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送你一件禮物,這是我親手做的。”肖陽說道。
在肖陽走的時候,從包裡拿出一個項鍊說道,項鍊的帶子是用不知名的皮料加工而成的,黑色,十分堅實。項鍊是一個縮小版的刺刀,只是這把小刺刀是三根棱角。
“這叫三棱軍刺,當被它刺入身體,血就會順着這三道血槽一下子就流出來了,而且傷口十分難縫,它就是軍人氣質的一種。”
肖烈把項鍊放在手中,覺得到沉甸甸的,不知道那是什麼金屬材料製成的。
“來,我幫你戴上它。”
而現在肖烈看着牀上的母親,他掏出那條項鍊,用手撫摸着那根小小的三棱軍刺,心思萬千。剛纔醫生來過家,檢查了一下說是因爲過度傷心而倒致心臟不適,休息一下就好了。開了一些藥,掛個吊瓶後就離開了。肖蘭芳常常輸液,也讓肖烈知道怎樣撥針了。
“烈兒,我想你哥哥。”肖蘭芳醒過來的第一句話說道:“我想你哥哥一定還活在,因爲我沒有看到他。”
肖烈沒有說話,他也不知道自己該說點什麼,從感情上講他也不想相信何少君說的話,但是現實是他一個解放軍的少校沒事沒有理由拿這樣的事來開玩笑啊,所以那是真的。
“你不相信我?”肖蘭芳問道。
肖烈還是沒有說話。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說的話,但是母子連心啊。如果你哥哥的離開了,我一定能感覺到,雖然現實告訴我要相信這是一個事實,但是我的心卻告訴,你哥哥沒有犧牲,他只是去到了遠方。如果他真的死了,他就回到我的身邊。”
肖蘭芳說完後,又一頭睡了過去。
母親的話讓肖陽心裡一震,是啊,如果肖陽犧牲了的話,爲什麼看不到他的屍骸或者骨灰呢?爲什麼一個兩年多的義務兵就能一下子給自己的卡里打十萬元錢呢?現在他想想肖陽離家的神情好像一副最後一次離別的神情,話特別多,都快成一個嘮叨婆了。中國人不是常說一句話麼?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哪怕有一些知道了是什麼樣的結果,但是沒有真正的發生以前,誰知道最後的結果是什麼樣的呢?
他開始對那個所謂的事實有些動搖了,最起碼他想知道他是怎樣犧牲的,他的屍體在哪裡?
“烈兒,媽媽有一個心願。就是你們倆兄弟在一起好好的,不要分開,不要吵架。無論你們離我有多遠,記得回來看我。因爲你們都是我的心頭肉,我不想失去你們倆兄弟啊。”肖蘭芳的聲音有一些硬嚥了。
“媽,我答應你。我答應你。”肖烈握住母親那雙瘦弱的手說道。
才四十出頭的女人卻已經白髮蒼蒼,生命之火已經離她而去一樣。
“烈兒,答應我,找到你哥哥,一定要找到他,把他帶回來,帶回我的身邊,帶回家裡,有親人的地方纔是家,不要讓他一個人在外面。不然,我心痛他啊。”
“嗯,媽媽,我答應你。”
肖烈突然覺得母親怎麼今天很反常一樣,一種不安的感覺升起他的心頭,他看到母親眼中有着液體在流動,她轉過頭,努力讓自己不發出聲音。
“一定要找到你哥哥,帶他回來,帶回家,不要讓他一個人在外面啊。”肖蘭芳嘴裡呢喃道,然後眼睛又慢慢地閉上,鼻子裡發出輕微的聲音。
看着牀上母親,他突然有一種心酸,一種淡淡的愁緒涌上他的心頭,他不知道現在許佳黛知不知道這個消息,但是看到母親這樣子,他心裡難受之極。
看到藥水快完的時候,肖烈便拔掉針頭,然後幫母親把鍼口按住。
當天晚上肖蘭芳就去世了,肖烈伏在牀頭醒來的時候,發現母親的手已經冰涼,而鼻子裡已經沒有氣息。
“媽!”
“媽啊!”
肖烈一下子大哭起來。
在處理肖蘭芳的後事時,許佳黛從成都回來了,那幾天許二叔與二嬸也幫忙一起忙前忙後,當肖烈看到母親的棺木放在土坑裡,然後邊上的人開始一點一點的填土裡,他突然發現自己想哭的時候,已經沒有眼淚了,他想起母親最後的話“一定要找到你哥哥,帶他回來,帶回家,不要讓他一個人在外面啊。”
一陣風吹過墳林的時候,在那風中,肖烈彷彿看到母親在向自己笑,那風的聲音好像在提醒他,母親最後的心願。
“你媽媽說得對,我也不相信他就這樣走了,因爲我還沒有嫁給他。”
聽到肖烈說的話後,許佳黛嘴裡淡淡地說道,但是那麼臉色並不輕鬆:“他一定會回來的。”許佳黛說道:“他一天不回來,我等他一天,他一年不回來,我等他回來,他一輩子不回來了,我就等他一輩子。我不相信他就這樣不要我了。”
“姐,我會找到他,帶他回來的。”肖烈堅定的說道。
也許在所有人的心中,肖烈與許佳黛堅信着肖陽還在這個世界上,只是他離他們有點遠而已,但他一定還能活着,雖然沒有任何證據,但是他們卻有着一個共同的信念,肖陽還活着, 他一定能回來。
肖烈入校的時候,已經錯過了初期的軍訓,軍訓快要進入末期了。
肖烈領到一身的迷彩裝,那種屬於部隊上需要淘汰的。肖烈一米七六的個頭,不高不矮,沒有經過什麼鍛鍊,而且前段時間勞累與傷心讓他愈顯有些單薄,衣服穿在他的身上就像掛在身上一樣的。由於曾經被肖陽用軍隊裡的東西捶練過,所以在隊伍裡他並沒有顯得不適,只是休息的時候,他不願於別人說話,一副憂鬱的樣子。
教官是一個二級士官,估計是由於長期喜歡喊號子的原因吧。他是第一個發現肖烈有點不對勁的人。那天中午,教官要求所有的人站軍姿,十一的時候,太陽已經十分毒辣,一些女同學都已經倒在地上了,但是隻有肖烈卻沒事一樣的站在在那裡,任汗水打溼了後背。
但是教官一眼就發現了異樣,他走神了,而且走神的不是一般,居然沒有覺得很熱,如果不是因爲他身子單薄的話,教官還以爲他曾經練習,只是那雙憂鬱的眼神下面好像藏着無盡的哀愁,他不知道這個大男孩身上倒底發生了,那雙眼神彷彿歷盡世間滄桑一樣。
“你們家裡有人當過兵。”在休息的時候,教官走到肖烈的身邊。
肖烈沒有說話,點了點頭。
“你哥哥?”
肖烈點了點頭。
“他犧牲了?”
當聽到犧牲這兩個字的時候,肖烈的臉色一冷,然後一字一字地說道:“他沒有犧牲,他一定會回來的。”
聽到肖烈的話後,教官基本知道了一些什麼。
下午解散後,教官找到了在宿舍裡找到了正在洗衣服的肖烈。
“我們可以聊一聊麼。”
肖烈看着教官點了點頭。
在操場邊一處綠化帶兩人坐了下來。
“我不是好奇,我是一個軍人,全中國的軍人都是一樣的,都是一家人。我不知道你身上發生了什麼,只能靠自己的想象去想象一些什麼。是不是很八卦。”教官說道。
肖烈沒有說什麼,只是微微一笑,只是那笑好像是哭一樣。
“說出來,也許會輕鬆一點,或者我們可以發現點什麼。”
聽到教官的話後,肖烈遲疑了一下,然後開始說話,那是他第一次在外人面前說自己的家事,他想起母子三人一起的生活,想起肖陽給他買的第一個冰棍與第一隻雪糕,說起肖陽帶他去縣城,供他上學,說起母親爲了他天天不停的勞作。
“雖然我們家裡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或者十分簡陋,但是我們家是村裡最乾淨最整潔的。”說到這兒,肖烈臉上充滿了驕傲,那普遍話中帶着濃濃的四川口音。
肖烈說起他們曾經經歷的一切,他值得珍惜的一切。當說到當他接到肖陽陣亡的通知時與母親最後的託付時,他再也忍不住了,一股被壓抑許多時間的心痛一下子涌上他的腦海,他的雙眼發熱,但是再也掉不出眼淚,他把頭放低,不讓任何人看到他的表情。
“我不知道,我該怎麼辦?”
許久以後,當肖烈覺得自己平靜了一點後才說道,發泄內心的痛苦後,他發現自己好了一點。
“我不知道能給你建議一點什麼。因爲在軍隊裡充滿了許多國家機密,作爲一名現役軍人,我也算是你哥哥的戰友。如果我猜得沒有錯的話,既然他們沒有告訴你原因,與你哥哥回家後的表現來看,他是一名了不起的士兵。”
“在現在,一般不會太注重冷兵器,除了偵察部隊以外。三棱槍刺是我軍根據歷史上匕首型槍刺容易折斷、彎曲、自傷等缺點改進的,我軍以前強調單兵三大技能:射擊、拼刺、投彈,所以裝備三棱槍刺。三棱槍刺是非常殘酷的,具有匕首槍刺不具備的摧折骨骼、創口大而不易癒合的功能,同時又沒有匕首的切割功能,單兵還需另配備匕首。從79年對越自衛戰看,槍刺的功能基本喪失,因此撤裝,現在改爲多功能匕首型槍刺。”教官看着肖烈手中那根三棱軍刺的項鍊說道。
“他曾經說過,雖然三棱軍刺的功能比較單一,但是如果刺身經過改良的話,也不失爲一件好的兵器,三棱軍刺3面血槽,刺入體內帶入空氣,拔出沒阻力,冬季作戰士兵穿着厚棉襖,刺刀扎不進,三棱槍刺就不存在這個問題,放血的速度就放便多了。”肖烈說道。
“呵呵,他說得對,他說得對。肖烈,許多事情我們都不清楚,也不知道以後會是怎麼樣子。但是人生就這麼幾十年,一下子就過去了,就像我當兵那會兒還哭哭啼啼的呢,而現在一晃眼就六年過去了,現在如果讓我離開部隊,和打死我沒有區別。對我來說,人生的意義是不後悔,做自己想做的,做自己該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