聰明?
這是我曾經的稱號,好吧,至少是別人經常這樣誇獎我。
但仔細想想,聰明究竟是個什麼玩意?在有限的信息中,儘可能將信息最大化,以推測出最接近事實的猜測。並且,這些猜測可以運用於實際生活之中,比如各行各業的預測,比如考試押題之類的。
本質上,就是一種恐懼。認爲這個世界充滿敵意,自己必須儘快儘早儘可能多的掌控生活。大到人生規劃,小到一些生活瑣事的安排,似乎必須要很流暢很有計劃才行。
聰明人似乎看不起那些隨意安排的人,經常認爲這也不規劃那也不規劃,到時候遇到問題怎麼辦。難道要當場尋找解決方案嗎?有規劃似乎顯得很有條理,也非常受到歡迎,至少不會被鄙視。
然後,在聰明這條道路上越走越遠。本來最初只是避免事情變得糟糕,都後來就會發展成“避免自己不那麼聰明”,所有的事情都只是爲了證明自己的聰明。
因爲這個時候,聰明已經成爲角色的屬性,“我是一個聰明的人”也成爲一個牢不可破的自我定義。這麼多年來,這個自我定義都生存的非常好,並且不斷受到人和事的肯定。角色不會允許這個自我定義受到傷害,於是會產生一系列互動。
聰明這個屬性,很難反駁,因爲確實很有用。比如很快就能掌握新技能,很快就能找到某樣事物的規律,很快就可以在各種繁雜的事物中整理頭緒。
但這些東西的本質,就是扭曲,就是不願意放手讓事情自己展開,就是不想順着地形流淌。角色不會願意這麼做,因爲這會導致角色的萎縮,所以纔會用什麼白癡之類的話語來掩蓋。
很多時候,角色不會在意顯而易見的事情。比如,我知道杯子摔在地上會碎,並且已經被證實了上億次。但是,這並不能說明,下一次就會有相同的結果產生。我永遠也不知道,下一次會發生什麼。
但是,角色不會在意,“嗯,那又怎樣”,這是經常的話語。角色會不管不顧,把這個問題放在一邊,然後繼續生活,繼續尋找人生的意義,繼續去努力奮鬥。事實上,我也確實不會故意去摔碎杯子,來測試這個規律。
既然我並不知道下一次杯子摔在地上會怎樣,那我爲什麼不去摔杯子呢?我依舊會小心輕放,所有的行爲都是建立在“杯子摔在地上會碎”這個規律之上的。
這就是問題所在。
嘴上說着不知道,但我的行爲完全就是建立在知道並且確信的基礎上。
袁長文愣住了,完全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這個問題,更別談什麼斬殺了。如果承認規律的存在,哪怕僅僅是認爲在這個虛假的世界中存在規律,那麼也就是認可了科學的真實。
也不能說有一定的規律,這個“一定的”量詞如何來界定,多少算是“一定的”規律?分界點在哪裡?
但我確實不知道,下次摔壞杯子的時候,會不會如同之前上億次那樣,直接碎掉。
該死!
完全陷入一片混沌之中,找不準方向看不清目標。
這個問題,必須要解決。
任何一個人問我,“杯子摔下去會不會碎”,儘管理論上我不知道,但內心深處我還是非常確信,杯子摔下去會碎。
哈!
移除時間。
我並不知道杯子摔下去會碎,這一刻,我只是覺察到我手中有個杯子。下一刻,我只是覺察到杯子碎在地上。儘管我的記憶告訴我,這個杯子是從手中墜下摔在地上碎掉的。但我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證明,我的記憶是真實。
但是這樣的話,問題又來了。
我根本不相信“時間不存在”這種說法,儘管我無法證明時間是存在,儘管我只能確認此刻是存在的,儘管我知道過去未來都是我的想象,但我依舊相信時間是存在的,是從左往右漸漸流逝的。
時間存在,每天都在漸漸流逝,這些似乎都是理所當然的事情。而且,我也利用時間的滴答聲來紀念死神,以此抗拒恐懼那個妖嬈女子。
該死,又沒法前進了。
我相信時間的流逝,所有的言行舉止也都體現了這一點。
不對,這是角色的花招。
相信時間的流逝,本身就會建立一個完善的角色。從出生到現在,角色經歷了那麼多的事情,收穫了那麼多的知識。相信時間本身就是角色的基本手段之一,因爲這樣就相當於相信記憶的真實性,相當於認可確實有個角色成長到如今的地步。
我現在相信時間,沒錯,那是因爲我還沒有斬殺角色,我還沒有完成。那麼,自然而然的,我還有抓住的東西,還有自我定義在那裡囂張。
所以,這其實是一個修行點,或者說一種修行法門。
要摧毀這個問題,就必須斬殺角色。關鍵點在於繼續前進,我還沒有放下某些自我定義,那麼就去看透解析自我定義,自然就會放下。因爲那些都是虛假的都是不存在的,認清謊言之後自然就會斬殺。
所有的自我定義都需要花費我的能量來維持,小到愛乾淨,大到愛國家,都需要能量才能維持。而我爲了這個角色,耗盡一生的時間,不僅僅是角色的存在,還有角色更好更豐滿,猶如過山車一樣根本停不下來。
無法斬殺角色,被操控,這麼多章了,自己究竟在幹什麼?究竟有沒有觸碰到核心?究竟有沒有傷害到自我定義?
如果沒有,又是什麼樣的力量給予我的幻覺,讓我以爲自己是個大步走向真實的人。
袁長文皺眉,很明顯,體內再一次充滿低沉,之前的理性漸漸消失不見。就剩一股一股的悲傷漸漸瀰漫開來,猶如浪花拍打岸邊,濺起水花無數。
我還在緊緊抓住什麼東西沒有放手,很明顯,這次真的很明顯。我抓住某樣東西,似乎害怕自己的生活從此被毀掉。儘管在理智上我知道,毀掉纔是開始,但依舊沒法放手。
就像蹦極的人,都知道很安全,但真要往下跳需要勇氣。
我就是一個懦夫,站在那裡根本不敢跳。死死拽住某樣東西不放手,害怕自己的生活變得一團糟。情緒的硬殼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堅硬,就算理智上解析那麼多所謂的斬殺,但我依舊沒有跳入懸崖。
悲哀。