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凌晨,天剛矇矇亮。
緊閉一個多月的襄陽城門大開,一隊隊士兵從城中隊列嚴明的走了出來,在城牆下列好隊,聽候指令。
一杆“劉”字大旗從城門中伸了出來,劉表在蔡瑁、黃祖和蒯越等人的簇擁下緩緩騎出。
身邊一個衛士用長槍挑着一塊紅色的布狀物,正是孫堅的赤幘。
劉表拔出長劍,指向孫堅的大營高呼:“孫堅已死,斬殺餘寇!”
壓抑了許久的將士們,熱血沸騰,慷慨激昂的跟着大喊:“孫堅已死,斬殺餘寇!”
自開戰以來,節節敗退,被圍困了一個多月的荊州軍像脫了牢籠的羣獅,嗷嗷大叫,氣勢如虹,狠狠的撲向孫堅大營。
江東軍沒想到荊州軍居然一改萎靡不振的士氣,主動攻擊,接到探子的急報,驚慌失措,倉促出擊。大營外喊列隊的聲音此起彼伏。
羣龍無首,列好隊的士兵和將領們,靜靜的等候着主將的施號發令。
喊殺聲遠遠的傳來,孫堅卻依舊沒有出現,這不符合常理。要知道孫堅歷來身先士卒,每次戰鬥前都會率先到場,親自組織列隊和結陣。
一股不祥的氣氛籠罩在將士們的心頭。
“結陣,迎敵!”一聲斷喝傳來。
數萬軍士心頭一震,這聲音明顯不是孫堅的,擡頭朝發令者望去,卻是程普。
衆軍士迅速結好陣,刀出鞘,箭上弦,凝神準備攻殺遠處像烏雲般涌過來的孫堅軍。
敵人越來越近,喊聲清晰的傳入耳朵中:“孫堅已死,斬殺餘寇!”
衆將士凌亂了,狐疑的朝程普望去。
程普臉沉如水,不管消息是真是假,他都不能亂,舞起鐵脊蛇矛,大喝了一聲“殺!”
數萬軍士跟着他殺向了荊州軍。
魏延一馬當先,雪月長刀寒光閃閃,對着迎面而來的敵人爆喝一聲:“孫堅已死,你等還不繳械投降?”
身後又有一將挑着紅色的赤幘衝了過來:“孫堅的頭在此,速速投降!”
衝殺過來的江東軍前排士兵看得真切,腳下不覺放慢了腳步,後面跟過來的士兵不明就裡,被前面的士兵一擋,隊形稍稍亂了起來。
魏延驅馬拍刀,迅速斬殺面前阻擋的敵兵,雪月長刀直取程普,程普雙目盡赤,舉着蛇矛吼一聲殺,跟魏延戰在一起。
後面的蔡瑁、蒯越和黃祖等人驅動大軍,和江東軍廝殺在一起。
剛開始還鬥個不相上下。慢慢的江東軍羣龍無首、指揮混亂,而荊州軍的一句句的喊着“孫堅已死”對他們的士氣更是致命的打擊。而荊州軍被壓制了許久,一朝爆發,人人奮勇上前,氣勢如虹。
很快江東軍就被壓制住,逐漸處於劣勢。
程普被魏延纏住,無暇指揮大軍攻守,氣得咬牙切齒,連連怒吼,盡出拼命的招數。魏延卻不慌不忙,以守爲主,守中帶攻。
他只是個牙門將軍,後面有大將指揮,他只要纏住這個敵軍陣營第一大將就是勝利。
程普氣得差點吐血,卻無可奈何,幾招強攻下,露出空門,差點被魏延偷襲,險象環生。
劉表站在中軍大旗下,看到己方穩佔上風,立即叫號兵吹起進攻的號角。
號角嗚嗚大響,響徹長空。
荊州軍士氣爆棚,殺聲震天,江東軍再也抵擋不住,兵敗如山倒,像潮水一般向後奔逃。
程普見大勢已去,長嘆一聲,連施幾招殺着,逼退魏延,調轉馬頭也隨着大軍撤往江夏方向。
劉表中軍大旗一舞:“追!”
揚眉吐氣的荊州軍齊聲吶喊,惡狠狠的追殺了過去。
數萬江東軍拼命的逃往漢水江邊。
一個白袍銀甲的少年將軍領一隊人馬前來接應,卻被潰兵衝亂了陣型,不禁大怒,厲聲呼喝,制止潰兵。
江上的黃蓋見狀,立即也領兵上岸,整頓潰兵。亂哄哄的逃軍總算驚魂甫定,安靜下來,重新列隊。
一箇中年將領,騎着黃驃馬,倒拖着鐵脊蛇矛,頭盔也在亂軍中奔逃而失散,一頭長髮散亂,隨風亂舞。
黃蓋和少年將領大驚,立刻迎了上去:“德謀爲何如此狼狽,主公呢?”
程普翻身落馬,跪地哭道:“公子,主公出事了……”
孫策啊的一聲大叫,跌落於馬下,爬起來抓着他的袍甲吼道:“你說什麼?我父縱橫天下,英勇無敵,誰能傷之?“
程普哭道:“主公孤軍追襲刺客,一夜未歸,今早劉表率軍殺來,挑着主公的赤幘喊主公已死……”
一陣喊殺聲和馬嘶聲傳來,黃蓋臉色大變,手中鐵鞭高舉:“列陣迎敵!”
數萬荊州軍奔馳而來,到了三百米之外,突然一陣喊停,大軍緩緩停住腳步。
劉表站在麾蓋下,被黃祖、蒯越、蔡瑁諸將簇擁在中間,冷然不語的盯着江東軍。
身邊的蔡瑁問道:“爲何不就此掩殺過去,斬草除根,以絕後患?”
劉表搖頭道:“他等背水一戰,必然拼命上前,恐反被其敗。”
地上的孫堅軍擦乾眼淚,跨上白馬,縱馬向前對着一揖:“伯父請了,愚侄孫策,乃孫太守之長子。”
劉表見他面容英俊,英氣勃勃,雖遇大變,卻神色果斷而從容,不禁暗自心折,想起自己兩個兒子,不覺心裡一嘆:得子如此,夫復何求。
劉表也還禮道:“賢侄不必多禮!”
孫堅臉色平靜的問道:“我父可是折在伯父手裡?”
劉表遲疑了一下才答道:“孫將軍的屍身於今尚在襄陽城中。”
淡淡的一句話,卻掀起軒然大波,江東諸將牙關緊咬,涕淚交流。
孫堅,這個幾乎無敵的戰神,居然就此隕落了。
孫策強自壓抑住心頭的激動,高聲道:“兩軍交戰,各安生死。只望伯父念我父一世英名,還請交還父親遺體。”
劉表神情肅然,道:“孫文臺乃本官生平敬佩的英雄,你等率兵退回江東,本官自會派人送還令尊的遺體。”
孫策又是一揖:“好,伯父乃翩翩君子,名列八俊,侄兒自然相信伯父。”
回頭對着江東軍大喝道:“全軍上船,撤回長沙!”
蒯越望着陸陸續續上船的江東軍,於心不甘,轉頭對劉表道:“明公莫非要就此放過他們?”
劉表正色道:“大丈夫一言既出,豈能反悔?”
蒯越一臉的不甘,仍舊循循善誘,對劉表建議道:“孫堅新喪,其子皆幼,羣龍無首。不如趁此虛弱之時,火速進軍,一鼓作氣拿下江東。否則還屍罷兵,待其恢復氣力,必然又將成爲荊州之患。”
劉表搖搖頭,眼中露出極度恐懼的神色:“我若進兵江東,不出三個月必然死於非命,成爲第二個孫堅!你道孫堅爲何會無緣無故被人刺殺?”
蒯越大驚,也露出恐懼的神色:“明公認爲孫堅爲何人所殺?”
劉表臉色變得鐵青,艱難的說道:“朝廷!”
身後諸將不禁激靈靈一驚,寒毛頓起。
劉表喃喃的嘆道:“孫堅乃江東猛虎,武勇過人,縱橫江東無敵。竟然被人直奔大營,誘殺於荒山,所帶隨從百人,竟然無一生還。若是刺殺我等,則又如何?”
諸將驚懼而無語。
劉表轉頭望向北方,眼中帶着崇敬之色:“朝廷幼主,驅逐董卓,威鎮關東諸侯,真乃我劉家之真龍,大漢之雄主也。”
荊州軍掉頭緩緩回往襄陽。
古錠刀,刀長四尺,比普通單刀要長上一尺,適合步馬雙戰。
劉協緩緩抽刀出鞘,刀刃鋒芒逼人,寒光凜冽。
“好刀!好可惜的一個孫文臺!”他嘆了口氣,還刀入鞘。
擡起頭來,望着瘦了一圈的老鷹道:“不錯,初戰告捷,你的確是個好殺手。身上的傷口怎麼樣了?”
老鷹笑道:“虧得臨行前帶了吳太醫的金瘡藥,傷口不深,在路上就結痂了,再過兩天就脫痂痊癒了。”
劉協微笑道:“那就好,你回去休養十日,朕再有重任交給你。”
老鷹拜別。
劉協好像想起什麼,又叫住他,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聽說你昨晚一回京就去了怡紅閣。女人和酒都是殺手釋放壓力的好辦法,但是不可嗜酒和縱慾,否則此兩樣東西會要了你的命,切記!切記!”
老鷹臉上一紅,這小陛下怎麼什麼事情都知道啊,只好訥訥的答道:“謝陛下指教!”
劉協擺了擺手:“你跟逸飛一起去庫房領取五百金,送往五位遇難的壯士府上,以撫卹其家屬。”
五百金,一人一百金,足夠一家大小過一輩子殷實的生活了。
老鷹眼中淚光閃動,再次告別。
劉協垂下眼簾,盯着古錠刀出神。
想當日,袁紹等人暗中作亂之時,孫堅一直堅定的站在他這邊;後來他在北氓山遇險,孫堅更是率部下大軍在北氓山找了六天六夜,只差點沒將北氓山挖地三尺。
想不到最後卻死在他的手上。
他站了起來,緩緩走出御書房,遙望着南方,喃喃的說道:“孫文臺,不是我不記得你的恩情。你私藏玉璽也罷了,我已放過你,一塊玉璽動不了天下的根基。可是你興兵作亂,攻伐同僚,我若聽之任之,則其他地方大臣均效仿之,天下必亂。我不能因爲你的恩情,而任天下大亂,生靈塗炭啊。”
他站在月光下站了許久,許久。這是他在這一世第一次成功的刺殺,卻是一次令他無奈的刺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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