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館乃公衆之地,很多小販穿行在客人中,賣香菸的賣乾果的,書沒開場之前小聲吆喝兜售自己的貨品,當然得需要向茶館支付一點費用。
茶館本來不乏果品糕點,但此家茶館名義上喝茶,卻是以說書爲主喝茶爲輔,客人聽着高興就會打賞說書人,茶館又從說書人手中抽取一定的場地費,又因爲有評書聽茶館生意興隆,即使一杯茶葉沫子也賣到不菲的價格。
總之,天下攘攘皆爲利往,三教九流五行八作彙集在此,品茶聽書會朋友,一派天下天平的樂融融。
回頭說洛醺,被高橋指使去買香菸,暗自琢磨要竊取他的情報,併爲此做了準備,身上的揹包裡裝着老刀牌香菸,想偷龍轉鳳掉包他買的香菸。
按理她要竊取的是高橋發出去的情報,就是邵男此次來北平的任務,日本人要把那一千多勞工送往何地,不應該打草驚蛇的竊取別人傳遞給高橋的情報,但因爲上次自己的疏忽,讓老黃把小姚等人開會的地點透露給了高橋,差點釀成大禍,所以她想知道高橋又會得到什麼消息,於此幫助邵男一方的,或許應該說是父親一方的同志。
不料,到了賣香菸的小販面前,發現不是所謂的老黃,她突然拿不定主意了,不是老黃就意味着高橋或許真的只想買包煙抽,無論怎樣自己包裡都藏着同樣牌子的煙,先換下來看看再說。
付了錢拿了煙,轉身回來找高橋。茶已泡好,書已經開講,兩個人安靜的坐下來聽。
洛醺的眼角餘光發現高橋打開香菸,抽出一根卻沒有點燃了吸,略微停頓下,低聲道:“在女士面前吸菸是不禮貌的。”
和上次一樣的藉口,只是洛醺已經從他的表情中感覺出。剛剛自己換掉的那包香菸裡有機密,突然在想,高橋找不到香菸裡藏着的秘密,會不會懷疑自己?若是他開始懷疑自己,此後想接近他或者是想得到更爲重要的消息就難了。
她無心聽書。表面不漏聲色,實際在挖空心思的琢磨辦法,好一陣過去,她終於有了主意,悄悄對高橋道:“我去方便下。”
剛起身,高橋指着她身上的挎包道:“包放下我給你看着。攜帶多麻煩。”
洛醺當然不能放下挎包,調換下來的香菸在裡面呢,於是道:“來了大姨媽。裡面有寶貝。”
高橋愣了愣,忽而就笑了,他是中國通,當然知道民間女子所謂的來了大姨媽是什麼意思。
洛醺騰騰往外就走。問了茶館的夥計茅房在何處,得知後徑直往茅房而來。
進了茅房看看裡面沒有別的人,急忙從揹包裡拿出那包香菸,拆開後發現裡面果然有張紙條,卻是日文,她不認識,唯有回去給邵男了。想放回揹包感覺不安全,於是解開衣服把紙條藏在抹胸裡,又把拆開的香菸丟到便池裡。
重新回到茶館,老實的坐着聽書,偶爾同高橋打情罵俏的聊幾句,評書到了精彩處她還鼓掌喝彩。
和上次一樣,高橋別說是對她動手動腳,連過分的話都沒有說,於此洛醺確定了邵男說的,高橋果然是不近女色,亦或者他近女色也是以大局爲重,也即確定了高橋這次仍舊是爲了利用自己,與她的美貌無關,這對洛醺來講是好事也是壞事,好事是說高橋不好色自己相對是安全的,但他不好色自己就無法像對浪雄一樣的掣肘與他。
兩個人喝了茶聽完一場評書,高橋似乎有心事,喊了輛黃包車讓洛醺自己回家,他不知去了哪裡。
洛醺正着急見邵男,一路催促黃包車快跑,回到家裡立即開始寬衣解帶,旗袍的紐襻解到第五顆,露出白嫩嫩的酥胸,唬的邵男連忙制止:“你,你想幹什麼?”
洛醺垂目看看自己,忽然意識到什麼,呵斥邵男:“不要臉,轉過身去。”
邵男心說是你一回來就脫衣服,怎麼說我不要臉,也聽話的轉身過去。
半晌,洛醺從抹胸裡拿出那張帶着體溫的紙條遞給邵男:“我從高橋那裡弄到的,不知說些什麼。”
邵男接過一看,突然高興道:“非常重要,日本人要把運送勞工的消息分三次發報。”
洛醺就糊塗了:“如此重要的情報你說高橋的上司爲何不發報或者打電話給他,幹嘛用這樣拙劣的伎倆?”
邵男解釋給她聽:“恰恰相反,無論發報還是電話,我們對他們的空中攔截非常厲害,他們才採用這樣的方式,假如不是因爲你,這個情報又輕鬆的到了高橋手裡了,他們在這上面嚐到了甜頭纔會樂此不疲。”
洛醺得意洋洋道:“那當然,爲了得到這份情報,我先是謊稱大姨媽來了,然後去了茅房把這張紙條藏在抹胸裡,多不容易,這也證明我的聰明才智,你之前還不放心我接觸高橋,你看看,本姑娘絕非浪得虛名……”
她說得唾沫橫飛,吹噓自己的能力,邵男乍然而聽着紙條是藏在她的抹胸裡的,手略微一抖,彷彿觸及的不是紙條,而是洛醺的酥胸,臉色有點尷尬,急忙轉移話題:“從今天開始,我必須嚴陣以待,竊聽到高橋發報的任何消息。”
洛醺先是非常高興,感覺邵男的任務就要完成了,自己也快回到沈稼軒身邊了,突然想起一件事,脫口道:“不好,在茶館時,高橋打開香菸看了看,好像在找這張紙條,他一定知道上峰要用香菸的方式通報他,不然也不會讓我去買,紙條突然不見了,你說他會不會懷疑到我?”
她這麼一說,邵男也醒悟過來:“是啊,他得不到這個消息就不會發報,我如何竊聽?所以必須得把這張紙條還回去。”
洛醺不明所以:“這怎麼還?”
邵男道:“把紙條重新放回香菸盒裡,還到那個賣香菸的小販手中,高橋得不到情報必定會重新回去詢問,我們及時還回去,他得到也只能以爲是那小販拿錯了香菸,此後你再接觸高橋安全,我也可以竊聽他的發報。”
洛醺拿出一包香菸左右的看,很是爲難:“這封閉着呢,怎麼塞進去?”
邵男接過她手裡的香菸,又掏出一把刀,慢慢的割開香菸盒接縫處,把紙條放進去,然後重新把香菸用漿糊封好,簡直是天衣無縫,洛醺拍手叫好。
事不宜遲,邵男怕自己認不準那小販的模樣,於是帶着洛醺重新返回茶館,所幸那個小販還在,他讓洛醺等着,自己過去買了包大前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趁機把藏着紙條的香菸和小販攤子上的某個老刀牌做了調換。
成功,邵男回來重新找到洛醺,兩個人剛離開,高橋也重新返回,送走洛醺他就去找人詢問,確定上峰的指令已經發出,事關重大,他親自來到小販前重新買菸。
小販有點懵了,消息已經遞出去,他又來買菸作何?
高橋瞪了他一眼,指着上面的幾盒老刀牌,意思是哪個纔是,他以爲是小販疏忽沒有把消息傳遞出來。
小販也搞不清狀況,本來那包藏有紙條的香菸放在末端,已經被高橋指使來的那個女孩買走。
高橋着急,無奈唯有把他這幾盒老刀牌都買了下來,回家逐個的拆,終於發現了紙條。
於是,當晚之夜過後,高橋讓太太發出第一個密令,被邵男成功截取。
時隔三天,高橋又讓太太發出第二個密令,又被邵男輕鬆截取。
洛醺的心情興奮到了極點,眼看大功告成,自己也就可以功成身退,高橋卻再也沒有發出第三個密令,邵男懵了洛醺急了,兩個人商量來商量去,洛醺恍然大悟:“會不會他又把密令用另外的方式傳遞出去?”
邵男也終於清醒:“完全有可能,可是,是他往外發送情報不是接收情報,你怎麼獲取?”
洛醺問:“你說他平時都做什麼呢?你以一個男人的思維來想。”
邵男琢磨下:“男人無外乎抽菸喝酒聽戲下棋打牌泡澡。”
洛醺逐個思索着,抽菸,高橋不是賣煙的,不會用香菸的方式往外傳遞情報。喝酒,情報也不會藏在酒裡。聽戲,好像也沒什麼好的渠道。下棋,情報也不能藏匿在棋子裡。打牌,也不太可能。泡澡,泡澡?泡澡!
她突然看着邵男道:“你說他會不會通過泡澡的方式傳遞情報?”
邵男沒太明白:“你接着說。”
洛醺繼續道:“或許是這個樣子,他去泡澡,把衣服脫掉,然後別人也來個偷樑換柱,把他的衣服拿走,於此就得到那份情報了。”
邵男一把抓住洛醺的手,激動道:“沈稼軒何德何能娶到你這樣的女孩。”
洛醺不高興了:“我叔他厲害呢,我們這叫郎才女貌,或許是女才郎貌,總之我們是天作之合,非常般配。”
邵男心往下一沉,忽然莫名其妙的失落,臉色黯淡,見洛醺正盯着他看,急忙道:“走,我們去泡澡。”
洛醺身子往後一仰,滿臉驚懼:“你想幹啥,我怎麼能和你一起泡澡。”
邵男呵呵一笑:“非你莫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