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其格費盡心思陷害翁歸靡和劉燁,即使沒能讓他們身敗名裂,也得撈回點本錢來的。
酒宴當晚,軍須靡派了好多眼線盯着他們的一舉一動,翁歸靡身騎白馬趕去的時候,確實沒有看見師中將劉燁帶走,他沒看見不要緊,有人看見也是一樣的。
埋伏在蒙古包附近的幾名眼線趁常惠不在,將所見到的一切告訴了翁歸靡,字裡行間充滿了挑撥的意味。
翁歸靡自然不相信,不管劉燁有什麼理由,都不可能跟師中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但劉燁遲遲未歸卻是事實,他固執地注視着蒙古包外來回走動的馮嫽和常惠,蒙古包內空無一人,他們除了等劉燁還能等誰呢!
翁歸靡痛斥了那幾名眼線,警告他們不要再做這種下作的勾當。話雖如此,劉燁和師中單獨待在一起,他還是有些不安的,思來想去在草原上等了一夜,非得等到劉燁回來不可。
黎明時分,灰濛濛的天空像極了他此刻的心情,劉燁終於回來了,衣衫不整的她被師中送回來了。他們兩人眉來眼去,彼此的眼神有種微妙的感覺,臉上都有相似的紅暈。
劉燁任師中攙扶着,半個身子靠着他,她的舉動沒有半點兒不自在,親密地如此自然,若是說他們之間沒有任何關係肯定是騙人的。
翁歸靡愛劉燁,所以他更爲敏感,敏感到能從她每一個細微的表情看出端倪,敏感到輕易就能辨別誰是他的情敵。
師中俊美無雙有勇有謀,他和劉燁都是漢人,他們顯然更有共同語言。也許,他們早就在一起了……
腦海中蹦出這個想法,翁歸靡自己也嚇了一跳,他不是不相信劉燁,但親眼所見的事實又讓他不得不懷疑。昨晚劉燁身體不適提前離席,走的時候看也沒有看他一眼,誰料她竟是赴師中之約。
那麼,那晚月亮灣發生的一切又說明了什麼?她親口說愛他不是麼!翁歸靡眼睜睜看着劉燁與師中步入蒙古包,只覺頭痛欲裂,恨不能衝上前抓住他們兩人問個究竟!但他不能這麼做,他不能像個魯莽無知的毛頭小子一樣,衝上去又如何,他們會承認嗎?根本不可能!宮廷之中充滿了爾虞我詐,劉燁原本就不是烏孫人,她跟師中才是自己人,說不定還要編些離譜的理由繼續愚弄他!
翁歸靡想起了月亮灣那晚劉燁對他說的話,她要他成爲烏孫的昆莫,哪怕是揹負着所有罵名,哪怕是辜負軍須靡的信任,哪怕是跟侄兒泥靡搶個你死我活!
這就是她對他的愛嗎?她說得很冠冕堂皇,說什麼他纔是拯救烏孫的希望,說什麼只有他能帶領烏孫走向富強!那他是否也可以這樣理解,她之所以要做他的妻子,就是爲了做烏孫的國母,將烏孫掌控於她的手掌心,繼而成爲大漢的附屬國!
原來,這就是她愛他的理由!
翁歸靡頹喪地甩甩頭,是啊,他怎麼就忘了呢,她是大漢的和親公主,她的使命就是爲了大漢的利益,她想不費一兵一卒收服烏孫,而他就是她最有用的棋子!
他怎麼就這麼傻,被她矇蔽了雙眼不說,還做好了將烏孫拱手讓人的準備!爲了討好劉燁,他願意討好大漢,現在已是如此,誰能保證幾十年後烏孫又將面臨何等境地!
第一縷陽光穿過雲層照在他臉上,投下悔恨至極的剪影,他以爲自己遇到了今生摯愛,沒想到這只是他一廂情願的想法,他只是被人利用的棋子!
綠油油的牧草在他眼前模糊,不知是露水還是淚水,他是草原上的男子漢,從他懂事起,就沒有流過一滴眼淚,哪怕是從馬背上摔下來摔斷了骨頭也沒有流過淚!而今,他爲了一個女人哭得像個孩子,她怎麼能這樣待他,她怎麼能將愛情視作遊戲,她怎麼能……
不是不悲哀的,付出了所有真心,到頭來卻發現,那只是一場鏡花水月!
與此同時,翁歸靡的父親迎來了一位老朋友,翁歸靡的父親曾是草原上威風無比的左賢王,世人都說他是最像獵驕靡的王侯,最有昆莫氣勢的王侯。一山不能容二虎,烏孫不需要兩位昆莫,獵驕靡不可能讓他成爲軍須靡的威脅。
正如現在軍須靡處處防備翁歸靡,只是獵驕靡的手段更高明,打壓對方還要對方心服口服不敢造次。
美人遲暮英雄白頭,再威猛的老虎也有掉門牙的時候,翁歸靡的父親年事已高,早已沒有了當年的豪氣,只等着過一天是一天,等着去見他的那些夫人們。
烏布吉的到來讓這位老賢王喜出望外,他早已不問政事,難得還有位老朋友記得自己。
老賢王強撐着坐起來,笑呵呵地看向烏布吉:“今兒個是什麼好日子啊,大清早的就見着你這個老傢伙了!”
“怎麼,我這個老傢伙來看你還討你嫌啦,好,好,放下東西我就走……”烏布吉將手裡拎的東西往他懷裡一塞,兩位老友相視而笑。
老賢王瞅瞅懷裡的東西,頓時眼前一亮:“呦,這是什麼寶貝啊,難不成是你這個老傢伙親自做的馬肉乾?呵呵,聞聞這個味,可不就是麼!”
烏布吉坐在他身邊,佯作不屑地揚起了頭:“算你識貨,沒白讓我辛苦一場,不過,你這牙口恐怕不行了吧!”
“誰說不行了……”老賢王不服氣地掰下來一塊肉乾啃起來,咬幾口無奈地搖搖頭,“唉,人不服老不行啊,這滿嘴牙像棉花一樣,使不上力啊!”
“得了吧你,這些都是你的,慢慢吃,沒人跟你搶,裝什麼老不死啊,別忘了你可是咱們草原上最勇猛的左賢王,當年多少漂亮姑娘眼巴巴就等着讓你看一眼,嘖嘖,真是讓人羨慕嫉妒恨哪!”
老賢王開懷地笑起來:“好漢不提當年勇,你也混得不差嘛,先王最信任的就是你這傢伙,以前你夾在我們中間,沒少費神。好在我識趣,讓你省點勁兒,我也多過幾年安生日子,其實後來想一想啊,爭來爭去有什麼意思呢,活得舒坦比啥都強,現在這種日子就很好嘛,真是納悶,自己年輕的時候幹嗎總想不開啊!”
“對了,老傢伙,你孫女啥時候嫁過來啊,我都等不及抱孫子了,咱們兩家早就定下婚約了啊,可不許反悔的,我就這一個兒子,趕緊的,別磨蹭了!”
聞言,烏布吉面露憂愁,一幅欲言又止的樣子。老賢王看着好奇,問道:“咋啦?你不是真想反悔吧,難不成你看中了泥靡那小子,想把你孫女許配給他?喂,那小子日後雖是昆莫,現在卻還是個孩子呀,你不是這麼勢利吧!”
“這話從何說起?你看我是那種勢利的人嗎?當年我爲了保你不惜得罪先王,你這個沒良心的老不死,居然這樣說我!”
“那你倒是說說咋回事啊,難道,是我那兒子?”老賢王丟下肉乾,正色道,“你說,是不是我兒子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
烏布吉搖頭,無奈地說:“沒有,索朗很好,他沒有對不起誰,他只是,只是被人蠱惑……唉,不說了,這話不該我跟你說,今兒個我只是來看看你,怎麼說起你的家事了呢!你沒啥事就好,我先走了……”
烏布吉起身要走,被老賢王一把拉住,追問道:“你想急死我是不,索朗到底怎麼了,他被誰蠱惑,你倒是跟我說清楚啊!”
“你當真要聽嗎?”
“少廢話,快說!”
於是,烏布吉將劉燁如何勾引翁歸靡,翁歸靡如何嫌棄扶瑪,又將軍須靡當衆被拒紆尊降貴主動求和,而翁歸靡仍是爲了劉燁堅持退婚等等所有經過告訴了老賢王。末了不忘來個總結,將大漢的陰險用心,劉燁的禍水本質分析透徹,爲翁歸靡的執迷不悟深感痛心。
老賢王聽得怒極攻心,恨不能把翁歸靡揪過來抽幾鞭子才解氣:“好一個沒出息的東西,被個漢女迷得稀裡糊塗,來人哪,把那個混賬給我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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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慢!”烏布吉連忙出聲制止,“這事要從長計議,不能急於一時,索朗年輕氣盛,你們父子倆要是較真起來可不得了。再說了,我那孫女扶瑪還等着他回心轉意,這要是激怒了他,打心底裡恨我烏布吉,扶瑪可就真沒機會了,萬一尋死覓活你讓我這把老骨頭怎麼辦!”
老賢王虎目一瞪:“還怕了他這個混賬不成,我是他爹,我要他娶他就得娶!”
“話可不是這樣說呀,讓他屈從,不如讓他心甘情願,日後咱們要是不在了,孩子們還要好好過日子啊!等等吧,也許這事還有轉機呢!”烏布吉苦口婆心地勸道。
“好吧,聽你的,你說咋辦就咋辦!”老賢王恨恨地啐了聲,“混賬小子,翅膀還沒長硬就想飛了,非得讓他知道老子的厲害不可!”
烏布吉好言相勸,眼底浮現出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