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我想媽媽了。”李烈小聲地說道,聲音裡帶着一絲哭聲。
李陽突然一震,這幾天兩兄弟好好地自由了一下,當這一切突然靜下來的時候,一種無助與傷感一下子就擴散在他們心間,他們再瘋再愛玩,但畢竟他們還孩子啊。一個十一歲一個六歲的孩子。
“是不是媽媽不要我們了。”李烈小心的問道,小小的年紀開始害怕那種讓自己傷心的答案。
李陽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是啊,他什麼也說不出來,因爲他也不知道,他也不確定。現在媽媽不在了,父親也不在了。父親不在了,也許是一件好事,但是媽媽不在了,就像兩隻小狼在冬天裡沒有了狼媽媽一樣,哪怕那兩隻小狼再堅強,它們總歸是小狼,也過不了寒冬,也會註定別的野獸所吞滅。
一陣風吹過來的時候,油燈在風中晃了幾下後便熄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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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媽媽……”李烈一下子哭了起來。
他這一哭,讓李陽也跟着哭了起來,兩兄弟在黑暗一起哭了起來,不停地叫着媽媽,但是在這一刻,他們知道他們的媽媽可能不會回來了。因爲他們聽說過民主五隊的一個媽媽把自己的孩子扔在家裡後再沒有回來了。
在偏僻而黑暗的小山村中,兩兄弟的哭聲在黑暗之中顯得格外刺耳,在那哭聲中充滿着孤單與渴望,就像兩隻被遺棄的小狗一樣發出讓人心酸的聲音,但是在那樣的夜晚,他們的聲音也註定不會讓人聽到,也無人知曉發生了什麼,一時間,在李烈的心裡升起了一種深深地被遺棄的感覺,在這世界的角落裡,其實兩個孩子需要的不多,一張牀,一個家,一個溫暖的懷抱而已。
“啊,媽媽……”
聽到李烈的哭聲後,李陽努力讓自己不哭,他使勁地聳了聳鼻子以後,才讓自己的聲音停了下來,然後地努力讓自己的聲音很平穩地說道:
“李烈,不要哭了,我給你唱首歌吧。”
“李烈,不要哭了,媽媽不會回來了,我給你唱首歌吧。”
“李烈,不要哭了啊。”
李陽不敢再說下去了,他怕自己再說下去的話,自己又要哭了,他答應過媽媽要好照顧自己的弟弟李烈的。
而現在,他在哭,他在傷心。
“太陽天空照,花兒對我笑,鳥兒說,早早早,你爲什麼揹着小書包,我去上學校,天天不遲到,愛勞動,愛學習,長大要爲人民做貢獻。”
雖然李陽的嗓門不怎麼的,但他還是一板一眼地唱着,但是李烈還是在哭,他想起前幾天同學們唱的一首改編版的《上學歌》也許李烈會喜歡。
“太陽天空照,花兒對我笑,小鳥說:早早早,你爲什麼揹着炸藥包,我去炸學校,老師不知道,點燃火,我就跑,炸得老師都死了。”
“卟哧。”李烈聽到這改編版而並不有益身心成長的放學歌后,一下子笑了起來。
雖然再也沒有哭了,但是在沉默之中,一股悲傷的氣息總是揮之不去。
“李烈,我們是男人,我們不能哭,我們男子漢是不能哭的哈。”
李烈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李陽在燈光重新點燃燈後,看到李烈的袖子上壞了一個洞,雖然兩兄弟能做大部分的家務,但是還沒有學會怎樣洗好衣服,於是他們只有把一件衣服多穿幾天,但是幾天過去後,家裡的一個角落裡多了幾件已經髒得不能再髒的衣服。而現在李烈身上的衣服是他最後的一件衣服,如果這件衣服壞了的話,那麼就沒有衣服穿了。
“我來給你縫上吧。”李陽說完就拿起煤油燈去找針線。
後來我們長大以後才知道,許多事不是自己不能做,不是自己做不好,而是自己沒有被逼到那個份子上,如果我們沒有後退的時候,當死變得不再讓人害怕的時候,當痛苦已經變成一種甜的時候,還有什麼不能做到的呢?
而針線活對於李陽來說,只限於平時看到母親縫補裡見到,但是真正地去做時卻是另外一回事,當他第一次把線穿到衣服上的口子時,他居然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做了,然後他努力回憶母親是怎麼做,然後他試着一針一針的把線在口子上穿來穿去,雖然他的神情十分認真,而且動作也是小心翼翼,也許他自己並不覺得,但是從大人的眼光來看,他那動作的確笨拙得可以,而且縫補的線跡難看得慘不忍睹,與其說是在縫,還不如說是把那道長五公分的口用線笨拙的連在一起,然後他小心地打了一個結後,用牙把線頭給咬斷了。
李陽看了看自己的傑作,表情還是顯得十分滿意。
“以後我會做針線活兒了啊。”李陽得意地對弟弟說道。
當然那時的小李烈還沒有審美觀,他看到哥哥居然能做針線兒了,這算是一件了不起的事。
在做針活兒的時候,李陽稍微地轉移了自己的情緒。
“哥哥,我還是想媽媽。”李烈說道。
“不要想了,快做作業吧。”
“我想媽媽,我想媽媽。”李烈委屈地說道。
“世上只有媽媽好,有媽的孩子像個寶,投進媽媽的懷抱,幸福享不了。世上只有媽媽好,沒媽的孩子像根草,離開媽媽的懷抱,幸福哪裡找。
世上只有媽媽好,有的的孩子像個寶,投進媽媽的懷抱,幸福享不了。世上只有媽媽好,沒媽的孩子像根草,離開媽媽的懷抱,幸福哪裡找……”
李烈邊唱邊看着燈光,這一次他再沒有哭,有的人說,傷心多了,哭累的時候,再流眼淚已經是一件很難的事了。
“李烈,明天我們去找媽媽吧。”李陽說道。
“嗯。”李烈堅定的點了點小腦袋。
當兩兄弟決定第二天去找媽媽的時候,一切就覺得簡單多了,起碼這是他們六天來做的第一個正式決定,當作出去媽媽的決定的時候,兩小兄弟的心中就有了一個希望,而這種希望讓兩個小孩子十分堅定,對於他們來說,哪怕明天是吹風下雨,他們也會踏上那條路。
後來我才知道,如果,愛,哪怕那條路再難再險,我都不會懼怕,哪怕隔着海洋,荒漠,雪地,無人可登的雪山,只要我看到那道光,我也不會懼怕,因爲,愛,是一種堅定的信仰。
而對於李烈與李陽來說,那道指引他們的信仰則是母愛。
第二天很早的時候,兩兄弟很早地就起牀,打了一大筐豬草,再給那頭大水牛放了比平時多兩倍的草料,沒有吃飯,也沒有飯可吃,兩兄弟就向山上走去。
肖蘭芳兩着兩個兒子回孃家是三年前的事,那時李烈才三歲,根本不知道東南西北,而八歲的李陽只知道媽媽住在蒲家河,那是一個需要走很多山路的地方。
如果我們翻開地形圖,在地形圖上找到四川省的劍閣縣,然後在劍閣縣找到白龍鎮的碑埡鄉與公興鎮的吼獅鄉,除了大公路以外,如果想從碑埡的小碑村去到吼獅的蒲家河,你會發現,那裡全是山,全是山路,許多地方根本一年四季陽光都照不到,或者那些山路都野獸走出來的,何況那是上個世紀的九十年代呢。
(PS:此地名與地理情節系真實,可用衛星地圖或者中國地圖找到,我小時候常常形走於那些小路之間,有的地方十分陡峭,一些地方甚至無人,樹多的地方很陰森,民間也有許多什麼鬼怪的傳間。)
雖然李陽並不很清楚該怎麼樣,好在兩兄弟的嘴巴挺甜的,遇到一些老農,李陽總會一聲爺爺或者奶奶,然後問下去蒲家河是不是這樣走。
中午的時候,太陽大了起來,李陽算了算,自己好像才走了三分之一的路吧,但是兩兄弟這會兒已經餓得兩眼冒星星了,已經不能光靠喝水去解決問題了。李陽沒有叫餓,他知道自己一說餓就會更餓。但是李烈卻不一樣了,這會兒,他已經兩隻腿都有點走不動了,李陽只好把他拉着。
“哥哥,前面有桃子啊。”李烈有些虛弱地說道。
李陽看了看那片桃園,很顯然主人爲了防止有人偷桃,在桃園的邊上築着高高的圍籬。
李陽把弟弟拉到陰涼處,兩兄弟已經有兩天沒有吃飽了,現在李陽還好一點,但是李烈卻已經不能動彈。看到桃樹上紅紅的桃子,彷彿空氣中都充滿着桃子的香味兒。李陽嚥了咽口水,一會兒腦海裡是桃子,一會兒是肖蘭芳的話:做人不能偷盜。
想了許久,李陽拍了拍李烈說道:“我進去,你在外面,我把桃子扔出來,你接住啊。”
有些虛弱的李烈點了點頭,聽到有桃子吃時,他總算有了一點兒精氣神。
李陽與李烈在外面看了許久,再三確定裡面沒有人後,李陽找到一處矮一點的地方,然後除去刺蓬後順着下面慢慢地爬了進去。
進到桃園中後,空氣中傳來一股桃子熟後特有的桃香味兒,而李陽的心臟卟卟跳了起來,好像下一刻心就要跳出來一樣,伸手抓住離自己最近的桃子,感覺到桃子的果體有些軟軟的,那是一個已經快熟透的桃子,李陽左手捏住桃子的上方,右手捏住桃子,然後用力一捏,桃子就被摘下來了。李陽把桃子扔到外面,在外面的李烈一下子接住桃子後的,然後用衣袖把桃子擦了擦後便咬了一口,一股兒桃香涌上鼻子,軟軟果實帶着甜汁經過舌頭上的味蕾傳到腦海之中,李烈滿足地呻吟了一下,然後繼續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
李陽把桃子扔出來,李烈就一個一個地往身上裝。當李陽在摘第七個桃子的時候,不遠的地方傳來一聲大吼:
“誰在偷桃子,給老子站住!”
這聲音無疑于晴天的一個驚雷,在外面的李烈手中的桃子一下子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