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與劉備步入書房。還沒坐下劉備便向陸仁深鞠一夫抱經世奇才,豈可空老於市井之中?願陸仁射以天下蒼生爲念,開備愚魯而賜教。”
陸仁怔住,心道:“這話怎麼聽着這麼耳熟?我一定在哪裡聽到過……哦,想起來了,是劉備與諸葛亮初見面的時候說的話。靠,把我當諸葛亮了啊?咱可比不上!”
隨意的笑了一下陸仁道:“皇叔此次的來意其實陸仁早就猜出來了。這裡除你我外沒有旁人,也不用說得那麼拐彎抹角,還是直來直去的好些。皇叔可是想我出山助你?”
這回換劉備楞住,他可沒想到陸仁會說得這麼直接了當。頓了頓看看周圍是再無他人,點頭道:“既然陸僕射已知備的來意,備也就不再多說什麼。不錯,備懇請陸僕射你能出山相助!”
說完正要下拜,卻被早有準備的陸仁一把扶住,沒能拜下去。
陸仁道:“皇叔錯愛,陸仁愧不敢當。只是陸仁早已立下誓言再不爲官,就請皇叔不要爲難陸仁,讓陸仁破誓。”
劉備道:“陸僕射此言差矣!實不相瞞,備已探知曹賊於官渡一役後不理會陸僕射的好言勸阻,執意屠殺八萬袁軍降俘。陸僕射也是因此氣憤不平而大病了一場,備斗膽猜想陸僕射離開曹賊定與此事有關。曹賊如此殘暴不仁,四方民衆心中怨恨難平,陸僕射你身懷絕世之才。備望能請你……”
陸仁擺手道:“皇叔,你這是在逼我破誓,似乎不是你的一向爲人啊。”
劉備卡殼,半晌才輕輕地搖頭嘆息。
陸仁看在眼裡心中偷笑,搬出一套早就準備好的話來安慰劉備道:“皇叔,其實就算陸仁出山助你又能如何?你想過其他方面的一些事嗎?”
劉備不解的望向陸仁。
陸仁道:“其一,也許我陸仁在皇叔眼中是有蕭何之才,但皇叔眼下沒有根基家業。自己都還是寄人籬下。陸仁縱然出山才幹亦無處可施。充其量不過任一主薄、書吏,一天到晚的吃閒飯。若如此皇叔你就不覺得太虧待我了嗎?”
劉備無言以對。陸仁說話太直接了,這幾句又句句打在他的痛處,簡直是讓他難堪了。
陸仁道:“其二,皇叔現在是依附於荊州劉表,自己並沒有安身之處卻招納人才在身邊。最近陸仁亦有所耳聞,說皇叔自到荊州以來就頻繁與荊州士族結交……皇叔。人有大志於胸是好事,但有時候你要考慮清楚時機合不合適,做的事又對不對。”
劉備道:“備愚鈍,還請陸僕射明示一二。”
“靠!他這明擺着就是在裝傻嘛!”
陸仁心裡罵了一句,慢條斯理的解釋道:“皇叔請恕我直言,你認爲劉荊州待你如何?”
劉備道:“劉荊州於備落難之時傾心收留,待備極厚。備當粉身碎骨以報之。”
陸仁笑而不語,用手支着頭望定劉備。劉備本來在心底就有點莫明其妙地怕陸仁。這會兒被陸仁這樣死死地盯住。不由自主地有些心裡發虛。
陸仁搖搖頭沒有說話,而是起身出書房探視了一下,再次確定周圍沒有旁人後回到桌前坐下道:“劉皇叔胸有大志。難道說真的想就這樣?”
劉備搞不清陸仁到底是什麼意思,只是低頭長嘆。
陸仁道:“方纔我也都說了,這裡只有我與皇叔二人,有些什麼話直說無妨。皇叔,不要怪陸仁說話太直,其實在我看來,劉荊州對你甚厚是沒錯,但只不過是把你當成第二個張繡而已。而皇叔你……心中對荊州也是垂涎三尺!”
劉備當場呆住,不爲別的,就爲陸仁直言不諱的說出了他心中所想。
陸仁見劉備呆住知道唬住了劉備,笑道:“皇叔可還記得當初我在許都城外追趕上你時說的那句話嗎?有些事,皇叔你是瞞不過我的。也可以說其實許多人都知道皇叔心中所想,但唯有我陸仁敢在你面前說出來而已。有話不用拐彎抹角,明說吧。”
劉備還從來沒有碰上過陸仁這樣有話直說出來的人,呆坐許久後沉聲道:“不錯!劉備確有此意。陸僕射既然明言不諱,劉備也就不再惺惺作態。敢問陸僕射可有計教我?”
陸仁道:“皇叔你想取荊州爲家,那就請不要打我陸仁地主意。”
“爲何?”
陸仁道:“很簡單。剛纔我也都說了劉荊州只是把你當成第二個張竹,爲的就是想借皇叔之力內平叛亂、亂御賊寇,但若皇叔你在荊州聲名太過的話,劉荊州又會如何去像?所謂強賓不壓主,皇叔你已經快成強賓了,再不稍事收斂,你與劉荊州之間必然失和。而且縱然劉荊州大度不計,荊州還是有
盯着你的。”
劉備拱手道:“請陸僕射細說!”
陸仁隨手倒上一杯茶笑道:“皇叔欺我!以皇叔的雄才大略,會不知道陸仁所指何意?”
劉備只是搖頭,陸仁心中罵道:“這黃鼠到底是真糊塗還是假糊塗?”
架不住劉備的一再提問,陸仁只好理清思緒後道:“怎麼說呢?劉表雖爲荊州之主,但自前妻身亡後一向寵幸蔡夫人,又素喜文辭少理政事,荊州的實權其實已經盡落蔡、蒯兩家。劉表明面上雖說還能彈壓得住,偏偏他又是個無甚主見之人,耳根子又軟,蔡夫人一哭一鬧他就會手足無措。”
劉備道:“這又與備有何關聯?”
陸仁道:“關聯大了去了。蔡、蒯兩家本就是荊襄豪族又累世聯姻,如今蔡夫人之子劉琮雖然年幼。但在我看來將來劉表過世後就必爲荊州之主。蔡、蒯兩家就是要藉此來雄霸荊襄,又豈會容皇叔你插一腳進來?反過來皇叔你心裡也知道這一節,明白在荊州不可能得到蔡、蒯兩家的支持,所以就選擇了結交那些被蔡、蒯兩族欺壓已久地其他宗族,以期得到他們地支持。這選擇是沒錯,但我相信蔡、蒯兩族不會坐視不理,於劉表那裡也不知已經說了你多少壞話了。”
劉備默默的點頭不語。
陸仁笑道:“正因爲如此,皇叔你就絕對不能打我陸仁的主意。別忘了你我初到襄陽之時。於酒宴之上劉表就明言想讓我爲荊州別駕我卻未曾應闢。若皇叔把我強招出山。不說劉表會對你心生疑慮。就算劉表覺得無所謂,在蔡、蒯兩家都裡也都落下了口舌。以劉表多疑地脾性,皇叔到時又豈能安身?說起來,必竟陸仁以前的虛名太盛了,那次想離開荊襄都沒能走成……其實陸仁心裡明白劉荊州爲何會強留我於此的,不就是怕我去投奔東吳將來與荊州爲敵嗎?”
劉備嘆道:“看來,這世間諸事很少有能瞞得過陸僕射的。那依陸僕射看。備現在當如何去做?”
“靠,難不成是要我給你來個‘隆中對’吧?不行不行,事關豬哥出山,咱可不能搶了頭。再說將來想擺脫劉備離開荊州我還指望豬哥呢。”
沉思許久,陸仁緩緩地道:“皇叔只要不打我陸仁地主意便可。樹大招風,陸仁以前地名望便是招風大樹,皇叔若一意強召於我只會壞了大事。至於皇叔結交的宗族,暫時不要選擇那些比較有家勢之人。到是應該多選一些荊襄的文人名士。但凡劉表問起就說是普通的交朋訪友,等到有了根基之地再好好結交爲妙。”
劉備沉吟道:“根基之地……備何時纔能有根基之地?”
陸仁道:“有句話叫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皇叔,你的胃口太大。而荊州又與昔日的徐州不同,你想一口氣吃下來是不可能的。照我看,你不如先退而求其次,另取一地安身養兵地好。”
劉備喜道:“願聞其詳!”
陸仁仔細的回想了一下書中情節,記得劉備本來是想讓關、張、趙三人各自以西防張魯、北防曹操、東防孫權爲名領兵在外,以求達成一種對荊襄的小包圍,可惜還沒實施就讓劉表給扔去了新野。現在也不知劉備是如何打算,不如干脆讓他直接去新野,早一點開始發展也好。盤算定後陸仁道:“劉表本意就是讓皇叔頂上原先張繡的位置。張繡降曹後宛城已失,北面暫時無人抵擋,不過我知道宛城、樊城附近還有個新野城,亦是北軍南下的一條要道,城池雖說小了點但將養皇叔手上的這些人馬還是綽綽有餘的。依我看皇叔在年後不妨就向劉表請纓,去這新野小城屯兵積糧,靜待其變。
“河北未平,曹操短時間之內還不會南下,所以新野小城暫時還是很安全的。而劉表……上次我去向他借人時見他氣色漸衰,計不足五、六年之命。皇叔只要耐下心來等上幾年,劉表過世之後劉琦、劉琮之間必有繼位之爭,而那時皇叔只需全力支持大公子劉琦便是。”
劉備猶豫道:“這不是要我介入劉荊州家事之爭嗎?會不會太過份了點?”
陸仁道:“何謂過份?劉荊州現在是如何稱呼你地?大公子又是如何稱呼你地?而且要取荊州爲根基的話,荊州牧這一職又真的那麼重要嗎?”
劉備恍然大悟道:“不錯,有時做事不可太過重視一個‘名’字……”
陸仁道:“說起來,大公子劉琦對權勢不感興趣,而且多年地遊獵使他身邊根本就沒有能用之人。若他就這樣與劉琮爭位鐵定是一個輸字,鬧不好會連性命都保不住。到時皇叔大可以劉表之弟、劉琦之叔的身份打出大旗,以自古廢長立幼皆爲取亂之由爲名發兵
說是替劉表討回公道。蔡、蒯兩家固然勢大,但荊壓的宗族若團結起來亦不可小視,皇叔若打出大旗也定然會得到他們的全力支持,然後再全力掃除蔡、蒯兩家勢力。荊襄唾手可得。不過皇叔,荊州牧這一職你可千萬不能要,而是必須得讓給劉琦。其實以劉琦那喜遊獵、好酒色的性子,讓他掛一虛職又有何妨?皇叔只需善待於他,荊襄地實權還不一樣是在你手裡嗎?如此一來可以說兩家安樂,各取所好,又不用擔心他人流言蜚語。”
劉備起身向陸仁深深一禮道:“幸得陸僕射指點!”
陸仁道:“不敢當!不過陸仁也有一事相求,就是日後對劉琦。皇叔不可放縱太過。若讓他沉於酒色而損命。我會心有不安的。其實這劉琦,早些時候我不是就已經安排到你身邊去了嗎?”
劉備愕然道:“原來大公子執意要與我一同出兵江夏原來是你的主意!陸僕射你真的好心計!”
陸仁道:“也不是什麼心計不心計,我不過是爲求自保而已。當年皇叔在徐州的基業有失,多多少少也有我陸仁的一些責任,現在只當是我爲皇叔重立基業盡點人事吧。至於皇叔暗得荊襄之後,就不是我陸仁能想得到的了。”
劉備在書房中來回踱了好久,陸仁的分析與建議與他心中所想地是那麼地像。而且不少地方還幫他有所完善。作爲一個人才怎麼可以放過?於是懇切地道:“陸僕射,你就真的不肯出山助我嗎?劉備確實需要你這樣的人才爲我出謀畫策!”
陸仁苦笑道:“皇叔你要我說多少次才明白?我已經發下毒誓再不出山爲官!而今日爲你獻上這一策,就是想借此讓皇叔你放過我陸仁。如果皇叔擔心無人爲助那還請放心,等皇叔在新野安身之後必會有勝陸仁十倍之人來投的。”
劉備道:“可是陸僕射你的才幹……”
陸仁道:“皇叔請不要再說了,你真的想逼死我陸仁不成?好,我再明說幾句,陸仁也許和昔日的呂溫候很相似,都是一樣地極重家人。僅此一點就與皇叔你相差甚遠。皇叔爲做大事可以棄家人而不顧。但我陸仁做不到,絕對做不到!皇叔你現在還是一介四海飄零之人,能給我陸仁與家人安定的生活嗎?你給不了!再說得難聽一點。我對你都有幾分不屑一顧。如今的陸仁,只想產業稍有所成之後便帶着家人遠赴海外,尋一清靜之地隱居避世。就請皇叔不要再難爲我了。”
劉備本來想用跪拜懇求那一套的,卻被陸仁這一說不好再用出來,只能嘆道:“既如此,備自認福薄便是,不敢再來叨嘮陸僕射的隱居。備就此告辭!”
看着劉備悵然欲去,不管是真的失望還是假的難過,陸仁心底忽然有些不忍,必竟劉備也是陸仁比較喜歡的三國人物,至少以前在玩三國遊戲地時候陸仁最喜歡選地就是劉備。想了想忽然喚道:“皇叔暫且留步!”
劉備驚喜的轉過身道:“陸僕射可是願助我?”
陸仁沒有回答,而是反問了一句:“皇叔,你有想過效仿昔日高祖,日後稱帝嗎?”
劉備愕然,繼而罵道:“這是何言!劉備身爲漢臣,正當忠心報國,豈能……豈能……”
他說不下去了,因爲陸仁冷冷的眼光使他心中發虛。
陸仁低頭揮手道:“皇叔請去吧。”
劉備明白過來懊悔無比,心道:“他都明說是二人之間地私談,沒有過半點的虛應,什麼事都是直來直去,我幹嘛要在他面前強壓下心底的想法!?”
猶豫了一下劉備剛想開口,陸仁先道:“不用說了。皇叔,機會只有一次,你已經失去了。”
劉備無奈,只能在門前向陸仁深深一躬,長嘆不已。
陸仁道:“皇叔,陸仁雖不能侍你爲主,但你我之間情義仍在,日後也許有些地方我能幫得上你的我會幫忙的……但是絕不會超過我陸仁的底線。望皇叔見諒。”
劉備沒說什麼,搖頭離去。
陸仁在劉備走後環視了一下整書房的書,微笑着心道:“劉備終歸是劉備,個人魅力真的很恐怖,我本來只是想幾句話把他打發走的,可是不由自主的卻說了這麼多還幫他出主意,差一點都……如果他最後那一問敢直接了當的向我承認是想當皇帝,我可能真的會出山幫他打天下。算了,這樣也好,我自己定下的路,就讓我自己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