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袁長文站在那,看着腦海中突兀冒出的答案,發呆和茫然。
無所謂?
也就是說,自己選擇什麼,怎麼選擇,都是無所謂的?
對於那個傻逼背景而言,根本不會在意。
誰會在意呢?
【袁長文會在意,會選擇一個所謂的好,會因爲選擇而焦慮,也會因爲選擇而後悔懊惱。但這一切都是袁長文,影響的也是袁長文,並非我。】
任何選擇都會導致一定的結果,如果自己不喜歡,這個結果就會變成後果。如果自己喜歡,那麼結果就會變爲成果。
事情的發展不受自己控制,而自己所謂的選擇,也不過是參考過去的經驗與知識罷了。
那麼,“本來事情發展不可控,而我卻想要控制”,這就是煩惱的根源。
也是自己爲什麼決定要臣服的原因。
而臣服之後該如何做選擇,袁長文卡在這裡,冒出的答案連自己都不相信。
如果真的是無所謂,隨意選擇的話,那麼臣服與否根本沒有區別,也不存在什麼順流逆流這種說法。
【不對,臣服就是對於此刻現狀的不抗拒。那麼,我在隨意選擇之後,儘管發生的結果並不如意,但我處於臣服狀態,也就不會覺得不如意。】
【也就是說,自己臣服之後,根本不會去思考如何選擇。因爲想要找到最好的選擇方式,本身就是控制,本身就是想要特定的某個結果。】
【臣服,卻不會產生這種情緒。我都已經臣服,又怎麼會爲了某個結果而做出選擇?或者,我又怎麼會因爲沒有出現特定結果,而感到難受煩躁呢?】
(還是沒有回答,如何選擇。)
【無所謂,這就是答案。對於傻逼背景而言,我們都認可這一點,就是無論發生什麼,電影屏幕都不會在意電影內容。】
(嗯,那是我們的本質,也是唯一的真實。)
【而袁長文,就是要努力模仿那個傻逼背景。臣服就是這種狀態,不選擇,只管此刻發生的事情。不對未來進行幻想,也不會對過去產生後悔。】
【之所以會讓人難以接受和想不通如何選擇,就是因爲“自我”還想要控制。它在利用未來的恐懼恐嚇我,告訴我臣服是可怕的。】
【它也在喚醒我二十多年的習慣,喚醒我的控制慾。似乎這個世界必須要在自己的控制之下,就算不,也要盡力去控制。好多矛盾不就是因爲想要控制而沒法控制,產生的嗎?】
【一切自我編織的定義,都是“自我”的求生手段。沒有這些定義也就沒有“自我”,難道會有一部電影,演的就是電影屏幕本身嗎?】
【它讓我對自我定義產生認同,讓我對任何事物傾注心血,那麼一旦這項事物破碎消失,自己就會難受痛苦。但這些不是我,對吧?】
(壞的方面我們可以捨棄,但是好的方面呢?比如自己的善良、勤奮、堅持,還有引以爲傲的理想,曾經做過的別人無法做到的事情。)
【這些同樣不是我。】
(呵呵!)
袁長文內心深處涌出一陣難受,淡淡的憂傷。
爲什麼要呵呵?
因爲根本沒人可以主動擺脫這些優良品德,或者嚴格來說,沒人願意主動放棄自己的驕傲。
不管這個驕傲是思維縝密,還是認知升級,或者是做過一些只有少數人才敢做的事情……不管是什麼,這都是屬於自己的驕傲。
袁長文以爲自己已經丟掉,最大的困難不過是那棟名爲“金錢”的建築。但現在看來,這些驕傲同樣是難以斬殺的存在。
心裡隱隱約約流過某些念頭,“老子是追求真實的人,你們都是渣渣”,“我已經看到這些都不真實,你們還在努力奮鬥,渣渣。”
還有自己曾經的驕傲,以及想象着斬殺自我定義結束之後,自己將成爲高人一等的存在。
【這些東西,同樣不是我。】
(呵呵!)
袁長文感到些許窒息,漸漸的,那股憂傷變成了恐懼。
自己對未來還有想法,自己還有環遊世界的衝動,自己還有好好體會生活的願望,自己還有擺脫情緒拉扯之後的美好。
【但是,這些東西,同樣不是我。】
(呵呵!)
袁長文呼吸有些急促,明顯不知道該如何處理,明明只是探尋臣服之後的事情,怎麼會走到這步?
臣服?
對,臣服!
袁長文突然放手,不再抓住窗框,也不管時間地點,猛地跪在地上。
呯!
這是磕頭磕在水泥地上的聲音。
呯!
袁長文就這麼跪在地上,使勁磕頭,也不在意額頭剛纔還在流血。
“主啊!告訴我,該怎麼辦?求求你,救救我好麼?”
“我現在跪在地上,祈求你的保佑。從此刻開始,不再有袁長文這個人!他的理想,他的喜好,他的堅持,統統將被拋棄。”
“可以嗎?可以拯救我嗎?”
“我已經放棄了袁長文,爲什麼還是這樣難受?”
“主啊!你聽不見我的祈求嗎?求求你,救救我好麼?”
袁長文跪在地上,一邊磕頭一邊哭泣。
想要臣服,就得放棄所有一切,而這也是斬殺自我定義的必須。
若是留着某些自我定義,又談何斬殺呢?
我曾經用了二十多年的時間,將這些自我定義認同於我自己,現在我要擺脫情緒的拉扯,這些自我定義必須被斬殺。
我好難受,好難過!
那恐懼猶如浪花一般,不斷沖刷着身體和精神。這種感覺就像自己的心愛之物被打碎,自己投入心血的事情被否定。
袁長文被恐懼所包裹,整個人倒在牆壁下,環抱着身體瑟瑟發抖。
我不能抗拒,我要臣服。
臣服!
然而並沒有什麼用,恐懼並沒有減緩,依舊在體內橫衝直撞。
袁長文感受着恐懼,用自己僅有的些許清明,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思維,不跟隨恐懼一起編造故事。
也不會給自己加油打氣,轉移注意力以祈求片刻安寧。
袁長文就這麼看着恐懼,在沙漠上肆意橫行,那漆黑如墨的光影飛速在各個建築間穿梭。
不時的,這漆黑的光影會幻化成紅色、橘黃色等溫馨的光影,也會變成綠色、藍色等冷靜舒心的光影。
沒用!
那個傻逼背景纔不會在乎這些事情!
他現在肯定邊吃兔頭邊看戲!
理論上的瞭解,永遠比不上親身的體驗。早在很多章之前,袁長文就知道會斬殺一些美好的自我定義。
但真正遇到的時候,卻是如此不堪,自己就像孩子一樣無助。
之前也遇到過?
袁長文不記得了,好像有吧,不過這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此刻,袁長文正在經歷些什麼。
或者,當初的經歷並沒有讓他斬殺掉那個自我定義。
也許,所謂的覺醒就是這樣,一會難受一會清醒,一會以爲全部結束了,一會恐懼會再次露臉嘲笑自己。
放下執着?放下對自我定義的認同?
袁長文發現,這兩件事根本做不到。“放下執着”本身就是一種執着,更別說那個自我定義了。
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