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陽看到兩個中年人從地裡衝出來後,快速地向他跑來。
“快跑啊。”李陽大聲對有些呆滯的李烈叫道。
這時有些被嚇呆的李烈聽到後,一下子抱着桃子向山上跑去,而李陽馬上從圍籬下面向外面鑽去。
李烈向前面跑的時候,他看到李陽也從快鑽了出來,他那顆緊張的心才稍微安許了許多,但是李陽剛鑽出來的時候,那個長得壯實的男子也一下子從圍籬下鑽了出來,然後他一下子把李烈抓住了,畢竟是小孩子,李陽被狠狠地打了一個耳光後,便再沒有力氣與一箇中年人反抗,無論他們在哪方面,都不會是一個檔次的對手。
看到李陽被抓後,李烈一下子緊張了起來,在被人按在下面的李陽大聲地向李烈喊道:“快跑啊!快跑啊!”
李烈想回去救自己的哥哥,但是他看到那另一箇中年人向他衝來的時候,所有的想法在那一瞬間變成只想逃跑,他覺得是因爲桃子讓他們來抓他與李陽的。於是李烈在邊跑的時候,邊把桃子一個一個地扔到地上,邊哭邊叫道:
“莫攆了,莫攆了,我全都還給你們。”
但是他轉過他的時候,看到那個中年人邊叫邊追向他的時候,一絲的希望馬上破滅,他用盡力氣向前面跑去。
李陽被打兩個耳光後,那名中年人不停地罵他是賊娃子,李陽只惦記自己弟弟的安全,他不停地向李烈大聲地喊道快跑啊,如果自己的聲音能讓李陽跑得更快一些的話,他寧願一直喊下去。看到李烈漸漸拉開身後那名中年男子時,他那顆擔心的心才慢慢撫平下去。
“你笑啥子?媽的,偷東西還給老子笑啊。”中年男子看到李陽的笑容後,不由怒了起來,然後又打了一耳光。
捱了一耳光的李陽差點兒倒在地上,但是他又馬上把身子站直,然後狠狠地盯着那男子的眼睛,活脫脫的就像一匹受傷的狼,眼睛眨也不眨的,身子挺了挺,努力讓自己站更加筆直。
“媽的,還給老子不服啊。”中年男子看到小小李陽的眼神怒道。
“我一共摘了你八個桃子,你打了我四巴掌。已經夠了,你還想怎麼樣?”突然之間李陽不知道自己哪兒來的勇氣,大聲地對中年男子叫道。
“日你媽的,偷東西還有理啊。有人生沒有養的東西,老子今天就要好好教訓你!啊!”
中年男子還沒有說完的時候,李陽就抱着中年男子的大腿就狠狠地咬了一口氣,那一口又狠又準,穿着短褲的中年男子的大腿上馬上出現一道血印。
“你打我,罵我都可以,不許你罵我媽。”李陽像一頭被惹急了的小公牛一樣。
“我日你媽!”中年男子大罵道,然後狠狠地踢向李陽。
李烈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當他停下來的時候,後面已經沒有人了,他跑不動了,一下子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氣兒,身上的桃子早已經丟得一乾二淨。差不多過了十多分鐘,他才緩上勁兒,對於一個六歲的孩子這麼一折騰,早已經不想動彈了,再跑估計都會被廢了的。只有六歲的李烈哪兒知道這麼多,他這時纔想起哥哥還沒有跟來。於是又站起來,跌跌撞撞地向迴路走去。
他想起自己離開的時候,李陽被人壓在身下的情景,他不敢想象他們會把李陽給怎麼樣,在他的腦子裡甚至出現了電視上受刑的場面。疲憊,害怕, 傷心涌在六歲李烈的腦中。於是他邊跑邊向迴路走去。
他心裡十分擔心李陽的情況,他甚至想到如果那些大人把李陽給打死了的話,那自己不僅沒有了媽媽,也沒有了哥哥,想到這兒他不禁想哭了,眼淚在眼眶中打着轉兒,他沒有讓它掉下來,李陽說過,我們是男人,男人就不應該哭的。雖然沒有讓眼淚再掉下來,嘴裡卻發嚶嚶的咽嗚聲。
大約走了十分鐘的時候,而現在對李烈來說,一分鐘好像一年那麼漫長,當十分鐘後他看到李陽時卻彷彿過了十年一樣。許多像他一樣的大的孩子還在父母懷裡撒嬌的時候,他就已經開始做家務,學會小心,甚至爲了少捱打而收起自己的玩心,而現在,他與哥哥一起去一個自己陌生的,連東南西北的地方去找媽媽,而這一路上的經歷,對於同齡人來說,則是根本不可能想象的,小小的年紀早已深深明白失去的含義,還有什麼可怕的呢?
李陽看到李烈向自己走來的時候,擔心的心情總算稍微放下許多。他快走到李陽的面前時,舉起手中的一個不知道在地上給磨破了還是被人踏過幾腳的桃子,那桃子已經完全變形,果肉只餘下爛爛的三分之一。
“來,把它弄乾淨,還可以吃。”李陽把那桃子放在李烈的手中說道。
當李烈哭着接住桃子的時候,李陽一下子倒在地上。這時李烈才發現李陽的臉已經腫得不成樣兒了,身上的衣服也是破破爛爛的,嘴角被打破了一條口子,兩隻眼睛甚至都眯成一條縫兒了,頭髮上全泥土。而他還惦記着李烈的安全,惦記着李烈的肚子還是餓着的,親情的力量給了他巨大的精神力量,當他看到李烈時,身體裡僅有能量再也不能維持身體的工作了,他需要休息,充足的休息與體能的補充。
然而小小的李烈並不懂這麼多,當他看到李陽倒在地上的時候,他哭了起來,本來迷茫的心一下子更加不知所措,他邊哭邊用力地搖着李陽。
“哥哥,起來啊。哥哥,起來啊。”
那幼稚而硬澀的聲音無不讓人動容,彷彿老天也爲他們難過一樣,天開始起起雨了,如果下雨是因爲老天的難過,但現在雨水好像的確是要讓兩個小兄弟難過一樣。
李烈沒的搖醒昏過去的李陽,他用力想把倒在地上哥哥拉起來,但是小小的力氣根本辦不到,努力的試了幾次也只是把地上的李陽給移動了十幾公分而已經,雨水很快讓地面變得泥濘,從山上流下的水順着路中形成一條小溪,當李陽堵在那路的中央時,水馬上就淹過李查的肩膀了, 李烈用盡力量拉着李烈向高處移動,李烈不知道自己滾了多少次,把李陽拉到地勢高一點的地方後,筋疲力盡的他並沒有閒着,然後去折了幾個樹枝當雨傘,雖然那樣的雨傘並不起着什麼效果,於是小小的李烈乾脆把外衣脫掉搭在樹枝上。李烈對自己的發明比較滿意,起碼雨水在自制的雨傘下減少了不少。小小的李烈當然不會知道,在雷雨季節他這樣做,有點和找死沒有什麼區別。但是他只知道,不能讓哥哥淋着雨。
這時,忙完一切後,他才覺自己口渴了,然後仰起頭,眯起眼,張開嘴,讓雨水淋到他的嘴裡。
夏天的雨,來得快也去得快,前後不到半個小時,天空又開始放晴了,在遠遠的山邊一道彩虹掛在天空上,樹葉上沾着雨露慢慢地開始變幹,一些蟲子又開始叫起來了。空氣也清新多了,當陽光又照在大地上的時候,李烈終於感到一絲暖和了,而這暖和氣兒還沒感覺到多久時,他就一頭暈倒在地了。
李烈是被李陽給搖醒的,當他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一輪圓月掛在天空,山中的林子裡響起蟲子的叫聲,他努力搖了搖頭,讓自己更清醒一些,但是他還是覺得自己暈暈沉沉的,而且覺得自己很冷。
而這時的李陽也好不到哪裡去,由於白天的行走,被打,淋雨後,兩兄弟出現中暑與感冒發燒的症狀,他們只是知道自己生病了,但是並不知道自己此時身體究竟有多危險。
“我們去哪兒啊?”李烈問道。
“我們走吧,不走也回不去了。”李陽有氣無力的說道,這時他覺自己餓極了,肚子已經餓得不叫了,那種感覺就像自己被溺水一樣。
“媽媽在哪兒啊?”李烈弱弱地說道:“我要媽媽,我要媽媽。”
這時兩兄弟突然發現居然哭不出來了,生理上的疲勞與身體處於病痛狀態,讓人體失去了許多功能。
李陽在路邊的樹上折了兩個較粗的樹枝,然後他一枝,李烈一枝,用於支撐身體行走。雖然只是兩個樹枝,但也花費了李陽一些力氣,平時很輕易的事,現在卻十分艱難。
月光灑在大地上,讓兩兄弟能看清前面的路,在兩兄弟的心裡不約而同的想起母親在的時候,夏天的時候,晚上三母子會在院壩里納涼,也是一輪月亮,天上的星星因爲月光而顯得稀少,但還是能找到一兩顆,遠處山呈黑色,隱隱能看到一些山路。夏天的月亮運動的軌跡就像冬天太陽運動的軌跡。
許多事,過去了就再也回不來了,再也沒有了,只是那時小小的李陽與更小的李烈不明白而已,對於孤獨與無助卻在那裡種在他們的心中,因爲那些苦難,讓日後的人兒更加堅強。
李陽一手拄着樹枝,一手拉着李烈,兩兄弟的身子都發燒着,但是他們不能停下,在李陽的心裡升起一種就要死去的感覺,而他身後的李烈更是如此,但是李烈的頑強遠遠地超出李陽的想象,因爲他再沒有叫累,也沒有叫苦。
“哥哥,我就要死了麼?但是我想媽媽啊,我們去找媽媽吧,去找媽媽。”
李烈那幼稚的聲音的腦海裡不時的想起,他聽到李烈的話語時,心頭不由一酸,所有的疲憊強壓心裡最深處,在他的腦海裡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找到媽媽。他突然有一種感覺,他不能讓弟弟死去,一定不能讓他有什麼三長兩短,他答應過媽媽要好好地照顧李烈,他答應過媽媽的。
突然之間,那處樹林可的黑暗與恐懼在他的心中一掃而空,反正兩個都是將死之人了,還有什麼可怕的呢?如果一定要有什麼可怕的話,那就是在沒有見到媽媽之前,在路上倒下了,在這樣的山中如果一不小心掉到懸崖下面去的話,那麼估計連屍首都很難找到。
所以,不能死去,一定要清醒。李陽告訴自己。
兩兄弟一路沒有說話,想找到媽媽的想法化爲心中最強烈的信仰,這種信仰支撐着他們的身體,支撐着他們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