爲什麼我還想着你……”莫問天的脖子就要被圖奇棠折斷,生死關頭他還在想着傷他最深的女人,無可救藥了是嗎,他真的是無藥可救。
莫問天幽幽地看着面目猙獰的圖奇棠,傷害他?怎麼會?所作的一切不就是爲了他麼?死,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孤單死去,身邊連個留戀的人都沒有!如果可以的話,多想由他了斷自己的性命,至少可以死得不那麼悽清!可是,他現在還不能死,他心願未了,他還想再看她一眼,哪怕是一眼!
圖奇棠全身力量在指尖爆發,不料一股更強的力道穿透他的掌心,震得他手腕發麻,如同觸電一般,生生飛出去數步遠。莫問天運氣至脖頸,形成銅牆鐵壁,又像是一根彈簧,對手按壓的力道越大,被彈回去的勁道越強。
莫問天這一招足以震碎對手的五臟六腑,但他畢竟捨不得,手下留情是必然的。圖奇棠的手腕失去知覺只是暫時的,他沒受傷已是萬幸。
圖奇棠有內力護體,若是換了別人,不是當場暴斃,就是落個終身殘疾。圖奇棠難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或許他不算是天下數一數二的高手,但也也不會輸得這麼狼狽,一招分出勝負,這是何等恐怖的實力。
雖說他亂了分寸已是輸了一半,但他仍是難以接受慘敗的事實。圖奇棠擡眼看向莫問天,漠然地嘲笑道:“你以爲放過我,那個女人就會來見你嗎?”
“教主,你怎麼樣,快點運氣療傷,千萬不要意氣用事!”南聖女想要運功衝開穴道,越是心急,就越難集中精神。
圖奇棠當她的話是空氣,仰頭大笑幾聲,回頭看向牀榻上的劉燁,忽然覺得失去了活下去的意義。有生以來,他第一次想要得到的人,想要得到的愛,只要她愛他,就能抹去他心裡的仇恨。
她在他身邊,他就有希望,他是這樣認爲。厭惡自己爲仇恨而生,渴望能在愛的懷抱裡重生,她是他的希望,爲自己活下去的希望。而她,就這麼去了,撇下他一個人,面對仇恨與黑暗。
好不容易放下仇恨尋求重生,上天又將她無情地奪走,希望幻滅,他將跌入黑暗的深淵,他將會是一具行屍走肉。
圖奇棠跪在牀邊,凝望着劉燁安詳的容顏,心中苦澀化爲淚水奪眶而出:“爲什麼我不能得到愛,爲什麼我不能擁有幸福,難道這就是我的命運?好,既然如此,我就認命了!你先走一步,我會追上你的,我會向你懺悔,欺騙你實在情非得已,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來世我們不再對立,我們可以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做個普通人就好……”
南聖女眨了眨眼睛,沒來由地紅了眼眶,這是她認識的圖奇棠嗎?原來他竟有如此深沉的愛?與十年前相比,他根本沒有變,還是那個渴望愛,孤獨無助的小孩!
“教主……”南聖女聲音哽咽,意識到他要做什麼,聲嘶力竭地叫起來,“不要做傻事,你能得到愛,你會幸福的,你會擁有一切,千萬不要做傻事……”
圖奇棠輕輕握着劉燁的手,癡癡地看着她美麗至極的面容,脣邊揚起一抹滿足的微笑:“這種結局對我們來說,也是挺好的,不是嗎?我沒有勇氣向你坦誠,不過現在已經沒什麼好顧忌的了。燁兒,請容許我叫你燁兒,你知道嗎?我好羨慕你身邊的同伴,你信任他們維護他們,我也想你這麼對我。但我不要做你的同伴,我要做你的愛人,與你相伴一生的愛人。燁兒,我愛你,從見你第一眼起,就愛上了你,你那麼美,美得很不真實,你又那麼溫柔善良,我想汲取你身上的溫暖,我想跟你在一起,直到永遠……”
“從今以後,再也沒人能將我們分開,對我來說,何嘗不是一種幸福。你呢?你會不會捨不得離開這個塵世?有我陪着你,你會不會欣慰?抱歉沒能爲你實現所有的願望,來世補償你好嗎,或是生生世世,你的願望就是我努力的目標,你想要什麼,我都會給你,這樣好嗎?”
圖奇棠的臉頰貼着她冰潤的手心,疼惜的淚水沿着她纖細的手腕流下來。
南聖女感動落淚,早知圖奇棠對劉燁的感情如此深厚,無論如何都要讓他們在一起纔對。圖奇棠受過多少苦,沒人比她更瞭解。
莫問天連連搖頭,極爲惋惜:“你不應該這樣,你是息陵教的教主,將來有一天,整個西域都會是你的。但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爲了一個女人尋死覓活,她當真比你的性命還重要?糊塗,糊塗啊,你快清醒過來吧,還有很多重要的事等着你去做,難道你就不爲明月想一想,她在你身上花了這麼多心血,你忍心棄她而去?”
圖奇棠冷笑了聲:“她是什麼樣的女人,你不是比我更清楚麼?”
莫問天有口難言,他確實知道明月聖女是什麼樣的女人,他無法反駁圖奇棠。
“那樣的女人,都值得你豁出性命,可見你這條命多麼卑微。至少,我是值得的,燁兒值得世間最好的愛。”圖奇棠側身看向莫問天,看他窘迫的樣子,心裡有些得意。
“對你而言,活着纔是折磨,你乞求她能再看你一眼,她卻視你爲糟粕。你不死心是麼,好,我告訴你,在她心裡,你一文不值,你只不過是她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殺人工具,用不着的時候,她才懶得多看一眼骯髒的毒蠍子。至於你何時死,死在何處,跟她沒有半點關係,因爲她從來沒有承認過你的存在,對於這樣一個女人,你還是執迷不悟,真是悲哀!”
莫問天張了張嘴,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圖奇棠還嫌打擊他不夠狠,繼續說道:“你在幻想什麼?你以爲我跟你有什麼關係,是嗎?我已經什麼都不在乎,不妨大發慈悲讓你死得明白。就算你曾得到過她,我跟你也毫無牽扯!你以爲她會爲了你守身如玉?哈哈,太可笑了,她是人盡可夫的婊子,你充其量是她排遣寂寞的玩意兒,虧你至今仍在念念不忘……”
一道勁風襲來,圖奇棠忽覺眼前一晃,左邊臉頰火辣辣地疼,他不以爲然地笑了笑,伸手蹭去脣邊的血痕,嘲諷道:“怎麼?你不相信我說的話?雖然你不愛聽,但這就是事實。”
莫問天跺了跺腳,痛心疾首地指着他叫道:“你怎麼可以這樣侮辱她,她是你的,是你的孃親……”
“不是,她不是!”圖奇棠像是被人突然戳中痛處,憤怒地大吼,“我跟她沒關係,我沒有這樣的孃親……”
莫問天揪着他的衣領把他拽起來:“你剛纔已經承認了,我聽得清清楚楚,不錯,我奢望過你是我和她的孩子,爲此我特意去找你。你和她長得一模一樣,你是明月的骨肉,你是!不管你是不是我的孩子,我都不會眼睜睜看你墮落。清醒吧,你是息陵教的教主,明月培養你成爲教主多麼不易你知道嗎?你不懂得感激,反而怪她恨她,你這樣子,會遭天譴的,你知不知道!”
“不,她跟我沒關係,她從沒愛過我,就算我死,她也不會流一滴眼淚,我也只不過是工具,被剝奪所有快樂的工具……”圖奇棠自嘲地苦笑道,笑中帶淚,“我恨她,恨她帶我來到這個冷酷無情的世界,逼我成爲她實現野心抱負的工具……燁兒走了,我沒有任何留戀,我要爲燁兒做一個有人性的人……”
說着,圖奇棠揚手劈向自己的頭,莫問天先他一步將他打昏,無奈地嘆了聲。
南聖女驚呼出聲,嘶聲道:“教主,你把教主怎樣了?毒蠍子,你要是敢動他,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
莫問天筋疲力盡地搖搖頭,擡手擲出一粒石子,打開南聖女的穴道。南聖女衝進來,扶起倒在地上的圖奇棠,試探下他的脈搏,這才鬆了口氣。她看了眼牀榻上的劉燁,恨恨地瞪着莫問天:“你太殘忍了,你沒有權利傷害她,更沒有資格讓教主傷心。”
莫問天沒有解釋,走到劉燁身邊,在她胸口點開幾處穴道,只聽一聲痛苦的呻吟,劉燁緩緩睜開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