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羣,從來都是父母教育的重點,沒有那個父母願意看到自己的孩子被排擠,在班上變成孤零零的一個人。
小夥伴一起玩,一起上學放學,歡樂多多。
不合羣的人,在如今的社會,也不少。有些人是因爲性格太差,沒法跟人合羣。
而有些人是自命清高,不願意跟別人合羣。
但不管屬於合羣還是不合羣的人,都會在某種事情上找到歸屬感。
要麼二次元,要麼科技宅。
袁長文做的,在某種程度上,就是斬殺掉自己的歸屬感。
不是一個白領,不是一個被判刑的人,不是一個有着不同感悟的人,不是一個對自己曾經所作所爲擁有驕傲的人……
那一年,自己是學霸,享受着全班的崇拜。
那一年,遇見自然災害,是自己保持鎮定,帶領衆人活着出來。
那一年,自己作爲公司新人,卻憑藉努力打破公司的銷售記錄。
曾經的自己,喜歡魔術,每每聚會,自己的撲克魔術都能獲得全場的關注。
曾經的自己,對周易興趣頗深,甚至算準的正確率高達七成。
曾經的自己,風趣、幽默、學識豐富,爲家庭努力工作,爲老婆而抵抗誘惑。
現在呢?
這些是自己嗎?
不過是“自我”的裝飾罷了,誰會願意丟掉這些?
袁長文不願意,但他現在沒法回頭,因爲這一切都不真實。歸屬感,可以讓“自我”找到關注,可以得到補充以及擴展。
當自己成爲某種東西的一部分時,已經被惡魔欺騙。想想,一開始加入的時候,自己只是個新人,然後過段時間,自己又可以作爲老人教授新人,接受新人的崇拜和感謝。
斬殺“自我”,斬殺歸屬感,斬殺自己對某種事物的認同。
難道這種過程不難受?!
不會產生憂鬱或憂傷的情緒?!
當別人詆譭自己的信仰時,那種憤怒要如何形容。在一個虔誠的信徒面前,大罵所有信仰都是狗屎,會被打死嗎?
不僅僅是信仰,自己付出心血的東西,被別人貶低得一錢不值的時候,同樣是憤怒無比。
而袁長文,卻要親手製造這種痛苦,親手剝奪這麼多年來自己堅信的事物。
是我瘋了嗎?
但這些明明就不真實,爲何大家都不甩掉,反而其樂融融。哦不,不是其樂融融,而是被無情鞭笞。
佛陀當年也是經歷這些痛苦嗎?
釋迦牟尼,皇室王子,爲了尋找真實而放棄自己的身份家庭富貴權力。
我算什麼東西?!
還妄圖控制自己的命運,還企圖在不破壞自身生活的前提下,尋找真實?
真尼瑪可笑!
家庭父母妻兒?能比上佛陀的家境?
工作事業金錢?能比上佛陀的皇權?
我算什麼東西?!
袁長文突然被一股悲傷籠罩,不自然的涌出想哭的情緒,鼻子一酸眼淚流下。
對一切的認同,對一切的緊抓不放,似乎一旦鬆手就會產生巨大的恐懼。
我真的擁有什麼東西嗎?
袁長文不想講話,內心充滿悲傷和憂鬱。看着眼前的三人,不禁自問:這三人真的存在嗎?
我怎麼知道他們是真實的人,還是一個高智能的機器?
控制!
一切都是“自我”的控制。
它不滿足於不知道,它必須要知道些什麼,而控制慾則是最好的表現。不管是控制成功還是失敗,都是證明了“自我”的存在。
一旦放手,不亞於死亡的恐懼感覺就會襲來。
臣服,對於“自我”而言,就是最大的敵人。它不要臣服,它要奮鬥,它將此刻理解爲障礙,它所關心的一切都在未來。
“自我”欺騙我,讓我把注意力放在未來,似乎有一個目標需要自己追求。得到之後呢?又是新的一個目標。得不到呢?就會難受痛苦。
袁長文斬殺“自我”,必然會受到“自我”的反撲。
「講了那麼多,無非就是想要說服自己,這麼多章以來,產生的各種憂鬱難受是值得的。總有一天,當斬盡“自我”之後,這些憂傷就會消失。」
【是的,我毫不懷疑。】
「但這難道不是一種相信嗎?一種需要不斷說服自己,來形成的一種相信。」
【不,不是說服自己相信,而是說服自己停止相信。不是去相信這一切都不真實,而是停止相信這一切是真實的。】
「哼,有什麼區別?」
【因爲“我存在”本身就是真實,而其他所有的一切都不真實。我被這些不真實所遮擋,那麼只有清除掉這些不真實,才能露出我的真實。】
「哈,還記得曾經的感悟麼?所有的辯解只有兩個目的,要麼“我沒錯”,要麼“我錯了,但錯得不多。”那麼,現在的情況屬於哪一種呢?」
【這不是辯解,而是陳述唯一的真實。】
「如何確定?」
【我能確定這是唯一的真實,只是無法確定,這條路途是否正確,是否真的可以通向那唯一的真實,是否可以通向覺醒。】
「那還弄這些幹嘛,難道要賭嗎?用自己的後半生來一場豪賭?」
【是的,這是一場豪賭。我從未聽說過有人經歷這些就能覺醒,每次看到別人這種狀態,自己都會扮演好人去勸說對方。】
「現在回頭還來得及,就算丟了工作,我們又去應聘好了。沒什麼好擔心的,還有妻兒在家裡等着我們。只要我們繼續努力,就能重新回到美滿的人生當中。」
【想想就可笑,如果現在有人來勸我,不打他已經是我的仁慈。讓我放棄真實,回到不真實的世界中沉浮,去屎吧!】
「那未來怎麼辦?」
【我關它幹什麼!一定要找到真實,我要覺醒,就算因此損失所有一切,我都不在意!就算乞討,就算在街頭露宿,就算只能卑微的靠着垃圾存活,我都不會放棄真實!】
「呵呵,如此豪邁的宣言,不過是爲了壓制恐懼罷了。」
【沒錯,但不是我在恐懼,是袁長文在恐懼。我就是那個傻逼背景,如何恐懼?既然是袁長文在恐懼,那就恐懼好了。】
更遠!
袁長文再次想到這個詞語,不管自己身處何處,不管自己收穫多少感悟,也不管自己究竟有沒有資格成爲顧問,終究沒有到達目的。
攀登山巔的路程上,不乏各種美麗的景色。但那些美景不是終點,不是山巔,縱然美不勝收,依舊只能屬於障礙,屬於心魔!
更遠!
只有山巔纔是終點!
我這一生,除了此事,別無他事!
讓該來的都來吧,讓我看看,還能發生什麼?
就算死亡,在我面前也不值一提。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