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驕陽下,頭上纏着繃帶的文聘一動不動的坐在一顆大樹的樹蔭下,眯眼望着遠處那座孤零零的塢堡。
現在,每一個荊州兵士的傷亡都會增加一分他內心的不安。並不是他對這些兵士有多深的感情,而是這些兵士都是他主公劉表的珍貴資產。所以,他已不敢輕舉妄動,只是向宜城請調工匠來打造專門的攻城器具。
“你說這塢堡能裝多少兵士,三十?五十?還是一百?”文聘突然開口向身邊的副將發問道。
副將不知他這問話何意,小心謹慎的答道:“末將估計,大通鋪,晚上人挨着人睡,頂天了也就百十來人吧。”
“就算他一百五十人吧,我們兩千大軍竟然攻之不克。丟人啊,真是丟人啊!”
文聘情緒突然激動起來。副將正要勸解時,一令兵突然前來稟報:“報!宜城都尉蔡瑁前來拜會將軍。說是有使君軍令傳達。”文聘心裡一沉,立刻就猜到蔡瑁爲何前來。
果然不出文聘所料,蔡瑁要來接替他的指揮權。劉表的手令並沒責怪文聘出師不利,而是說因文聘戰場受傷,才讓蔡瑁前來增援,並暫時接替他的指揮。
某種程度上說,文聘應該感謝典青給他的這一箭,讓他存留了不少顏面。
文聘拱手對蔡瑁道:“多謝蔡將軍來接擔此重任,不知蔡將軍帶了多少增援兵馬。”
蔡瑁微笑着對文聘回禮說道“不瞞文將軍,末將今日前來沒帶一兵一卒。只帶了一人前來。”
文聘正疑惑不解時,蔡瑁已向文聘介紹起他身旁一綸巾赭袍的中年儒生:“這位是諸葛先生,乃主公當年京城中至交,現已來荊州輔佐主公。主公特讓他協助末將參予此次攻戰。”
文聘對這個諸葛先生並沒特別在意,拱手做禮寒暄客套兩句。便將二人迎入軍中大帳,吩咐召集諸將,向蔡瑁交接手續,並介紹此前戰況的具體細節。
蔡瑁與那位諸葛先生回到自己帳中後,便向對方說道:“聽剛纔文聘所說,這塢堡實是不能硬取。即使我們能將其強攻下來,其兵力損失也讓我荊州得不償失。”
這位名爲玄的諸葛先生立刻附和說:“不錯,如今荊州實際還四分五裂中,使君所有可用之兵合在一起也就兩萬有餘。若是在此戰中損耗過大,會動搖我荊州之根本。”
“那諸葛公可否有破敵之策?“
諸葛玄笑道:“蔡將軍,且莫再稱某爲公了,這是折煞玄了。某與使君,也就是你姐夫是至交好友。汝如此稱呼某,豈不亂了輩分。“
蔡瑁不好意思的點點頭。諸葛玄這才接着說道:
“塢堡之中,兵士雖精,但人數甚少。他們能固守住塢堡完全依賴塢堡高大堅固。所以請蔡將軍調配幾百名工匠來此耐心打造攻城器具。並調水師前來封鎖沔水,同時配合陸上進攻,用高大的改裝樓船同時夾擊,定可一舉而破。”
蔡瑁面有難色道:“某深知磨刀不誤砍柴工之理,但現在南方形勢也日益趨緊。某希望能爲主公早日拔掉北邊這顆釘子,建起我荊州北部的屏障。“
諸葛玄低垂頭顱,思考十幾息時間,突然擡起頭說道:“那我們可以用火攻先行一試。“
蔡瑁搖搖頭猶疑的說:“這塢堡全是堅石硬磚壘砌而成,似乎還用米漿粘合。大門也用的是鋼板夾着硬木的閘門。都非易燃之物。這火攻…”
諸葛玄笑着說:“不然,塢堡用不易燃材料建成不假。但它太小了,如此驕陽夏日,烈火四面焚燒烘烤,如此狹小空間中的兵士如何能耐的住?只要不天降暴雨,應該沒有意外。但是爲防萬一天公不做美,蔡將軍還是儘早調工匠和水師前來。”
蔡瑁眼睛一亮,帶着讚許的口氣說道:“諸葛先生此計甚妙!某現在就雙管齊下,令兵士收集柴薪。同時調宜城工匠前來趕製攻城器具,並令水師溯水而上。”
此時,塢堡天井上已經搭起帳篷,遮住強烈的陽光。四壁開有氣窗氣洞,不時有對流的空氣從此間穿過,帶給酷熱中的兵士們一絲短暫愜意。
塢堡中的這些斥候們正喝着山楂酸杏煮制的酸梅湯解暑,吃着粟粉豆粉混合蜂蜜所制的一種糕點來補充能量。包括典青在內,誰也不知道一場血與火的考驗又將到來。
……
第二日拂曉,塢堡外又傳來鼓號之聲。堡內的筑陽軍斥候們喧囂起來,互相打着氣,七嘴八舌的聊侃着:
“荊州那幫龜兒子消停了兩日,今日又要來做死了。”…“上次殺了他們沒有五百,也有三百人,這次再斬殺他個五百首級。”…“就是,老子功勳分還沒賺夠,這下又有機會了!”
只到典青站立在他們面前,他們才齊齊停止了話語,靜等着典青的發號施令…
熾熱的陽光照射在典青的玄色鐵甲上,泛出一絲金屬光澤。他眯眼望向遠方。荊州兵士再次從三面鋪天蓋地而來,但這一次他們手上沒再擡着雲梯,甚至都沒有持刀拿槍。除了一些手持弓弩的兵士,全都是抱着一捆捆柴薪。
塢堡外的空中,箭矢破空之聲不斷的鳴嘯着。不時有堆柴薪的荊州兵士中箭倒地,但是塢堡外的柴堆還是被一點點的堆積起來。
典青依舊不爲所動,一支接着一支的強矢利箭由他手中威力巨大的長弓射出。箭無虛發,已有十幾名荊州兵士命喪其手。
最後時刻,荊州軍弓弩手向柴堆投射了火箭,堆在三面牆下的柴堆逐一被引燃。甚至搭建在塢堡天井上的帳篷也被一支火箭夠到,燒出一個直徑兩尺的大洞方纔熄滅。火勢越來越大,並升騰起濃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