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馥拱手之間,把冀州百萬之衆送給袁紹的消息傳出時,天下無不爲之震動。
剛剛渡過黃河的潁川書院的一幫士子,個個都是喜形於色,因爲他們當中已經有人獲悉,促成韓馥獻城的第一功臣便是荀諶,而荀諶乃是荀彧之兄,憑此大功,荀諶自是水漲船高,而這個時候潁川書院的士子投過去,有荀諶作爲引薦,又豈會擔心受不到重用?
而這個時候,在驛站的另一間客房內,荀彧、荀攸、郭嘉三人卻因爲此事,做出了一個重大決定。
“韓文節糊塗至極,竟然把州郡拱手讓人,死期不遠矣。”向來與韓馥關係不錯的荀攸,微微一嘆道:“如今韓文節既然已然失去州郡,再去河北已經沒有意義,吾已經決定奉召去長安看看,一來去見見幾位故交,二來也可以查探一下董卓虛實。”
“也好,若是不可違,公達切莫強出頭。”荀彧見他主意已定,遂點頭道:“不過如今我四哥(荀諶)三哥(荀衍)都在袁紹帳下,吾也答應他們來鄴城,既然已經過了黃河,吾就先去見見袁本初,若此人心存漢室,可堪造就,吾在寫信相招你們二人,當時吾也希望你們二人能夠前來襄助。”
“知我者文若也。”對於荀彧看出自己的心思,郭嘉不但沒有絲毫驚訝,反而開懷的大笑了起來。
“奉孝,你身子骨弱,獨自遊離還需多注意安全,這裡有點路費,還望你莫要嫌棄。”荀攸對於這個後起之秀,也是十分欣賞,所以對他也是特別關照。
“公達兄的接濟,嘉就卻之不恭了。”若是別人給他錢,郭嘉是斷然不會收的,但潁川有兩個人的錢,他卻總是無法拒絕,一是荀彧,二是荀攸,因爲這二人都是仁德君子,對他從來都沒有半點輕視,更沒有絲毫憐憫之意,給他錢財純屬作爲知己好友的扶持。
“奉孝,天下****,此去多珍重。”荀彧起身道。
“後會有期。”郭嘉點點頭,作揖與二人一拜,就這樣孑然的離開驛站而去。
至於他將去何處,荀彧和荀攸都沒有問,不是他們不關心郭嘉,而是他們知道郭嘉的遠大抱負,也相信憑藉郭嘉的智謀,只要有一線機會,他斷然都會安然無恙的。
郭嘉走後不久,荀攸也帶着幾名隨從前往長安而去,荀彧則帶着潁川書院的一批學子,繼續投奔鄴城而來,對於袁紹這個名動天下的袁家子弟,荀彧此時多少還是抱着很大的期待的。
就在荀彧到達鄴城前夕,早先一步來到鄴城的郭嘉,卻失望的離開鄴城,轉道去了幽州。
郭嘉離開之前,經過同鄉辛評的引薦見到了袁紹一面,辛評這個韓馥的同鄉,在韓馥投奔袁紹之後,他自然也就成爲了袁紹的部下。
郭嘉是年不過二十一歲,出身寒族的他,雖然滿腹經綸才學,但這個時候卻是聲名不顯,不過作爲潁川書院出身的辛評和郭圖,對於潁川書院掌教荀爽推崇備至的後輩,卻還是知道的。
原本袁紹在得知郭嘉年紀二十出頭的去小青年,而且還是出身寒族之時,壓根就提不起興趣接見的,不過後來在郭圖的說項下,方纔勉強見了郭嘉一面。
但袁紹此時剛得冀州,正是志得意滿之時,對於郭嘉這麼一個文弱的書生,打心裡是瞧不起的,但對於郭圖和辛評這樣的名士推薦的人,他卻也不好過於輕慢,而且爲了籠絡人心,他對於前來投奔的名士,一向都頗爲禮遇的,故在河北的士人眼中,袁紹一直都有禮賢下士的豪傑氣度。
在接見郭嘉之時,袁紹也是一臉春風的詢問了郭嘉幾個治國方針,但在聽完郭嘉那中規中矩的回答後,袁紹已然把郭嘉歸入了紙上談兵的無用之人之列。
“奉孝先生大才,冀州現在正是用人之際,可先在驛館住下,紹定然會良才而用。”敷衍了郭嘉一番,袁紹隨即起身而去。
“奉孝,你這可是老身長談啊,以你的眼光,難道真看不出漢室已經難以扶持了嗎?爲何開口閉口都是東出河洛,解救陛下與危難的策略呢?”看到袁紹失望的表情,郭圖臉色也有些不快抱怨道。
“是啊,公則(郭圖)說的有理,如今大勢我等都能看出,吾主袁紹乃當今豪傑,今的冀州之地,帳下文武將才無數,足以建立稱王稱霸的大業,你怎可一再勸說他進河洛,去扶持董卓手中的那個傀儡呢?”辛評這話說的已經極其的不客氣,但也側面反映出那些世族子弟,心中已然失去了忠君愛國的道德標準。
對於二人的指責,郭嘉平靜的回道:“漢室承平數百年,天下百姓無不心存漢室的恩惠,在嘉看來成就稱王稱霸的大業,與扶持漢室天子並沒有絲毫的衝突。吾觀袁紹禮賢下士的舉動,不過是效仿周公的樣子,卻根本不知道如何使用和辨別人才,這樣的人好謀無斷,思慮的多卻不得要領,又如何能夠成就霸業呢?”
“古今明智之人,選擇輔佐的人主,都會審慎的觀察他的主人,只有凡事都周全,纔是真正能夠值得自己輔佐的人主。”
“好一張伶牙俐齒,汝之意說吾等有眼不識泰山?也罷,算是吾等多事了。”郭圖見郭嘉把袁紹貶得一文不值,氣急之下,不由冷笑而去。
“哼,年輕氣盛,看來荀師師看錯你了。。”辛評也是不滿的冷哼一聲,轉身就朝門口走去。
“仲治兄何須動怒,人各有志,豈能強求。”郭嘉微微一笑,看着回頭的辛評道:“聽說你與韓子揚有過節,不知此人究竟如何?”
“喪家之犬而已。”辛評冷冷的回了一句,接着又譏諷道:“不過此人與汝倒是有一點很像,自詡才識無雙,恃才傲物,視天下英才爲無物,可惜爾等豈知天下才俊高傑之人猶如過江之鯽,又豈是你等能夠小覷的?”
“多謝仲治兄的教誨。”郭嘉躬身作揖一拜,絲毫不以爲意的看着辛評離去的背影,內心卻不由自忖道:鴻鵠安知燕雀之志,看來吾有必要去見見哪位才識無雙的同鄉纔是。
從鄴城離開之後,郭嘉徑直去了真定,在真定盤桓了半個月,不過在離開真定的時候,郭嘉卻對那個素未謀面,但聞名多時的鄉黨韓烈,已然升起會晤一面的好奇心。
在真定韓烈有過很多仁政,也有很多善舉,可以說在真定百姓心目中,韓烈無疑就是當時的青天。事實上真定百姓對於韓烈也一直惦掛着,即便韓烈已經走了大半年,但說起韓烈,真定的百姓無不是交口稱讚。
韓烈離開真定的時候,真定的百姓只知道他要去青州,可如今數月過去,當初那些跟隨韓烈離去的青壯義從,很多也給家裡寫過信,所以很多百姓都知道韓烈如今在北海。
得知韓烈領着幾千義從人馬在北海,郭嘉隨即坐了決定去北海,不過去北海之前,他先去了一趟博陵郡,原本他是準備去拜訪博陵郡太守劉備的,但不巧的是他趕到博陵的時候,劉備帶着手下的主薄鄭泰去了鄴城,拜見新晉的冀州牧袁紹。
留守博陵郡的人,則是劉備的二弟關羽,以及剛剛被他任命的別駕田豐,說起來田豐離開韓馥之後,就隱居在了家鄉。頗有識人之明的鄭泰,得知田豐隱居在家的消息後,大喜過望的他,親自引薦劉備前往拜訪了田豐數次,在與劉備一番交談之後,田豐發現劉備這個人雖然名望不足,但卻謙虛仁厚,能夠虛心接受他人的意見,並加以採納。
對於這點,田豐自是十分欣賞,但深知劉備根基淺薄的他,對於出仕劉備還是心存顧慮的,不過隨後劉備請出老師盧植前往說辭之下,田豐這才答應劉備出仕,並出任博陵別駕一職。
盧植作爲涿鹿書院的掌教,他的人望在河北是毋庸置疑的,能夠獲得盧植的暗中,田豐自然是不用擔心未來劉備在河北的人脈根基會淺薄的問題,這也是田豐會答應劉備出仕的根本所在。不過田豐剛剛上任,正好趕上韓馥把冀州獻給了袁紹,得知此事的田豐,給劉備出了第一個主意,那就是讓劉備去鄴城拜見袁紹。
田豐對劉備的原話是怎麼說的:“袁紹名望動天下,向來愛惜自己的羽毛,公若主動相投,必然無事,若公不予理睬,必然遭到此人的打擊,而公眼下兵微將寡,可先暫時依附在此人帳下,樹立自己的聲名,建立自己的人脈,以待天時。”
對於田豐的進言,劉備也曾遲疑的問:“如今袁紹不過新得冀州,人心未附,公孫瓚十萬鐵騎一旦南下,河北局勢不可預料,吾若捨棄舊交投奔,一旦公孫瓚獲勝,吾爲之奈何?”
“明公所慮雖然不無道理,但也正是在這樣危急的時刻,明公率先歸附袁紹,方纔真正能夠獲得此人的信任,至於公孫瓚雖然強盛,但此人卻是有勇無謀之輩,衝鋒陷陣袁紹自是不如他,可幽冀二州,縱橫千里,豈是一戰可定的?吾料公孫瓚一旦進入冀州,他的騎兵就會失去優勢,到時袁紹只要聚兵一處,一戰足以潰之。”田豐淡然一笑,卻是充滿了自信。
也正是田豐的這一番進言,劉備方纔決定捨棄故交公孫瓚,轉而投奔到了袁紹帳下,事實正如田豐所料,當袁紹得知劉備前來歸附時,喜出望外的迎出了鄴城。
爲了籠絡人心,對於第一個前來歸附的劉備,袁紹在謀士逢紀的建議下,直接上表表舉劉備爲左將軍不說,還讓他領了幽州刺史一職,這一手可是厲害,當公孫瓚獲悉消息時,氣的火冒三丈的大罵劉備忘恩負義,因爲這個時候公孫瓚在沒有皇帝聖旨的御封之下,自領了幽州牧一職。
自領就是僭越,若在大漢皇權在握的時候,那就是殺頭之罪,不過在漢末,自領已經變得習以爲常。
郭嘉此次遊歷各地,拜訪那些郡守州牧,實際上就是爲了尋找可以輔佐的明主,在博陵得知劉備已經歸附了袁紹後,對於劉備未來幾年的發展,他已然能夠看透,對於此人他也就沒有了多大興趣。
之後他一路輾轉南下,投往青州而來,不過當他抵達青州之時,青州地面卻爆發了一次更加劇烈的天災**,從而徹底打亂了郭嘉的計劃,也讓的命運又回到了原來的軌道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