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馮宇帶兵向上庸進發的那個清晨。一大隊人馬同樣正沿着鬱鬱蔥蔥的沔水西南岸向襄陽方向進發。
數十成百的旌旗在夏日的晨風中飛揚跋扈的飄蕩着,乍一眼望過去,似有鋪天蓋地之勢。
在他們距離襄陽塢堡還有五里地時,負責外圍巡邏警戒的堡中斥候就發現了他們的蹤跡。
塢堡中,斥候們被集結在天井,聆聽典青的戰前動員和部署。典青等這一天等的很久了,此時他情緒中的興奮成份大大超過緊張。
一隻灰色的信鴿撲扇着翅膀,從塢堡中騰空而起,一個時辰後,筑陽鴿房就會收到信息。
動員和佈置完結後,典青吐出簡短的四個字軍令:“換甲上城”。斥候們紛紛脫下他們的輕便皮甲,換上了早已準備好的全套玄鐵甲冑。這種沉重的甲冑並不適合斥候們平時裝備,但現在已不是平時。
玄甲的札甲每一甲片都是用百鍊鋼打造。即使以生產效率極高的筑陽兵器工坊來生產,一個月也不過四五件。整個筑陽也就只有七十餘套這樣的札甲,絕大部分都配給了襄陽塢堡。
來襲的這支兵馬自然是劉表的部隊,有兩千人之多,領軍將領便是劉表新提拔的勇將文聘。此時,騎着棗紅大馬,領軍前行的文聘又不禁回想起劉表令自己攻取襄陽塢堡的場景。
府衙中,他在兩列幕僚武將複雜的目光中接過主公劉表的軍令。
劉表要他率兩千人之兵攻取襄陽塢堡。文聘不知道這個襄陽塢堡的規模有多大。但再怎麼大,也就是個塢堡而已。
他一度以爲自己對軍令的理解錯了,向劉表詢問道:“主公,可是要屬下拔取襄陽塢堡後,再襲佔筑陽?”
“不,就是拔取那所塢堡,而後佔據襄陽這座廢城。”
劉表的回答讓他確信這是個給他送功勞的機會。難怪同僚的眼神會如此羨慕和嫉妒。劉表將這種任務沒給他小舅子蔡瑁,而是給他,足以見對他的器重。
……
兩千人的兵力在人類漫長的戰爭史中實在算不上什麼。但對於文聘眼前這個高不過五仗,長寬也就五六仗的小塢堡而言,可謂是兵甲遍地,烏雲壓城。
儘管如此,文聘依舊保持着冷靜,沒有絲毫驕兵輕敵的情緒。他並沒將塢堡中的守軍放心上,而僅僅是憂慮可能到來的敵方援軍。若這一戰有什麼意外,那定是筑陽方面突然而來的援軍所致。
文聘在親兵簇擁下,縱馬在襄陽城周,沔水上下奔馳數圈,認真查看地形地貌。最後又回到陣中,下令說:
“傳我軍令,分出一半兵力,分爲兩股,沿着沔水西南岸,襄陽上下游巡邏警戒,防範筑陽軍從沔水登陸襲我側後。”
他這個決策的理由顯而易見。因爲筑陽和襄陽間的沔水西南河岸全是高山深崖。筑陽軍若要支援襄陽,即使走陸路,也只能從沔水東北岸行來,而後渡河方能到達襄陽城下。所以只要沿河佈防,就能斷絕敵方可能到來的大股援軍。
只到文聘看到兩股兵士開到沔水河畔進行巡弋後,方纔將手高高揚於空中,而後狠狠的揮下。絕然的吐出兩個字:
“攻城!”
……
典青一直眯眼觀察着百餘仗外的敵軍軍陣,而他的那些斥候們則都平靜的蹲伏在牆頭垛口後面。
荊州軍突然動了,從三面向塢堡迅速靠攏,接着是鼓號齊鳴,千人齊聲吶喊,造出一種排山倒海的氣勢。
典青擡起手中的長弓,將一支利箭射出,方纔平靜的下令道:“準備接戰!”
遠方,一名荊州軍校尉飛奔的腳步突然頓住,眼窩中已插入支箭矢,向前猛的撲倒在地。滾滾人流中,誰也沒在意他的倒下。洪流繼續從三面向塢堡涌去。
“洪峰”距離塢堡還有百步不到時,蹲伏在牆垛後的斥候們突然起身,向“洪峰”射出一發發利矢。
數十支利矢齊射而出,看上去相當密集,但對於這千人洪流,就如同池塘中投入顆小石子般。也就是能讓這“洪峰”變得稍稍紊亂。
荊州軍兵士甲冑簡陋,就是繫個只擋着前胸肚皮,後背都沒覆蓋的肚兜札甲。但好賴也算是披着甲,總能減少些箭矢殺傷。一波箭矢下來,僅有十幾名荊州軍兵士中箭傷亡倒地,其餘兵士依舊向前迅猛衝鋒。
接下來的兩波箭矢之後,“洪峰”已衝至塢堡牆前不到十仗處。這兩波箭矢攻擊因爲不要求距離,斥候們全用的是破甲重箭。前後又殺傷了六七十名敵軍兵士。
典青本人已連續射殺了五人,此時他大喝一聲“伏!”。衆斥候幾乎同時重新藏伏於垛牆之後,城下的箭矢已如同飛蝗般密集向城頭襲來。
遠處觀戰的文聘,看着前方擡下的近百名傷兵和屍首,心中起了一絲波瀾和焦慮。他沒想到塢堡中有如此密集而又凌厲的箭矢。真正的攻城還未開始,便折損了半成多的攻城兵力。
不過他依舊相信這座塢堡很快就能被攻克,因爲此時密密麻麻的雲梯在塢堡的三面牆體上架起。梯與梯之間幾乎沒有空隙,將三面牆體都覆蓋滿了。荊州兵士們如同蟻羣般向城頭密集而又快速的攀去。
但是塢堡的牆頭卻是無比詭異的平靜。一名荊州兵士剛剛爬上垛口,他耳邊傳來聲高喝:“殺!”。那是典青發出的口令,
雲梯上的荊州兵撥開掉落的同袍屍體,繼續義無反顧的向城頭攻去。城下的荊州軍弓箭手們彎弓搭箭,試圖找到能夠向敵軍射冷箭的空隙。
無奈人影太密集了,眼中晃動的全部是在雲梯上蠕動着的本方袍澤身影。若要顧及誤傷,這種冷箭很難射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